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老妇有些诧异，却也很快接受了这一点，“是个好答案。高层的灵性会与这些灵魂共鸣，这便是你眼泪的由来……”
一段灵魂碎片包裹住阿瑟的眼泪，它钻入老妇的收纳瓶，缓慢吞噬那滴泪水。
“女士，”阿瑟缓缓开口，“这是灵魂归还仪式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和你的老师一样爱说废话。”
老妇主动讲起阿瑟想要询问的事情，于是乎阿瑟继续讲下去：“女士，请问您认识我的老师，赫伯恩先生吗？”
老妇人没有回答，她递给阿瑟一个青色摇铃。
“等笛声结束，你便摇响它。”
仪式仍在进行，越来越多的灵魂碎片汇聚，它们上下跃动，兴奋地奔向泉水水流，直到泉水褪去银白外衣，重归透明。
地面升举，愈发靠近头顶的“湖面”。
笛声渐渐退出环境内，待两人重归地面，阿瑟轻敲晃动手中摇铃。
此后，鸟鸣重启，月亮再次移动。
“给您女士。”阿瑟交出摇铃，整个人还未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有关亡灵法师，魔法书记录的并不多。
“去忙你的工作吧。我想这个世界还需要你。”
月光化为丝线，编织出骷髅马车。
亡灵法师回归车内，她讲道：“我认得你的老师。”
“女士，请问……”
“你无需询问他离开的理由，”亡灵法师打断道，“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你和他也会再见。还有，我想你可以为那篇文章做个批注，譬如月亮到底是什么。”
骷髅马车扬长而去，未做任何停留。
“月亮？”
阿瑟细细揣摩着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当然，这位亡灵法师的所有言语都显得莫名其妙些。
阿瑟抬头望向月亮，他移动到自己纵身跃下空隙的方位，在原位置观察月亮，它还是原来的模样，就连位置都没有任何移动。
他又回想起不曾显现容貌的湖面，以及铃响后的鸟鸣。
“所以，虚假的湖面才是月亮，空隙内是暂停的时间。”
或许只有在那样的苛刻的条件下，徘徊的灵魂才能跟随指引，获得真正的自由吧。
“所以，你其实也是一位亡灵法师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阿瑟很是熟悉，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左手紧握自然法杖转身。
“阿什利？”
“是我，阿瑟先生。”
小水沙缓慢靠近，它站在阿瑟身旁，注视着消失的湖面。
“这个场面我见过几次，”阿什利道，“我们水沙族可以感受到泉水的移动，但我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我们只知道这里会出现一汪湖水，没过几秒，湖水便会瞬间消失，湖水之上则会出现亡灵法师。”
“不，我并非亡灵法师，”阿瑟摇头否认道，“我只是个魔法师。”
“那你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有善良的人才能进行灵魂归还仪式。而且你也帮助过我，我觉得，我的族人所言并非事实。”
“阿什利，有关你的族人，我想了解它们说了什么，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阿什利还有些犹豫，它支支吾吾道：“它们只是让我远离你，仅此而已。”
它不再多言，得知自己在水沙内并不受欢迎后，阿瑟换了个方式询问。
“阿什利，这里只有你一位水沙吗？别的水沙，都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嗯，只有我一位水沙。我的族人们并不想离开聚集地，也不想回到我们的大漠家园，它们，它们说危险就要来了，它们不喜欢出行。但是我不一样，我想去大漠探索，我想去看看祖先们生活的地方。”
第135章 回归计划（二）
回归, 探寻。
这些话听起来恰似雨后初霁，远在的迷幻、瑰奇，可人们又不得提起它是如何的不切实际, 毕竟, 它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有些远离实际，难以捕获。
“那，”阿瑟席地而坐，“你觉得, 大漠中会有什么呢？”他仍沉浸在方才的奇幻经历，笛声旋律缠绕身躯，整个人方得到一种升华。
阿什利摊扁身躯, 外壳水光粼粼, 体内沙粒浮沉。春季苏醒的虫豸涔涔, 对它们而言, 眼前的阿什利分明是落凡银河。
“故事里说, 那里, 是有希望的, 是每位水沙的归宿, 是我们难以割裂的故土……我们是自由的，不是被囚禁的, 所以我们离开了大漠，水流经过的地方, 都是我们安居的乐园。所有地方，除了大漠……”
阿什利聚集身躯, 化为普通人类小孩的模样：“所有地方, 除了大漠……大家都说，水沙只有死后才会回归大漠。阿瑟先生, 你瞧。”
他抬起臂膀晃了晃，“水是随身体流动的，所以您看到的，身体的水流并没有变动；本源之沙是静止的，所以看起来，它会左右晃动。当我们离去后，水会回归大地，风会带走我们的沙粒，将我们送回大漠。”
最后的故事由阿什利讲述，这是人类所不了解的事情，有关生命的结束。
“所以，是为了你的同胞吗？那些离去的同胞？你想再见它们一眼吗？”
不知问题这一箭矢有没有正中靶心，那名为目标的小水沙缺陷入一阵沉默。
“我是不是，说了太多了？”它打破宁静。
“不会…但，你的族群真的会阻止你前往大漠吗？”
“嗯。它们说那是亡者的国度，是死去的记忆。我们不允许前往。”
“阿什利，我有个问题，或许有些冒犯，但是，有关遗留下的沙粒，请容我如此称呼……这些遗留下的沙粒，它们算是尸体吗？”
问题有些奇怪，却也在阿什利的可回答范围内，在它心中，知识越渊博的人询问的问题却不着边际。
“不，用你们人的话来说，那些沙粒是我们的灵魂，不是我们的躯体。我们的躯体只是这些水流……”阿什利说着，开始控制起自己的身体。
“所以，我们水沙在亡灵法师眼中是种很奇怪的生物，你眼中的，刚刚流动的溪流泉水，却是我们眼中的完美躯体。”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仪式可真是神秘，”阿瑟评价道，“众多灵魂却要靠水沙的身体引路。”
“阿瑟先生，您问这些是为了完善仪式吗？”
“不，我说过我不是亡灵法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一点点魔法而已。”
“那您问我这些是？”
“如果只是怀念亲友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学着亡灵法师的样子，召唤出你所思念的已经离世的同胞……”
阿什利体内的沙粒微微晃动，它后退一段距离，怔怔道：“我没想到您会这样说…但是，不用了阿瑟先生，很感谢您能这样牵挂这我，不过还是不用了，谢谢您。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阿什利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有关海妖的事情……你的同胞们，它们为何要囚禁海妖？”
言语恰似薄雾，悄声越过阿什利的身体，不留痕迹，却又满身浸没。
“这件事，我不允许讲述这些。但是，阿瑟先生，您，您可以与我同来，自己去寻找答案。”这是阿什利的回答。
它不赞同同胞们囚禁的做法。碍于身份，困于地位，它自己也不能向外界求救，或是勇敢站出身来，起身反抗。
这是它唯一想到的提议，带阿瑟进入水沙的世界，做一位幕后的引路者。
“我可以告诉您，我们海妖所在的方位！”阿什利怕对方不信任自己，补充道。
“阿什利，不是你想的那样，方位我可以自己确定。”
自然法杖投影出方向，线路清晰表明，目标之处正事海妖囚禁之地。
“阿什利，这里，对吧。”
沙粒晃动，它微抬双手，指向地图最低端：“如果这两处花朵是我们的话，路径确实正确…您一直都知道这些，那为什么？”
“海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第一次见面时，我便留下了追踪种子。海妖有任何不适，我这里都会有记载。”
“那您，那您为何？”
“我们第一次会面并不愉快，”阿瑟看向阿什利，他补充道，“我是说，我和你的同胞们。它们不一定会欢迎我的造访，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树敌。”
“现在这个情况？”阿什利重复道。
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这句话它也从自己的同胞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的进入过自己的脑海中。
现在这个情况，究竟是何种情况？究竟有如何的特殊紧急？
“总之，硬闯也不是我的作风，所以我在想，阿什利，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引荐者，让我同你们的长老首领们简单聊一下？”
“阿瑟先生，您可太高估我了，我的力量并不算强大，在族内也没有什么分量…况且，族内警告过我，让我远离您，如果我带您进去的话，可能，我是说，这样对我们都不好。”
“那如果我转换模样呢？简单的易容术应该可以帮忙，或者变为一只动物？”
自然法则轻轻转动，它消失在阿什利眼前，阿瑟亦转为灵动鸟儿，模样自是仿照“里欧”。
“不行的阿瑟先生，水沙是最能转换模样的生物。”
说着，阿什利化为漩涡，组织身躯，重建为阿瑟容貌。
“变换的身躯，大家都会觉察出来的。这个方法不可能成功。”
变化也不是一无所获的，阿瑟白眉雀的模样凑巧引来一只猫头鹰。
“阿瑟先生小心——”
阿什利甩动身躯，一堵水墙拔地而起，设下结界护在阿瑟面前。
这是一个完美的结界，如果它不是由水构成的话。
凭空雀跃的水墙的确消减了猫头鹰的锐气，而饥饿，这一本能趋势的原因，并不会败给一面水墙。
羽毛穿透屏障，猫头鹰已然举起双爪飞驰而来，目光穿透阿什利，直刺在身为鸟雀的阿瑟身上。
气流迎面，一股无形的压力将阿瑟捕获。见猫头鹰的气势，即便此刻重归人形，也不见得可以躲过利爪的攻击。
千钧一发，就在锋利爪牙要触碰到阿瑟的鼻尖时，傲气的十足的猫头鹰僵硬下落，不曾伤阿瑟一分。
“这是？”
顾不上身体的不适，阿瑟召唤光芒俯身查看猫头鹰的身体。
他探出手，轻触猫头鹰纹路分明的羽毛。
上面有一层细沙。
“阿什利，这是…”
“这是我们的禁锢之术，用来保护自身安全的…你放心阿瑟先生，在过一段时间，它就会恢复自由，不会对它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层细沙，它似乎并没有魔法。”
阿瑟捻动细沙，任凭他如何感触，这份细小的柔软都不能带给他想要的答案。
“嗯。这不是魔法阿瑟先生。只是大家都太容易忘记水的能量，也太容易忽略沙粒的重量。
你在穿透水的过程，水也在侵蚀你，被忽视的尘土沙粒，总会轻易的附着在你的身上，让你想起它们的重量。”
再微小的东西，也蕴含着无尽的力量，魔法不过是将它们层层展现。
猫头鹰宛若一尊雕塑，阿瑟小心翼翼捧起它来，心中有多出一份主意。
“阿什利，你可不可以将我的身体封印住，就像这只猫头鹰一样？”
阿什利摇摇头，它以为阿瑟在试探自己：“可以，但是我不会那样做的阿瑟先生，请您放心。”
“不，我需要你这样做。还记得你说水沙会判断出变换后的形体吗？我在想，如果我和这只猫头鹰短暂交换一下身体…”
“灵魂交换？！”阿什利的身躯荡起波纹，“但这项魔法不是很危险吗？而且还需要亡灵法师的帮助，阿瑟先生，您以前尝试过灵魂交换吗？”
“有过，”阿瑟答道，“帮人完成作业时做过这些。当时是两个人的灵魂交换，现在是和动物，不会复杂到哪里去，至于亡灵法师的帮助…”
树枝顺着阿瑟的指引变为竖笛模样，恰如熟透的果实般富饶坠落。
“我了解她的曲谱。”
“但是阿瑟先生……”
“这是我的机会，阿什利，待魔法完成后，请你务必封印住我的身躯，时间，持续到天亮就好。”
灵魂交换亦有时间限制，倘若一天内两者未能完成转换，那么灵魂便会永远被束缚在对方的身躯。
“好，还有阿瑟先生，把你的身体单独留在野外真的合适吗？这里是森林，会有野兽出没的，人类的身躯真的合适吗？”
“不必担心阿什利，”身旁的树木移动，它们将阿瑟围在正中，“我还有森林朋友的帮助，它们会帮我驱走野兽，保护我的安全。”
“那，好……”
伴随着笛声，一道水帘拔地而起，它一点点向上攀爬，盖过阿瑟的身体。
第136章 回归计划（三）
鸟类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是有别于人类的。
初得身体掌控权的阿瑟, 四肢行动有些麻混乱，尤其是最为重要的翅膀，那双翅膀毫无章法地扑腾着, 怎么看, 怎么不像会飞的姿态。
“阿瑟先生，您先冷静一下，翅膀有些……”阿什利晃动身子，随后一条微小瀑布楼梯形成, 身体的另一侧幻化为推手，将阿瑟带回宽厚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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