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衡回神,抬头看向母亲,非常迟钝的想,原来妈妈头顶上的白发不是白炽灯照的。
“妈,我现在在做家教,有工资可以拿。”
“听说那是个富二代,富二代一般都很难缠,妈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妈是怕他不好管教,成绩得不到提升。你拿了钱,办不好事,人家老板能愿意你的吗?就算老板不在意那些钱,这些钱你拿在手里能安心吗?你先把那个孩子教好,专心学习,家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长衡缄默。
长蓉问:“妈妈什么是家教呀?”
仇杏说:“就是老师。”
“哇塞,哥哥好厉害啊,竟然给别人当老师啦。”长蓉拍拍小手,眼睛亮晶晶的。
仇杏摸摸长蓉的头,“哥哥很厉害的,蓉蓉要向哥哥学习,争取也做个小老师。”
将来就不用吃打工、种地的苦了。
“我一定会像哥哥一样厉害。”
仇杏知道长衡懂事,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言重了,摸摸长衡的头,又拍拍长衡的手,柔和道:“高二学业也不轻松吧,家里还要你帮忙照顾,又要教一个富二代,会很累,快吃饭呀,吃点好东西补补身体。”
“没有辛苦,很轻松。”长衡想,哪有起早贪黑工作的妈妈辛苦呢,头发都白了,她也才四十多岁呀。
“我都明白。”
短短四个字,涵盖了好多好多。
你应该和同龄人一样无忧无虑,而不是整日愁眉不展。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我孩子,我是你妈,我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我希望你健康,快乐。
长衡从妈妈疲惫慈祥的目光中,读出了许多情绪。
那份情绪包含着爱,太过沉重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他没得病,这个家会不会好一点,妈妈会不会轻松一点。
仇杏夹了一块排骨放到长衡碗中,也给长蓉夹了一块儿:“都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万一他回来,你们又要吃不上了。”
长胜那个自私鬼,总是喜欢跟孩子们抢吃的。家里有点好东西,都被长胜糟蹋了,一点都不给孩子们留。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她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给他们幸福稳定的生活。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些年来努力工作,甚至同意复婚,都是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安稳的家庭。
哪个孩子会希望自己的家庭缺斤少两呢,都喜欢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
仇杏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满足又心酸,希望她的孩子们都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
长蓉道:“妈妈也吃呀。”
“好。”仇杏嘴上答应,桌上的肉却一口没动。
长衡注意到,默默夹了块肉放到仇杏碗里。
仇杏低头看着那块肉,眼前一片模糊。
一楼忽然传来推门的声响,哐当哐当生怕不知道有人来了。仇杏的脸色立马变了,长蓉拿着排骨,从妈妈身上跑下去,躲到长衡怀里寻求庇护,小声道:“哥哥,我怕。”
长衡摸摸长蓉的头,低声道:“别怕,有妈妈在。”
仇杏说:“你们快吃。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上桌吃饭。”
那架势她想跟长胜打一架。
之前不是没打过,仇杏还打赢了呢,但是把小长衡吓惨了,每个夜晚都会哭着醒来找爸爸妈妈,那之后仇杏就再也没当着孩子的面与长胜争吵、打架。
窗外有风,疯狂拍着窗户。
破旧的护铃发出苟延残喘的声音。
三个人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着长胜露面。
长蓉红着眼圈,边哭边啃排骨,“哥哥,妈妈。爸爸回来了……”
长衡拍着长蓉的脊背:“没事的,他不敢对你怎样,妈妈和哥哥都在这里陪你。”
长蓉点头,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中无限放大。
长衡温柔擦掉长蓉挂着眼角的泪。
左等右等不见有人上来,长衡说:“我去看看吧。”
仇杏说:“我去,你们快吃饭。”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话,“他不敢对我怎样。”
说着,仇杏按住长衡的肩膀让他坐好,独自下了楼。
哒哒的脚步声远去,仇杏站在楼梯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大开的门,却没看见人的身影。门外有风在呼啸,大概是被风吹的。
“是谁?”仇杏试探道。
回答她的是门被拍打的声音。
“长胜别装神弄鬼,赶紧出来!”
然而,还是没人回答。
仇杏找不到人,只好下了楼。
来到一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大概是风吹卷帘门发出的声音。仇杏提着的心放下,走到门前把门关上,再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来。
然后回去告诉孩子们,不要害怕,没有人,是风在作祟。
长衡和长蓉松了一口气。
母子三人重新坐在一起吃饭。
窗外风呼啸着,拍打着门窗,拍不碎室内的温情,反而还将浓情吹得更旺。
凛冽狂风中,有人欢喜有人愁,距离宁祥花园几十里之外的君灼站在张牙舞爪的树下瑟瑟发抖。
瞧他周边的环境,狭窄的柏油路两旁都是小店,是一条小型商业街。身后有一座学校,门上写着“新城高中”四个字。
君灼到现在还在原地等冯管家来接他。
不知道这个冯管家怎么回事,到现在了还不来接他。
这个冯管家也真是的,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他回去一定让他妈把冯管家换了。
但如果冯管家现在来接他的话,他就可以既往不咎,饶了冯管家这一次。
风越来越急,原本路上还有寥寥几个行人,此刻一个也看不见了,道路两旁的店铺也都关灯闭店,他还没看见冯管家的身影。
君灼一个人站在风中,头发在空中摇摆,五官几乎移位。
该死的天气越来越糟糕了,冯管家怎么还不来。
今天早晨他起晚了,走得急,手机放在床柜上忘拿了。
坐进车里他就睡觉,直到到了学校才知道手机忘拿了。
破学校规矩多,没有假条怎么也不放他出去。
爬墙吧,墙上都是碎玻璃片,根本爬不了,更何况他也不会爬墙。
君灼冻得打哆嗦,拢了拢衣服将自己裹住,这什么破天气啊,怎么说变就变,明明上午还是好好的。
冯管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还不来接他。
这可是暴风天气,要是他被风吹走了怎么办。
太不像话了,实在太不像话了,竟然让他等那么久。
太不像话了,他要扣冯管家的工资。
君灼真的是废到一种程度了,宁愿站在原地怨天尤人,也不肯迈迈金贵的步伐走回家。
从学校到家步行十几分钟就可以,他有在这儿想冯管家的功夫还不如走回家。
天越来越黑,风声像鬼哭,摇摆的树枝像恶魔的爪,地上的阴影像恶魔的牙。风压着树枝,阴影落在地上,缓缓向君灼靠近,像极了吃人的妖怪。
君灼想象力极其丰富,再加上他本来就怕黑,现在看什么都像鬼怪,越想越怕,越想越怕,最后抱头鼠窜,嘴里还念着:“妈呀!鬼呀!别来要找我。要找去找长衡,他长得嫩,比较好吃!”
风在嚎,君灼在跑,顺着这条路一直跑,遇见岔路口就选左,不知道拐了几个路口,君灼停下了脚步——无路可走了。
面前是一堵墙,墙角堆放着垃圾桶、纸壳子,还有废弃的卫生工具,是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巷子。
忽然轰隆一声。
吓得君灼嚎了一嗓子。
紫色的闪电劈开夜幕,照亮君灼惊恐不安的脸。
“我、我靠!”
君灼看见墙角的巷子亮起幽绿色的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随着自己的动作移动。
“汪!汪汪!”
“妈呀!鬼啊!”君灼反应过来撒腿就跑,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按照原路返回。
身后那只鬼还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咬。
兴许是动静太大,扰到楼上的居民了,一个大爷骂骂咧咧打开窗户:“叫!叫你妈叫!死狗!”
说完往下砸下来一个东西,然后砰一声关上窗户。
“我草!这谁扔的!”
听见砸到人,那大爷也不敢吱声了。
反正是黑天,没人知道谁扔的,他不承认就行了。
君灼捂着脑袋,边跑边骂,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把那个人揍的亲妈都不认识。
“汪!汪汪!”
“你别追了!我有什么好追的!”
“汪汪!”
“追你大爷啊!你再追信不信我咬你!”
“汪汪!”
“我草,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汪汪!”
“?”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这位鬼哥怎么只会喊汪汪啊?
君灼终于停下脚步,飞快扭头看了一眼,那是四条腿的鬼,呲着獠牙瞪着他。
一看那是活物,且还是动物,君灼瞬间没那么怕了。
“原来就是你追我!?”君灼撸起袖子,大摇大摆走向那只黑狗,“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黑狗也走向君灼。
两条腿和四条腿的战争一触即发。
黑狗动作极其灵敏,扑上去照着君灼的腿就是一口。
君灼疼得吱哇乱叫,推着狗头让狗撒嘴。
黑狗撒了嘴,然后趁君灼没反应过来,换个角度继续咬。
这只狗很奇怪不像是要咬人,动作看似凶狠,其实到君灼腿上并没有很大劲,衣服都没有咬烂。
君灼知道被狗咬会得病,现在怕得要死,只知道狗咬着自己的衣服不放,根本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狗咬。
一边拍着狗头,一边说:“松嘴,快松嘴,你会把我咬死的。”
他还不想死。
他还要活着回去见妈妈。
突然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浇了一人一狗一个猝不及防。
君灼的心情糟糕透了,在学校被孤立,在校外被狗追,在家里还要被长衡打……
妈妈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第56章 白日梦童话
吃完饭, 长衡和母亲说了许多话,又在母亲的催促的下回房间睡觉。
长衡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已经九点半了, 时间过得那么快吗?
仇杏又催了一遍, 让长衡不要发呆,赶快回屋睡觉,不然明天没精神上课。耐不住妈妈的催促,长衡回了房间, 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平静的一顿晚饭, 却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充盈。
要是一直可以这样下去就好了。
耳边传来嗡嗡声, 拽回长衡放空的思绪, 是他那部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
长衡很少看手机, 一般就用来设个闹铃, 这手机还是第一次响的这么厉害。
长衡拿过来手机看了一眼,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以及许多条未读信息。
未读信息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冯管家。
最早的几条是今天上午十点半发来的。
-我跟少爷来到这里并没有事先与先生商量,算是自作主张。
-不知道为什么, 先生突然知道我跟着少爷来这里的事,今天派人来把我接回去了。
-麻烦长少爷今天把少爷带回家, 他不识路。
-另外,还请长少爷多照顾一下少爷。
-他本性不坏, 只是需要人严加管教。
他看完消息, 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长衡的大脑有些空白,他好像做了一件坏事。
冯管家来这里的事情君先生不知道。
他前几天的报备都有提到冯管家。
冯管家是因为他才被接走的?
长衡回了信息。
-抱歉, 刚看到消息。
消息刚发过去,听见轰隆一声,惊雷携大雨而来,豆儿大的雨珠砸得玻璃哐哐作响。
学校到他们小区一条直线的距离,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都这个时间了,君灼应该回家了吧。
他还是去君灼家看看吧。
万一那个蠢货迷路了,他也好接应他一下。
长衡穿上衣服下了床。
这一结果的形成也算是他造成的,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长衡拿了两把伞,轻手轻脚下楼,拉开卷帘门,他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生锈的卷帘门还是发出了巨大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仇杏出声时,把即将离开的长衡吓了一跳。
长衡转身,看见仇杏站在楼梯的拐角,屋里没开灯,母亲的神情有些模糊,能够感觉到母亲在生气。
“妈,是我吵到您休息了吗?”
“不是。我以为是他鬼混完回来了。”仇杏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懈,无力摇头,从楼梯上走下来,因为长胜总是半夜偷她的钱,导致她现在的睡眠质量很差,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可以将她惊醒。
长衡低头不语,母亲心思缜密,他怕说错了话就让母亲看出来端倪,知道他和父亲那笔交易。
不过,长胜从他手里拿走了那么多钱,不把钱输光,长胜是不会回来的。
仇杏看见长衡手里的两把雨伞,再次问:“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
长衡如实道:“家教小孩刚搬来我们小区,还不熟悉这里的路。回来时迷路了,我去接应他一下。”
是她最近太过紧张了,她还以为长衡去接长胜。
仇杏嘱咐道:“用不用我陪你去?下雨天路滑,天色也暗不好走路,我们好有个照应。我陪着你路上还有说话的伴儿,不至于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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