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欲言又止,大当家问:“夫人怎么了?”
长衡摇头:“无事,方才闲来无事在发呆。”
大当家看了长衡一眼,笑了一下:“夫人,这是准备好走了?”
长衡想到肩上的包袱,掩耳盗铃一般往一旁侧身子:“没、没,只是清点一下东西,看看有没有少,路上的盘缠够不够。”
大当家说:“不够也没事,莲花寨有的是金银珠宝,走的时候你都拿着,路上用。”
“不用了。”
大当家没说什么,将看起来很空的碗放在长衡面前:“你要的东西。”
“大当家……”长衡喊住要走的人。
大当家身形顿住,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长衡的眼睛,没有回头:“我去外面等着,结果不用告诉我了。”
他怕他会将长衡锁起来。
他不是什么好人,当了一辈子的土匪,浑身匪气,习惯强取豪夺喜欢的东西。
只是因为太喜欢长衡,所以才极力隐忍那些邪恶的念头。
长衡在他心里大于一切,牵动着他的心跳,他所有的大小情绪。
如今他喜欢的人要走了,他的心里压抑的念头开始疯狂滋长,开始蠢蠢欲动。
他怕忍不住。
怕会伤到长衡。
在那种念头破土而出之前,他走了。
或许有人会问,期待了百年的重逢却又亲手把人送走,这图什么呢?
图漫长时间中等待的煎熬吗?
不是。
是重逢那一瞬间的心跳。
小爱执着,大爱放手。
他不会用他的爱禁锢他的爱人。
他会告诉他的爱人,“去做你想做的事,无论有多远,我永远在你身后。”
永远期待与你重逢。
期待重复时更猛烈的心跳。
大当家走后,长衡就一直在发呆,碗里的泪水映着天边遥远的云。
小鬼火坐在窗台上,问:“发什么呆,你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还不快用,用完就能离开这里,做你想做的事了。”
长衡说:“是吗?可是我怎么感觉这不是我需要的液体呢。”
是不需要,还是不想要?
小鬼火冷哼:“现在不跟我犟啦?想收集精|液了。我告诉你没门。”
长衡说:“没有,我只是有种感觉。”
小鬼火翻了个没有眼白的白眼:“管那么多,你试试呗。”
长衡嗯了一声,将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条黑绳,黑绳下挂着一个金线缠绕的红玉石。相互映衬、相互突出的三种颜色,衬得他的手腕更加纤细、白皙。
长衡一手端着碗,微微将碗倾斜,确保可以碰到里面的眼泪,一手抬起来,缓缓靠近碗中的液体。红玉石放入碗里,渐渐被碗透明的液体没过。
小鬼火的头快要伸到碗里面,期待的看着结果。
长衡低头看着,是吗?会是眼泪吗?
不是。
不是眼泪。
小鬼火的神情忽然黯淡下去。
碗里的红玉石一点反应都没有,颜色还是暗红色,没有一点色泽。
长衡放下碗,将宽大的袖子放了下来,声色平静:“不是,那我该怎么办?”
“那就按照我说的做,老老实实和大当家同房。”
小鬼火太急于求成了以至于忘了,或许精||液的方式不止同房,还可以用别的方式,比如嘴、手。
这一点,不精通房事的长衡是想不到的。
长衡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催眠自己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准备答应小鬼火的时候,却发现门口空荡的,没了大当家的身影。只有一张贴在门上的纸条。
——子时,老地方见。
歪歪扭扭的字凑在一起,长衡认出这是大当家的字,因为大当家不会写字,是他教给大当家如何写字的。
阳光正暖的午后,他俩站在书案前,执笔写字。他握着大当家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大当家的名字和他的名字。
温和的光落在衣服上,温柔了两个人。
子时很晚了。
如果红玉石手链亮了,那他就走了,赴不了约。
大当家留这张纸条想干什么呢?
小鬼火双手环抱飘在空中,圆圆的眼睛变成直线:“你只剩下今天一晚上的时间了,难道还要再犹豫下去吗?”
长衡没说话,捏着宣纸发呆。
-
大当家坐在山顶上,身旁摆了许多黑色的柱状物,井然有序排列在一起,一个一个数去大概有十几个。他借着月光看熄了火的另一个山顶。
那是莲花寨的位置。
除了寨门的火把燃着,其他房间都熄火了。
寨里的人都睡觉了。
长衡应该被他的兄弟送走了吧。
这会儿应该在客栈休息。
能看见吗?
能看见吧。
他点了那么多灯。
衡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君灼眼里划过自嘲的情绪,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亮被云雾遮挡,子时已过,长衡走了。
他应该想到的。
他的衡儿那么喜欢读书,志在远方,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停留呢。
没关系,你不会为我停留,但我会等你,或者找寻你。
君灼站起身,将被黑布遮盖的玻璃瓶一一打开,一只绿色的发光的东西飞了出来。
紧接着就有第二只、第三只……百只,千只……数不清的萤火虫飞了出来。
慢慢将君灼包围,将君灼淹没。
绿色的海形成的同时,不远处的另一个山顶,飞起了好多好多孔明灯,形成一片黄色的海洋。
萤火虫飞向天空,孔明灯也飞向天空。
于是,绿色的海和黄色的海在空中相遇、交汇,形成一片更大、更亮的海洋,铺满整个夜空。
海洋浩瀚,思念无声,将整个夜空点亮,笼罩世间。
君灼抬头,眼底映着那片星海,你会看见吗?
前世答应你的事,今生做到了。
“我会为你点许多许多的灯,给你许多许多的祝福……”
倘若在官场斗累了,就回莲花寨,莲花寨永远在这里,这里永远有你的房间。
我们都在你身后。
慢慢的、渐渐的那片海消散了。
眼里的星河黯淡下去,君灼将目光收回,随即愣住。
下山的路口俨然站着一个人。
是他想念的人。
是他喜欢的人。
是长衡。
君灼轻轻笑,瞧,我想你想的都出现幻觉了。
下一秒,那人移动起来。
跑向他,撞进他怀中。
可以触碰到的。
带着温度的。
真真实实的人。
君灼双手僵在半空,喉结滚动一圈:“衡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长衡没说话,安安静静抱着君灼。
君灼干笑一声:“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长衡没开口,任务没完成,他走不了,然后他看见了君灼送给他的海洋。
“萤火虫都飞走了,我们下山吧,夜里冷,容易着凉。”
像是回应君灼的话,竟然有一只萤火虫飞了回来,落在长衡的肩膀上。渐渐地有更多更多的萤火虫飞了回来,围在两个人身边,在两个人身边形成绿色的旋涡,将两人溺毙其中。
其中有一团格格不入的橘红色火焰,他飘着,眼神似乎在说,看吧,还得本座出马。
-
第二天,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提昨夜发生的事,就像失忆了。
大当家起了个早,动辄所有人为长衡做践行饭。比过年吃的还要丰盛,就连珍藏多年的女儿红都被大当家拿出来分给众人喝了。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喝茶,把一切都考虑好了。
茶还是那个上好的茶叶,味道清新甘冽,只是这一次,长衡却从其中喝到了一丝苦味。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蔓延至心底,竟生出丝丝缕缕的不舍之情。
虽有不舍,长衡还是走了,大当家亲自把他送走的。
大当家又何尝不想跟着长衡走呢,他身后还跟着莲花寨的众兄弟,他不能弃兄弟之不顾。
天边的云黑成一团,驻在原地久久不动,山路蜿蜒曲折,马儿飞快的跑,扬起湿润的尘土。
要变天了,要赶紧回到莲花寨,不然枣红马就要被雨淋了。幸亏他把长衡送到了客栈才离开,不然那个笨蛋恐怕要被雨淋。
天彻底黑之前,大当家回到了莲花寨。
只是这寨中安静的可怕,像不曾有人住过。大当家蹙眉,喊道:“洪掣?赵钦?阿奇?”
他喊了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理他。
寨中其他人呢?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都去哪了。
大当家先去了大厅,大厅空荡荡的,剩下凉掉的剩菜,偌大的寨子里竟然一个人影都没了吗?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上山寨了?不,不可能。
大当家慌忙跑出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喊:“铁蛋,好久不见啊。”
大当家看着来人:“李添,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添笑:“我怎么会在这里,那肯定要谢谢你最信任的人啊。”
说罢,李添拍拍手,看见两个黑衣人压着昏迷不醒的洪掣和赵钦走了过来。
大当家瞳孔猛缩,看着其中一个黑衣人,那是阿天,为什么会这样……
“大哥,我只是给你看看他们两个人,没别的意思。”
大当家扫了阿天一眼,平静道:“其他人呢?”
阿天被大当家看得发虚,低着头不敢说话,抓着人的手都在抖个不停。
李添说:“大当家放心好了,兄弟一场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亏待”二字被李添咬重了字音,大当家知道李添话里有话:“你不要动寨里其他人。你想干什么冲我来。”
李添笑笑:“我当然是想大哥你了,莲花寨大当家的位置坐了那么多年也该换换人了吧,若一直是一个人那多没意思。”
“好,你想要便给你,”大当家说,“但是我要看到你把其他人放了,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李添道:“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啊?别忘了现在莲花寨上下都在我手里,我一个不高兴就拿出一个人玩玩,你说先从哪一个开始呢?”
李添的目光在大当家和阿天之间流转,良久,他道:“要不然先从你们开始吧?我相信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说。”
大当家审视着阿天,似乎在等他的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天道:“我一直都是三当家的人。”
他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还是要感谢大哥,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让我把莲花寨一网打尽。”
以往吃饭的时,寨中的人很少聚集在一起,大部分都是在自己屋里吃完就完了,只有管家主事、权利比较大的人才可以在大厅一起吃饭。这样吃饭的时间不同,阿天很难下手。
但是今天不一样,大当家为了给长衡送行,特地把全寨的人喊出来做饭,一整个寨的人都聚在一起吃饭,还喝了大当家珍藏多年的老酒。阿天是负责倒酒的人,倒酒的时候,他趁人不注意,在酒里放了蒙|汗|药,只有大当家和长衡的碗里没放,长衡喝的是茶,不好下手。
他们知道长衡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没有威胁力的读书人,就没把事做绝,放了长衡一马。
其实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大当家道:“原来是我漏了你。”
李添说:“话也说完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当家没说话,他一直都有李添的消息,知道李添一直在和青山寨的当家联系,但他们迟迟没有动作,他也就没管李添,没想到百密一疏,漏了李添和阿天之间的关系。怪只怪自己,太过于相信身边人,阿天投靠李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添挥手,示意身边的黑衣人将铁蛋绑起来。
李添手里是全部的莲花寨,铁蛋不敢有反抗,任由李添的人把自己绑了起来。
李添一声令下:“搜,去把寨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
阿天第一个离开,其他兄弟带着赵钦和洪掣随后离开。
热闹的大堂里剩下两个人,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也有些微不可查的拔剑弩张。
李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当家往日坐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摸摸狼皮,看看那里,狭长的眼里都是野心。
“怎么样啊大哥,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如何?”
大当家道:“一只狗罢了,不足以挂在心上。李添,你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李添噌的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大当家面前,捏着他的下巴,狠厉道:“你在说什么?考虑你自己现在的处境,明白自己的身份,想想谁还在我手里。”
系在手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被大当家解开了,伸手捏住李添的手腕,向后一掰,冷声道:“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知道大当家有什么本事,看见大当家从绳子中脱身,李添一点也不意外,手被捏得生疼也没发出声,面色如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小心我杀了洪掣和赵钦。”
大当家松开李添,漆黑的眸子不着声色看了李添一眼,这个人真是疯了。
“算你识趣。”见大当家不再反抗,李添再次把大当家绑上,只是这一次,绑了全身,而后继续观赏这间屋子。
李添把屋子观赏个一遍后,阿天第一个回来了。阿天怀里抱着一个上锁的箱子,邀功似的说:“这是大当家屋里的东西,上了锁的,一看就是贵重东西。”
李添走到大当家面前,捏起大当家的下巴,问:“钥匙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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