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已经被大肆破坏过，原本修葺精良的大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像是一双来自地下的眼睛。
只有外面破损生锈的门框，昭示着虫族活动的痕迹。
而此刻，那个巨大的黑洞中，隐藏着无数猩红的光点。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无比熟悉的韵律。
那个黑洞里，住着无数蛛型星豸。
又或者……
——他们曾经是蛛族。
阿什利站在洞口处，仿佛在与地底的生物无声地对峙。
片刻后，那些不断涌动的猩红光点开始往后退去。
阿什利向林斯伸出了手。
——
林斯已经从阿什利处知道了当年这里被毁的情况。
新帝国成立后，新帝花了很长时间去削减旧贵族手中的势力。
等一切步入正轨后，他终于腾出手来查虫体实验一事，组织紧急撤离，他们摧毁了实验室，却带走了部分完成度较高的实验体，在逃亡路上被追兵赶上，阿什利也因此进入新帝国的福利院。
电梯早已废弃，两人凭借着一根蛛丝从洞口滑落。
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味道扑面而来。
林斯在曾经的世界中已经出过很多次任务，他见识过人性的黑暗面，参加过很多次残酷又可悲的战斗。
但没有哪一次的画面有如此的冲击力。
曾经的实验室早已被遗弃的实验品所占据，然而良好的供电设施使得阿什利推开闸门时它像是白昼一般被点亮。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和偶尔滴落的水声，这些奇形怪状的蜘蛛在他们走到一处时便尽数逃进黑暗中。
林斯走过一排又一排破损的实验舱，原本透明的玻璃早已被深绿的苔藓覆盖，只有旁边镌刻的金属板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它们没有名字，只有编码和被植入的基因段。
地板上尽是黑褐色与深绿色的污渍，不难想象当时的战况。
但是林斯发现这里没有残骸。
一点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难猜测，这座小岛上并没有什么动物存在的痕迹，或者本来有但是现在已经被捕食殆尽。
这些实验品们总归是需要食物的。
墙壁上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图表和照片，展示着过去实验的痕迹。
他看到了一个保存完好的实验舱，内部深蓝色的液体还没被植物浸染。
林斯利用蛛丝刮掉表面覆盖着的绿植，他和其中沉底的实验品来了一个阔别十五年的对视。
此刻它仰面朝天，只有两只红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它有着城堡一般的身体，和胡翼画中的山迪别无二致，然而替代蜘蛛步足的是数十根反弓的类人的手脚。
林斯甚至能看清每一根脚上五个圆润的指甲，这让他感到有一丝反胃。
“死了。”阿什利走了过来。
那是当然。
这个实验室已经被毁了有十余年了。
这只倒霉的实验品没有被破坏掉坚固的实验舱，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完整的实验舱侧面嵌入了一个书本大小的屏幕，此刻正因为通电而亮起开机屏显。
【B7291 28y0-s12基因
视觉正常
听觉正常
嗅觉缺失
痛觉正常
防御7级
攻击力2级】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滚动的实验项目和数据，不过大多都已经缺失了。
林斯正欲细看，突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自背部传来。
他猛一抬头，就见到一个巨型蜘蛛出现在上空。
八只腿稳稳地吸附在天花板上，收细的腰，膨大的腹部上有着诡异的、凹凸不平的花纹。
但奇怪的是，林斯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它的头。
本应该是头的地方空无一物。
短暂地怔愣后，林斯发现了它的脸。
——那些花纹中藏着一张人类的脸。
如果不是不断有液体从那里滴落，腐蚀了地面，林斯还不能那么快定位它的嘴。
“A229。”
它发出尖细的声音，如果不是林斯看到它背部的花纹涌动，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小孩子发出的声音。
“A229。”
它锲而不舍地喊着，见下面的两人没有动作，它越爬越近。
“A229，A229，为什么……回来？”
它很久没说话了，但是语言系统却远比林斯想象的发达。
见阿什利没有答话的意思，那蜘蛛也不生气，它继续说道：“你错过了……心脏……实验员……军雌……”
“很多……”
“很多都错过了。”
它看向林斯，嘴角怪异地蠕动了片刻：“但你带来了新的食物。”
林斯挑眉：“新的食物？”
他突然笑了一声，从兜里拿出来一小条牛肉干，猛地抛向人脸蜘蛛。
蜘蛛是一种非常耐饿的生物，但是这只实验体显然饿了很久。
两道纤细的蛛丝猛地卷向肉干。
它们互相拉扯着。
阿什利终于有了动作，他转头看向林斯，嘴角下撇：“我的。”
林斯耸肩，表示歉意：“不然我会以为它说的食物是我。”
“给我！”人脸蜘蛛卷在肉干上的蛛丝没有丝毫收回去的意思。
阿什利同样没有。
他用力一拽，实验体带着肉干一起从墙壁上拽了下来。
咚的一声。
灰尘四溅。
“掉地上了！”人脸蜘蛛发出高昂的叫声。
阿什利嫌弃地收回蛛丝。
就见人脸蜘蛛八足后压，猛地扑向林斯。
“嘿嘿！”它发出诡计得逞的笑声。
它才不想吃牛肉干，它要吃这个很香很香的虫族！
下一瞬间，它被巨网网住倒挂在天花板上。
“嘿嘿。”这次发出声音的是林斯，“笨蛋，你下面都没长眼睛，也敢往地上跳？”
脸都长背上了，也不想想自己的视野。
“果然是徘徊性蜘蛛，网都不会结。”
林斯耸肩。
他凑过去仔细打量着这只蜘蛛，发现它的头部额区有一条明显的白色横带：“白额高脚蛛？”
“头都没有，还想学别人声东击西呢。”
“身上一股腥味，你当螃蟹去了？”
变异后的白额高脚蛛被林斯的话气得发抖，它尖利地叫起来。
“没有食物！饿死了饿死了！”
“必须吃鱼！这里是海岛！”
他吵得林斯脑袋疼，他不得不卷起弄脏了的牛肉干塞进了它的嘴里。
“脏——昂呣——”
它极其大声地咀嚼起来。
林斯侧头问阿什利：“它当时被留下的原因是因为智商太低吗？”
阿什利：“……”
第90章 舞会
很快, 林斯就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代价。
伴随着白额高脚蛛巨大的咀嚼声，越来越多的实验体聚集过来。
它们还不敢出现在灯光照耀的地方，但是边缘处汇集的红色眼睛却像是密密麻麻的火星子一样亮了起来。
“哟, 都想吃牛肉干呢。”
一开始, 林斯是抱着炸了彻帕岛的心思来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取得白校长的信任。那老东西如果不在军用飞行器上安装定位的东西，他就不信林。
但现在，他不是很想摧毁这个地方了。
这些实验体并没有做错什么。
它们才是无辜的产物。
更何况……
林斯翻看了未删掉的记录, 部分的实验体并不是从虫卵开始改造，而是儿童乃至青年雌虫。
它们中的部分，还保留着神智。
只是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 让它们的智商都停留在儿童时期。
被他嘲讽过的白额高脚蛛, 智商已经算是其中的翘楚了。
两根牛肉干加一条烤鱿鱼, 它已经完全向林斯屈服了。
不过它的编号挺好玩的, A250。
正因为和阿什利的编号离得很近, 所以它才记得阿什利。
“你还会回来吗？”
A250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斯后面, 它体型极大, 八只步足落地时身高超过四米, 所以当然看不见林斯在哪里。
好在它能感受到林斯走动时特殊的韵律，还能分清楚他在哪里。
在它身后, 还密密麻麻跟着数十只巨大的蛛型实验体。
“会。”林斯拍了拍它的步足，“离我远点, 好腥。”
“嘤！”它刚刚下去给林斯抓鱼的时候林斯可不是这个态度。
“好好演戏。”林斯提醒A250。
“好！”
它发出尖锐的叫声，后面的蛛型实验体也跟着发出可怖的声音。
林斯撕碎身上的衣服, 快步朝着军用飞行器奔跑。
不远处, 成群结队的蜘蛛像是压境的大军，浩浩荡荡向他席卷而来。
而阿什利只身站在他身后, 像是一柄锋利的刀。
——
“没有心脏。”林斯前去交差，他语气并不好：“彻帕岛简直就是地狱！我差点死在里面！”
“所以我给了你武器，孩子。”白校长安抚他，“阿什利是最忠诚的刀。”
“你监视我？”
“如果我要监视你，就不会告诉你了。放轻松，是飞行器的记录仪。”
“下一步你要怎么办？”林斯问道，他指尖下意识地在桌面敲击，比之前见面时焦灼了不少，“它应该很快就发生！”
白校长很遗憾没有拿到‘山迪’的心脏，不过他早已做好了另一套预案。
“相信你看到的未来，我们会有办法的。”
白校长再次出言安抚，他闪着精光的眼睛藏在耷拉的眼皮后面。
——
“林斯，我的成年礼要开始了，你一定要来！”
这一天，林斯收到了莱特安的视频电话。
“叫你回到主星就联系我啦！你是不是忘记了！”
视频中的莱特安撅着嘴，天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怎么会？”林斯无奈地笑了笑，“我在胡佛卡星。您想要什么礼物？”
“胡佛卡星？你跑那里去干嘛？”
“算是假期实习。”
“好吧，原谅你了。不用带礼物，你过来就行！”他托着腮，“我雌父这次邀请了好多虫，军队的，学校的，好像整个A班的虫都会来……真烦虫！说着是给我过成年礼，其实就是大型相亲会。”
“哎，好在可以看见你，不然我得无聊死。”
“整个a班？”林斯挑眉。
“是咯，你们学校A级以上的雌虫都要来……上次在C-267星球上，我不是举行了小型庆功宴吗？我雌父说向他提出联姻的家族剧增。”
莱特安天蓝色的眼睛看着林斯，他咬咬唇：“但是我都拒绝了。”
这欲拒还迎，欲语还羞的表情，让林斯心头一激灵。
他准备向莱特安坦白，就见莱特安飞快地朝他挥挥手：“我还有事，先挂断了。”
很快，就到了莱特安成年礼那一天。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
晚宴的会场金碧辉煌，宛若一座漂浮在山顶的宫殿。
为了防止因雌虫过多而引起暴动，机甲和飞行器都被要求停在很远的地方，由奥古斯汀家族统一安排飞行器进行摆渡。
一队荷枪实弹的军雌中间，林斯遥遥望见了佩德教官，他今天明显是修整了一番，乱糟糟的头发此刻被剃成板寸，终于有了军雌的模样。
思及原因，林斯有些想笑。
但是他忍住了。
戴着面罩的佩德教官狠狠地瞪了过来。
林斯经过三次安检才见到尚在梳妆的莱特安。
“抱歉查得那么严。”莱特安有些失落，“雌父在首都查到了反叛军的踪迹。”
“帝国这么好，为什么他们还想回到旧帝国，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时代。”
“因为权力总是迷虫的。”林斯低声说。
莱特安明显情绪不高：“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我本来想取消，但是雌父坚持继续举行。”
“奥古斯汀并不怕事。他总是这样……”
“不说这个了。咦，你的朋友没来吗？就是那个阿什利……”
林斯轻咳一声。
“阿什利很腼腆。但他会在暗处守护您的安全。”林斯道，“别担心。”
“本来我还挺怕他的，现在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莱特安笑了，他身上有一股极其甜蜜的草莓蛋糕的香气，就像他的笑容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斯新长出来的触须，草莓小蛋糕的香味越发清晰起来。
这也让他想起了拉练中发生的事情。
“莱特安，你刚才吃了小蛋糕吗？”林斯笑道，小酒窝若隐若现，“草莓的？”
“哦不是，那是我的信息素……味道又变大了吗？该死，医生说这个阶段会很快过去的！但我破茧都三个月了！”
破茧……这倒是林斯第一次听这个词，或许莱特安是一只蝴蝶？蛾子？
76/142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