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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家”
弄碎了一个少男的美梦, 始作俑者却没有多在意。
因为他关注点早就不在这上面了，而是重新关注起《圣女》故事的来源。
没办法再从卓拉处下手，陆燎干脆选择直接出击。
捅破窗户纸而已, 他又不是没做过。
写作业途中，陆燎转过一圈触屏笔，托着脸对谢予寒说：“这个月的月假我得回家一趟。”
谢予寒的笔尖一顿：“去看你家人？”
“这是一个原因。”陆燎晃晃手指，难得表情沉着，但不同于心情不好，更多的是严肃郑重，“我有点事需要问问我母亲。”
谢予寒微愣：“很严重的事情吗？是伯母出什么事了吗？”
不应该啊，他不是安了便衣保镖住在陆燎家周围, 随时观察情况汇报么？莫非是大皇子那边又敢惹事……
没等他心里的阴暗心思转个来回，陆燎那边就摇了摇头：“不是我母亲出事了, 是我有点事怀疑……”
他犹豫一瞬，没把自己怀疑说出口。到底只是怀疑, 如果母亲矢口否认了, 那就是他想得太多。
谢予寒看出陆燎的点到即止, 也就不再多问, 体贴地说：“好, 你回去就行, 需要用车什么的直接联系我，我帮你安排。”
陆燎笑了下：“好, 谢谢你。”
*
月假如约而至，陆燎已经跟家里说过要回来, 母亲很早就让小儿子推着她去厨房, 打算大展身手做一顿好吃的。
忽地一只少年的手伸了过来，惊慌失措地想要抢走陆母挥着的锅铲：“伯母, 我不是说了饭我来做就好吗？您在一旁等着就好，这样多危险啊……”
赶来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陆燎救下的索幽。
还是没能拗过索幽的请求，刚巧家里也缺了照顾的人手，陆燎这才同意索幽来家里帮忙。平时弟弟陆灼上学时，索幽就会陪着陆母在家活动，一个种族的两人都是种花好手，无话不谈，很快就凑在一起成了忘年交。
“嗨呀，索幽弟弟，不要这么紧张嘛。”梳着温柔侧马尾的女人淡淡笑起来，没让索幽抢过锅铲，“这不小燎回来，我想着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午饭，好让他看看他母亲在家也是很有活力的！”
索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但还是收回了争抢的手：“真是说不过您……”
陆母骄傲一笑，指使在一旁打算偷点零食的小儿子赶紧过来打下手。
索幽也留在了厨房：“我在这儿看着点，您慢慢来！”
三个人忙得不亦乐乎，折腾出好几碗好菜。
忽听“叮咚”一声，门铃被人敲响，家里的智能系统提醒道：“家庭成员‘陆燎’已到门口，请问是否要开门？”
还在挥舞锅铲的陆母忙里抽闲朝智能系统喊了一声：“开开开！给我儿子开门！”
自动门打开，饭菜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刚抬脚准备进入家门的陆燎脚步一顿，眼里不由得浮上笑意：“在做什么好吃的？”
陆灼最先扑过来：“哥！你终于回来了！”他一个虎扑，抱住他哥清癯的腰。
小孩愣了一下，他抱的不应该更上边点么？之前哥哥似乎……没这么高啊？
少年微微低头看向弟弟，胡乱摸了把弟弟毛茸茸的脑袋：“嗯，回来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学习。”
一说到学习，陆灼就垮了脸：“哥，现在是假期，有必要吗？”
他眨眨眼睛，仔细观察起哥哥来：上个月哥哥没回来，但少年人窜身高总是一周不见如隔三秋，这个月假再见，陆燎身材已经能够称得上挺拔匀称，少年只穿了一件背心，可以看见，他身上该有肌肉的地方，也已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不能再说柔美，而是另一种别样的美感。
陆灼仰起头看向哥哥，语气真挚：“哥，你变化好大啊，这就是军校生吗？”
陆燎一眼看穿弟弟想要转移话题的心思，但没戳破，只是点头，似笑非笑：“对啊，这就是军校生……等你长大了，要不要试试考考帝国第一军校？”
陆灼：“……不了不了。”
那头厨房探出黑色短发的少年脑袋，他眼睛亮亮的，无比欢欣地跟陆燎打招呼：“啊，陆哥，欢迎回家！”
陆燎朝他们走过去，对索幽轻轻点了点头：“好久不见，索幽，过得如何？”
他在厨房门口站定，瞥了眼兴致高昂的母亲，没去打扰母亲大人下厨的兴奋氛围，索性跟索幽聊了几句：“瞧这样子，你和我妈相处的很好。”
索幽抿唇笑了笑：“嗯，伯母是很好相处的人。”他小声说，“而且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我很喜欢。”
陆燎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却立刻捕捉到了这个词——吸引力？
他这笨蛋的母亲身上，有什么吸引力呢？只是单纯的性格好吗？若只是单纯的性格好，索幽或许不会用这样的形容。
但他没有深入询问索幽“吸引力是什么意思”，而是打量起索幽来：“你身体状态恢复的如何？”
肉眼可见，眼前的黑发少年精神气比起在地下拍卖会的监狱里是好了太多，神色也不再枯槁，营养不良的样子早就被如今的神采奕奕取代。
索幽开心地笑起来：“托您和二皇子的福，我感觉现在我过得很幸福，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陆燎扬起唇角：“那就好，亲自听到你过得很好，我才能放心不少，二皇子那边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索幽感激地说：“二皇子真是个好人，我和之前一起被困在地牢的精灵交流，他们说二皇子给他们的工作都很适合他们，不少精灵日子都过得很红红火火。”
陆燎低笑几声 ：“嗯，我知道，他就是这么好的人。”他坦然承认，“我也是被他救出来的。”
索幽惊讶地说：“真的吗？没想到二皇子会这么关心我们精灵……”他不由得感叹道，“二皇子要是能成为以后的陛下……”
“嘘。”陆燎摇摇头，“这句话就不要说了。”
黑发少年觉察到自己的失言，眼睛都吓得瞪圆了几分，下意识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那边陆母喊起儿子们的名字：“小燎小灼，快来帮妈妈端菜啦——”
陆燎应了声：“知道了。”他从倚靠着的墙上支起身子，瞟了眼索幽，“不过，我赞同你的话。”
索幽愣了愣，看着陆燎和自己擦肩而过。
陆哥说的……是哪句呢？是“关心我们精灵”，还是……
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呢？
陆母终于结束了今天短暂的一日大厨体验，菜七七八八端上了桌，终于大家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了。
陆母和一个寻常的母亲没有什么不同，饭桌上各种好奇儿子在军校的生活，接着疯狂投喂大儿子，弄得陆燎碗里堆的菜多如山高。
陆燎无奈了：“妈，我吃不了这么多。”转头就夹菜给陆灼，“我觉得弟弟长身体，比我更需要营养。”
陆灼眼睛瞪大，看自己饭碗也有着要朝高山发展的趋势，火速捂住自己的饭碗，干笑着说：“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更需要尝尝妈妈的手艺。”
陆燎眼刀暗飞：你哥吃不下！
陆灼不甘示弱：你吃不下，难道我就吃得下？
还是索幽替兄弟俩解了围：“伯母，我们也许可以剩一点菜，晚上接着吃……”
陆母才停下了投喂的举动：“嗯……你说得对，晚上还能继续，不用再开火了！”
两兄弟终于松了口气，并向索幽递去了感激的眼神。
饭毕，各方都心满意足，索幽带着主动要求洗碗的陆灼一起去收拾厨房和餐桌，陆燎则推着母亲去到阳台吹吹微风。
迎着拂面的风，碎发几缕被风撩起，又扬下。
女人眯起眼睛，望着阳台外高楼景色，将碎发捋至耳后，轻轻一叹：“今天也该邀请二皇子一起来尝尝的。”
陆燎手搭在阳台栏杆上，耸了耸肩：“他太忙，没这口福。”
陆母嗔怪地看了眼大儿子：“我明天做点甜点，你给人家带去些。”
陆燎懒洋洋地说了句“好”，扭头望向母亲，想张嘴说话，又陷入沉默。
疑问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不想破坏此刻的温情。
陆母曾经感叹说大儿子像她们家的支柱，陆母和弟弟对于陆燎来说又何尝不是救赎。
刚来这个陌生的世界，浑身的紧张警惕，全靠母亲那一双柔夷抚平。
他仍旧记得第一天去到森林捕猎异化兽，晚上满眼红色，根本睡不着，女人的手则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枕在她膝盖上儿子的脑袋，轻轻温柔地哼歌，才把失眠的少年哄着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母亲轻轻的歌声，赶走梦魇，留下盛开的花。
正因如此，陆燎才有点犹豫了。
捅破窗户纸的结果是什么？他不知道。
“怎么了？”陆母敏锐地察觉到儿子的犹豫，善解人意地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着，憋坏了怎么办？妈妈可会担心小燎的心理状况哦。”
吐出一口浊气，陆燎深呼吸了下，走到母亲面前蹲下，轻轻握住她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才低声问：“妈，你知道圣女吗？”
第48章 生命母树
“圣女？”陆母表情怔愣, 像是想挤出懵懂的神色，但面对着正色的儿子，又不愿拧出那作假的神态。
女人回握住儿子的手, 轻轻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陆燎抽出手，点开光脑：“因为我在学校参加活动时，演了一场戏，妈，你要看看吗？”
大儿子参加学校活动的宝贵录像，母亲怎么可能会错过，陆母立马说：“看，肯定要看。”
已然对自己女装免疫, 陆燎面不改色地点开了剧组群里最终整合的微电影版本。
舒缓的音乐，唯美的开场, 中间坐着的皎洁圣女。
沉重的音乐，灾难的肆虐, 朝难民伸出手的圣女。
缥缈的音乐, 萧条的落幕, 在画面中心微微回过头, 即将消散的圣女。
画面最终渐渐变回黑色, 音乐也戛然而止, 光脑灭了屏，坐着的女人垂下眼帘, 良久都没出声。
陆燎也不打扰她，安静地蹲坐在地上等待着。
半晌, 女人勾起了一丝怀念的笑：“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她低下头, 银色的发丝落下几缕：“小燎，其实……妈妈是一个失败的圣女。才不像你演的这个故事里, 那么伟大，也那么成功能救下自己的家。”
她给陆燎讲了一个故事。
在陆母的口中，精灵生存之地适宜安宁，是因为有生命母树的庇护。生命母树养育了这片土地，滋养了美丽的精灵。
精灵选择成为帝国的一部分，但因为山水隔绝，精灵和帝国内部城市交流甚少，实际上还是处于一种半自治的状态。
他们推选出了族群里的圣女，圣女会是最靠近生命母树的人，也是接受生命母树洗礼之人，也会是照顾生命母树之人。
圣女天生就更加具有亲和力，对其他精灵来说吸引力更强，大家都会喜欢她。
而陆今安，就是那一年被推选出的圣女，也是精灵族迄今为止，最后一位圣女。
她漂亮，圣洁，无愧于圣女之名。
每当抚摸着生命母树粗糙的表皮，陆今安都坚信，生命母树很喜爱她，也喜爱这片土地与精灵们，她会庇佑他们永远。
可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
陆今安在一天清晨，恐慌地发现，他们的生命母树，竟然有了枯萎的迹象！
生命母树常青，为什么会枯萎，精灵族根本找不到原因。
检查、医治，甚至祈祷，祭祀，可生命母树的叶子，依旧一天比一天黄，并没有因为精灵族的努力而停下。
他们居住的土地也出现了灾难：地震、洪水，暴雨、狂风，这片土地不再能作为栖息之地了。
陆今安试图保护过她的子民，可她抵挡不了灾难。
最开始，只是一部分精灵选择了背井离乡，到后来，越来越多的精灵逐渐选择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们的故乡。
陆今安什么都做不了。
她仍在寻找，找到治好生命母树的办法。
有古籍上说，可以选择献祭。
献祭自己，成就这片土地，挽回生命母树。
陆今安想试试。
“但我被拦住了。”女人回忆着那时的过往，说，“他……不让我这么做，说这样献祭很可笑。”
陆燎捕捉到那个词：“他？”
陆母、也就是陆今安，温柔地笑了。
“对，他……就是你的父亲哦。”
时间过去的太久，久到恋人的面容早已在时光的长河中模糊，甚至她只记得他的爱称，全名都很难记起。
她总在向前奔跑，记忆堆叠，她没有时间反复去念起他的名字。
可她会永远记得他做了什么。
“他啊，拦下了我的献祭，冷静地调查了家乡灾难的状况，果断选择游说还坚持留下的同胞们离开，我和他一起努力，劝说、营救，带走同胞一同撤离，我们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地方。”
“后来他不再让我加入救援行动了。”陆今安垂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笑意，“因为那个时候我有了你。”
“后来你还是个小孩，我又有了你的弟弟。”陆今安声音低下去，“就是在那时，他一个人出去找其他的精灵，却不慎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中，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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