“仙考大会论剑第一?好吃惊啊!论剑第一的人,怎么会被打进极雷渊海呢!”
“啧啧啧,好可怜啊,排在你后面的人会不会笑话你啊?”
“他们可能已经在九重天的每一个角落议论嘲讽你了!”
叶遥呆滞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们怎么知道我是……”
他顿住。
那群恶魂哈哈大笑起来。
“每个刚进来的人都会这么问!”
“我们即是你,你即是我们,我们知道你的所有事情,包括你内心真正所想。”
“你享受所有人的追捧,你喜欢所有人看你舞指暮天,你讨厌身审司那个阴阳怪气的混蛋,你甚至讨厌天君。”
叶遥蓦地睁大眼睛,惊慌失措起来:“胡说!我不是这样想的!”
他挥剑劈开,却只能暂时挥散,很快它们又重新聚拢成一团。
那些恶魂还在说话。
“你骗不了我们。我们是最懂你的人,你内心最阴暗、最真实、最不想宣之于口的情绪,我们全都知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没事的孩子,外面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叶遥更加愤怒,朝那些声音源头大吼:“闭嘴!我不是这样想的!”
突然,其中一团恶魂猝然朝他袭来。
叶遥一凛,用指暮天剑劈开,恶魂的散气在他的剑风下消散,退回去重新聚拢。
他分了心,没有精力去挡极雷,极雷已经在他身上劈下一道又一道,他硬生生承受着,又同时与那些恶魂争执,一不小心就会被偷袭。
他明白了。
恶魂在激怒他,故意让他精神崩溃,魂魄震荡,疏于防备,好趁机摄食他的魂魄。
想到这里的叶遥更加震怒。
他浑身发抖,擦掉握剑的手心的汗,死死盯住那些恶魂,突然飞身冲上去。
他要杀了那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本来以为一章能说完这件事的,怎么又爆章了啊……下章一定结束回忆!
第72章 不重要了
极雷渊海的滚滚云层逐渐暗下来,意味着夜晚即将到来。
叶遥用剑刃挑起灵线,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把三团恶魂团团围住,拉到渊海中间,九道极雷应声落下,正好有两道落入包围圈,叶遥又使出十成的功法轰炸过去。
毁天灭地一般的夹击使灵线四下溃散,里面的恶魂也不见了。
叶遥笑起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这个办法似乎有效!
突然,虚空中有什么在重新凝聚。
“我们把他的肮脏一面宣之于口,他急了!”
“他竟想除掉我们!哈哈哈哈……”
叶遥的笑凝固在嘴角。
没有用,任何手段都没办法除掉这些恶魂。
渊海完全暗下来,极雷还在一下一下降落,更多恶魂的声音涌得更凶,在前面、耳边、背后炸开,任何地方,无孔不入。
“下天庭入围仙考、风光无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之不正、凭借神格赢的!”
“论剑第一又怎么样!从前那么多人追捧你,如今他们都去哪里啦?”
“除了乔柏,没有一个人替你求情!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
“他们甚至转头去巴结别人,他们虚伪!见风使舵!翻脸无情!”
“身审司的那个人如此讨厌,你为何不听天君的话,把他从上天庭拽下来?”
回声荡漾,重复打在眉心和太阳穴处,比极雷还要刺痛。那一句句话好像渗入到心脏处,又原封不动从心底被呼唤出来,像是宣泄。
真的这样想过吗?没有!根本没有!
不要再说了,别说了!
滚,都滚!
“什么才气!什么灵气!什么指暮天!没有神格你什么都不是!你看看你,你连极雷之刑都承受不了!”
“天界有那么多优秀的神仙,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猖狂成这样!”
“啧啧啧,好可怜啊,没有人在乎你呢……你不过是个笑柄而已!全天界的笑柄!”
牙关在颤抖,心脏在颤抖,手在颤抖。
为什么哪里都在抖?
救救我……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头顶除了黑暗的虚空什么都没有,一切渐渐放慢、放慢,视线里一道闪出分支的白光由远及近,放大、再放大,最后染白整个世界。
崩塌,到处都在崩塌。
汗是冷的,但有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不知为何,竟生出眷恋那温暖的冲动。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哭了!”
“他撑不住了!”
“也不过如此!”
闭嘴。闭嘴!
滚!啊啊啊啊!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得意洋洋地惋惜你吗?”
“你榜上无名……”
“你风光不再……”
“人们很快就会把你忘记……”
我没有!我没有!
昏天暗日的地狱里,突然闪出一抹剑光。叶遥勉强找回一丝神智,拿起不知何时被自己丢开的剑。
杀。
杀!
他咬牙暴起,追上那些恶魂。
“别说了!”
“闭嘴!!!”
怎么杀不掉?怎么会杀不掉!
救救我,快来人救救我……
不行,要杀。
杀!
“他疯了!他疯了!”
“你厌恶我们说的话?那你应该杀了你自己才对!”
“该死的是你自己!”
“呀!”叶遥听到自己的一声大吼融入乌云和雷电里。
随之大腿上传来一阵穿骨入髓的剧痛。
叶遥清醒过来,愣愣地看着腿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衣服被划破,猩红的鲜血顺着剑刃留到剑柄,再流到自己的虎口处。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方才还在追杀那些恶魂,怎么下一刻就往自己大腿上刺?难道是潜意识里听了恶魂的话,要杀了自己?
不行,不能这样。
他摁住伤口,撕下一片衣角草草包扎,撑着剑继续起来战斗。
正好这样的伤痛可以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迷了心智。他不能杀掉恶魂,但他能战胜他自己。
.
三日后,极雷渊海的门缓缓打开。
极雷孜孜不倦,生生不息,飓风环绕整个渊界。大门只是等了片刻而已,见渊海没有声音,于是很快又准备重新关上。
突然,一只手扒住门缝。
天兵大惊。
那只手灰败不堪,枯瘦如枝,还布满新陈交织的血迹。叶遥扒着门勉强站起来,天兵看着他,满脸惊恐。
怎么,他的模样很可怕吗?比极雷渊海里的恶魂还可怕?
他撑着剑,稍微转过剑刃朝向自己,果然,他看见了自己倒映在冷光中的穷凶极恶的脸,陌生得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他扯起嘴角,剑刃照出自己脸上扭曲的笑。
“我要见天君。”
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果然,比鬼还可怕。
三日不见,叶遥在天君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又看到了一种新表情,名为震惊。
叶遥道:“你说过若我能安然无恙从里面出来,你就履行承诺。”
天君脸色阴沉。
良久,他把手搭在叶遥头上,轻轻的,像是很嫌弃他满脸的污秽。
然后,他轻声嗤笑:“你知道吗?你的神格碎了。”
叶遥筋疲力尽,连听觉和反应都迟钝很多。
过了许久,声音才从喉咙里流出来:“什么?”
“你的神格被极雷打碎了,渊海连通凡界,凡界几千万里,都不知道散落在哪些地方。”天君仿佛很满意这个结果,微笑着看他,“所以你说的安然无恙,并不作数。”
也就是说,他还是无法知道一个真相。
叶遥没有过多争取。
或许是并不意外,或许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又或许是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又听到天君道:“叶遥在狱中不思悔改,顶撞天君,出言不逊,已着下放极雷渊海三日。此后,不得再踏足上天庭。”
不得再踏足上天庭,这是罪仙才有的“殊荣”。
.
从天君殿中出来,一路上康庄大道,祥云缭绕,彩带飘飘。
路上陆续遇到不少仙官或仙侍,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快速打量叶遥,而后别过脸去,假装继续赶路,等走到后面,又忍不住与同行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叶遥低头看自己的模样,长发被咸涩的汗水浸湿成一片耷拉在背后,双唇干燥起皮,衣裳破败不堪,大腿上的血已经渗透原本包扎的衣料,顺着膝盖流到靴子上。
整个人狼狈至极。
不知受了多少人异样的目光,无极天的天门越来越近。
天门外站着两个人,乔柏与迟舒远远见着他便激动招手,等他走近了,笑容却凝固住。
乔柏跑过来扶他,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衣服,你这身汗,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叶遥摇头。
迟舒却没问,只道:“走,我们回碧溪湾。”
叶遥点头。
他被一左一右搀扶着,走出无极天天门。
乔柏一路上都在破口大骂,从无思天骂到无由天,从元始天尊骂到天门守兵,最后道:“我辞了仙考给我安排的官职。”
叶遥脚步顿住。
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乔柏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但是没有力气说话。
乔柏看了看他,冷哼一声,道:“上天庭不过如此,不来也罢。”
干涸已久的眼眶骤然湿热。
叶遥撒开搀扶他的两只手,回身遥望背后的天际。
不知道这是哪里,是无极天还是无由天,和煦的日光铺就万里云层,高低错落的宫殿堆积矗立,青鸟凤凰环绕仙乐飞舞,金碧辉煌,如梦如幻。
多美的上天庭啊。
这些日子,他为了身审失败的事情到处奔波,焦头烂额,从未停下来认真欣赏过这里的景色。
但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叶遥突然跪下去。
乔柏和迟舒急忙上来扶他,他却摆手撒开。
他跪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成片不断的眼泪从眼里汹涌喷出。他弯腰,泪水落入地砖里,他双手紧紧捂住脸,把笑声扼在掌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哭什么。
后来,他重重喘一口大气,爬起身回头,见前面的路两边是片林子。
泥土和树林在天界并不少见,只是大多数被云雾遮住而已。叶遥下定决心,走进林子里。
乔柏和迟舒跟在他后面,见他寻了很久,终于在树林腹地寻到一块满意的地方,抽出腰间的指暮天剑,开始挖土。
乔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陪他挖就对了,于是拔出自己的刀跟着他一起挖。
一个大坑终于成形。
迟舒问:“你想埋什么?”
叶遥把沾满湿泥的指暮天剑收入剑鞘中,一整把剑扔进坑里,然后用乔柏的刀开始填土。
乔柏皱眉,与迟舒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阻止,直到指暮天剑逐渐没入泥土里,再也看不到,最后所有土被填上,一切恢复原样。
叶遥拍拍手:“走吧。”
乔柏迟疑不定,道:“要不在这里做个记号吧。”
叶遥摇头。
乔柏可能觉得可惜,毕竟那是叶遥亲自铸出来的剑,陪他创立指暮天,而后一路过关斩将,从寂寂无名到一战成名,又陪着他从极雷渊海那样的地狱里九死一生逃出来。
但那又怎么样,他以后不会再使剑了。
也不会再来上天庭了。
【作者有话说】
和朋友聊起mbti,我说叶遥当年绝对是个大宝剑。
朋友:怪不得他不要那把剑了,最后换成一根魔法棒(指桃枝扶风)。
我(惊起):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第73章 见众生
回到碧溪湾后,叶遥一身伤养了很久。
他每日就躺在床上,什么东西都不吃,什么事也不想,醒了就睁开眼睛,只盯着床顶看,直到睁累了,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他分不清楚日夜,因为有时候是在半夜睁开眼睛,有时候是就着日光睡觉。
乔柏和迟舒每日都来看他,却劝不了他。
春天来了,叶遥的生辰也便到了,乔柏亲自做了几道菜。为了不辜负好意,叶遥勉强爬起床,与乔柏和迟舒吃了一道简单的生辰宴。虽然菜很好吃,但不知为何,叶遥嚼着嚼着,总是吞不下去,又忍不住想吐,像喉咙口被设了一道关卡,将所有食物往外推。
结束之后,叶遥又摇摇晃晃回到床上,一躺就准备睡觉。
迟舒过来看他,道:“给你送一样生辰礼。”
叶遥闭上眼睛:“多谢,但灵织图我不需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迟舒叹了口气:“当初我成了罪仙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颓废过一段日子,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会有好的时候。”
“再说吧。”叶遥道。
迟舒将一样东西放在床边,“哐”的一声,叶遥睁开眼睛。
那是一盏灯,灯身由湖蓝色的玻璃制成,里头摇曳着幽黄的灯光,周围还萦绕了一层模糊的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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