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谢骋离开,裴岐微睁开眼,看着昏暗的榻顶,他耳根有些微红。
因着这个小插曲。谢骋一直到早朝下来心情都不错,哪怕朝中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已经开始在谋算他的婚事了。
谢骋跨步进寝宫,没有看到裴岐,他转头看看一边的侍从:“殿下去哪里了?”
侍从听着他亲口唤裴岐为殿下,还是直接说给他们这些侍从听,侍从心里感慨了一下,急忙开口道:“殿下说在寝殿里待着无聊,他到后花园去逛逛。”
闻言,谢骋转身,迈步走到后花园。刚迈步踏入,就看到裴岐坐在水榭上面,翻着一本书籍,手中拿着茶杯,轻轻抿一口,一身黑衣。
来到北越之后,裴岐身上的衣物几乎是跟谢骋一样的样式,除了不能穿帝君特有的明黄色,其他的服饰几乎一样,可想而知,谢骋对他是如何的纵容。
谢骋走过去,在他身后瞥了一眼那书的内容,是北越民俗相关的书籍。裴岐翻了一页书页,眼角的余光觑到了谢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唇角微勾了一下:“北越帝君,你来这里有何事吗?”
谢骋到他身边殿下,看向水榭一边的景色,开口道:“殿下,喜欢这里吗?”
“我在寝殿待腻了,难道北越帝君不允许我迈开寝殿半步吗?”裴岐开口道,作势就要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回去。”
“不用。”谢骋喊住他,“殿下,你是想去见崔实吗?”
“你让我去?”裴岐脚步一顿,掀起眼眸看他。
“殿下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去看他吗?”谢骋敛下眉眼,他对裴岐是何等的了解,这般谨慎会算计的人,任何一个跟以往反常的行为,都蕴含着他的算盘,包括早上,那个突兀的吻。
明明知道裴岐的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高兴。至少他不会排斥这种事情了,不是吗?真是容易满足啊。谢骋心里自嘲了一下。
裴岐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脸,开始揣测他的神色。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骋任凭他看着,俊朗的眉目微沉,跟了裴岐那么久,他真的太了解裴岐的一言一行了。
“如果殿下你想去的话,拿着这个去即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多陪了。”谢骋从腰间掏出一块玉制的令牌,递给了裴岐。
他答应得太快,裴岐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接过:“那就多谢北越帝君了。”
谢骋瞥一眼他嘴角的淡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去。看着他离去,裴岐依旧有些想不通,便没有再多想,他拿着玉牌,转身前往关着崔实的院落。
门口里里外外都是侍卫。裴岐刚迈步上前,那些守卫严阵以待,阻拦住他:“陛下有令,禁止他人迈进半步,这位大人,还请你另寻他处。”
裴岐从腰间摸出那块玉牌:“你们陛下准许我来这里。”
侍卫看着那块玉牌,当即放松了戒备。裴岐收好玉牌,迈步走了进去。
走到院落里,在锁着门前看守的侍卫,看到他手中的玉牌,听他的命令把门给打开。
如此顺利的就打开,让裴岐暗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看向崔实,手脚依旧捆绑着锁链,裴岐迈步进去。
崔实抬起眉眼:“殿下。”
裴岐走到他跟前:“你还好吗?”
“我还好的,殿下。”崔实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就是殿下,你还没告诉属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裴岐眉目微沉了一下,然后稍微给他说了说事情的经过。
“这谢骋当真是手段狠辣。”崔实禁不住激动着脸道,“居然敢如此设计殿下。”
“事已至此。”裴岐微叹了一口气道,“你给我说一下,谢骋是怎么样把你关在这里?”
“来到内京之后,谢骋就把我捆绑住了,至此至终,他都没想要我离开。”崔实道,“他可真是耍手段,这般欺瞒殿下。”
裴岐唇角微敛了敛,随后低声道:“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殿下,属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而已。”听到他的话,崔实急忙道,“你不要为了属下以身犯险,殿下,属下只想要你能安然无恙的在北越待着,如果殿下因为属下出了什么事,那属下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裴岐咬牙,低声,一字一顿道:“不要说这么多,现下在北越,孤能信任的只有你,孤要你跟孤一起活着!”
崔实眼眶有些红:“属下定会陪殿下到最后一天。”
裴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你以前已经为孤做了足够多的事了,孤一定要你救出来的话,你目前好好配合孤,孤会尽量找机会,让他们解了你身上的枷锁,你目前不要跟外面的人倔,一切都隐忍下来,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
“属下明白。”崔实应声。
“明白就好。”裴岐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不免又叹了一口气。
过会,再跟他谈了一会话。裴岐迈步走出院落。
为时尚早,裴岐在这北越皇宫走了一会。这北越宫殿的布局跟他们南晋的不同,裴岐绕了一会,就有些头晕。走到一处花园,听到前面有说话声,他停下来。
“陛下回朝之后,就一直把那南晋质子放在身边,照这么下去,那南晋质子早晚会把陛下的魂给勾去。”一个穿着北越文官制服的官员跪在一个打扮得华丽的老妇人面前。
“太妃娘娘,不如您去劝说一下陛下吧,到陛下这种年纪也该婚娶了,至少也应该有子嗣才对。”
“这骋儿跟老身素来生分,楚大人你贵为丞相,都不能说动他分毫,老身又有何能耐。”太妃说道,“也许你去请太皇太后,骋儿可能才会听。”
“也唯有如此了。”楚丞相微叹了一口气。
北越的太皇太后平日里都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几乎不露面。
裴岐听着他们的话,猜测出了他们的身份,大概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了,唇角不禁微敛了敛。
到谢骋这个年纪,又是一介帝皇,确实是该婚配了。
虽是这么想,裴岐心中却无可遏制的沉下来。他迈步刚想离开。
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站住,谁在那里?!”
第58章 朕能去哪,他便能去哪
话音一落,瞬间就有人阻挡住了裴岐的脚步。裴岐抬起头,几个侍卫阻挡在他面前。
楚丞相听到侍卫的动静,急忙转过头。迈步到裴岐跟前,眉目正肃:“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走错路了。”裴岐道,“打扰到你们不好意思,但是我没有恶意。”
楚丞相看了他一眼,眉间带着怀疑:“你是哪家的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裴岐知道,这些人非得追究到底,于是便道:“南晋质子。”
“原来是你。”楚丞相脸瞬间就冷下来,他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瑜太妃,“太妃娘娘,这个便是南晋质子,如今偷听微臣和太妃娘娘您的谈话,太妃娘娘,你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区区一个南晋的质子,胆敢如此僭越,妾身看你不把我们北越放在眼里,你们把他按住。”瑜太妃瞬间不悦起来。
瑜太妃虽然不是谢骋的亲生母亲,但是在北越老皇帝扶持谢骋上位的时候,瑜太妃给了不少支持,所以,北越的后宫里,除了谢骋,还有太皇太后之外,几乎是瑜太妃说了算。
侍卫听到她的话,当即上前,摁住了裴岐。裴岐微敛了敛唇,任凭他们按住。
“打五十大板。”瑜太妃道。
侍卫闻言,抬起脚就踹了一下裴岐的膝盖,裴岐膝盖瞬间一弯,侍卫按他在地面上。拿起木板就朝裴岐打去。
沉闷一声响。裴岐紧咬着牙关。他以前在南晋,纵使是不受到承帝待见,但在宫里也没有人一言不合就给他打板子。唯有此刻,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落差,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感觉,谢骋那般对待他,也没有此刻让他感到深刻。
木板落在身上,格外的疼,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板。裴岐额头分泌出一层薄汗,他紧咬住牙关。
“给朕住手!”谢骋听到消息,匆忙赶了过来,看到裴岐的模样,眉目瞬间冷下来。
一听到他的话,正在打板的侍卫瞬间跪了下来:“参见圣上。”
谢骋抬起脚对着那几个侍卫就是狠狠一踹。侍卫被踹翻在地,愣是不敢吭声。
谢骋伸手揽住裴岐的腰,稍微一用力,把他抱在怀里,看向楚丞相和太妃。
楚丞相见他一脸愠怒,急忙垂首道:“微臣参见陛下。”
“发生了什么事?”谢骋低头看了一眼痛得满脸隐忍的裴岐,眉间闪过一抹戾气,抬起头看向瑜太妃和楚丞相。
楚丞相急忙开口道:“陛下,微臣跟太妃娘娘正讨论一些事宜,这南晋质子突然站在墙角偷听,微臣以为,他一个南晋质子,不应该这般无礼,这般无规矩。”
“你们说的是什么重要的话,让人听到了,便要给人下刑?”谢骋道,“朕也不能听吗?”
“回陛下,微臣绝无此意。”楚丞相急急忙忙跪下道。
“他手中有朕的玉牌,只要朕能去哪,他便能去哪,下次,不允许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去御书房等朕。”谢骋冷道,抱着裴岐离开。
楚丞相应声:“是陛下。”
“太妃娘娘,你看陛下他……”等谢骋离开,楚丞相一脸愁眉苦脸的看向瑜太妃。
“妾身去请示太皇太后。”瑜太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谢骋这般纵容这南晋质子,非得把国本根基都坏了不可。
楚丞相微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等会要面对盛怒的谢骋,脸不禁又苦哈哈起来。
谢骋抱着裴岐回到寝宫。裴岐沉默着脸,缩在谢骋怀里,背部隐隐发疼,他脑袋靠在谢骋的胸口,听着那沉稳的呼吸声,裴岐耳廓微微一红。谢骋放裴岐到榻上:“殿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岐揺了揺头。
谢骋自然是不放心,解开他身上的长服,撩起他的衣角,看向他背部。上边红痕满布,一片通红。谢骋薄唇微微一抿,透着些许的冷:“殿下,你先趴着,等会太医就过来。”
裴岐也没有逞强,趴在榻上。谢骋把他的衣服彻底解开,后背一阵凉意传来。裴岐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头埋在柔软的枕巾里面,身体微微绷了绷。
过一会,太医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俯身向谢骋行礼:“陛下。”
谢骋道:“给殿下看伤口。”
“是。”太医应声,微弯着腰,到榻边。开始给裴岐察看伤口。
“陛下,这位殿下的皮外伤有些严重。”太医看完,“微臣给他一些敷上一些药。”
谢骋颔首。
太医拿出一瓶专治外伤的药,打开瓷瓶的盖子,把药粉倒在裴岐伤痕满布的背,倒好药,他拿出白布,打算给裴岐包扎。
“朕来。”一直在一边的谢骋适时开口道。
“是,陛下。”太医非常有眼力劲的起身,让了地方。他也不是傻子,这一番下来,自然能够感受到圣上对于这位南晋质子的珍视。
谢骋拿起放在托盘上边的白布,开始给裴岐包扎伤口,他动作很小心,生怕伤到裴岐。
裴岐趴在榻上,感受到背上的动作,温热的手指时不时触碰到他的肌肤,不疼,就是莫名的痒,偶尔呼吸的热气还扑到脖颈,让裴岐背部紧紧绷着。
谢骋给裴岐包扎了一会,留意到了他腰上那道疤痕。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当初裴岐送他的时候,遇上山贼,裴岐扑在他身上,为他挡了这刀。
谢骋手指忍不住在那伤疤摩挲。
被他这样抚摸,裴岐身体反射性颤了颤,他禁不住偏头道:“北越帝君,可以了吗?”
谢骋反应过来,收回手,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对上他的目光,裴岐有些不自在,没有说话,偏回头继续趴着。谢骋这会也不再磨蹭,很快就帮他包扎好了,他看向一边的太医:“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陛下。”太医急忙应声道,“微臣等下给这位殿下开一些内服的药,可以好的快些。”
谢骋微点了点头:“好,没别的事,就先退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太医行了一个礼,拿起一边的药箱离开了。
等人离开,裴岐抬起头,看向谢骋,唇角微敛了敛:“谢谢。”
裴岐自然明白在当时那个困境,如果谢骋没有及时赶来,自己被打死了都有可能。毕竟在北越的其他人看来,他不过受一个敌国押过来的质子,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他可能真的连宫中的侍卫都不如。想着,裴岐蓦然想到了谢骋在北越当质子的时候,或许也是这样的困境吧。
谢骋看着他的脸,眼眸黑漆漆的,没有说话。被他看着,裴岐有些不自然,他转回头,趴回去。
谢骋扯了扯一边的锦被,轻轻盖在他身上:“我有要事处理,殿下先休息吧,如果殿下有什么紧要的事,可以直接让人来我。”
说完,谢骋迈步离开。他走到书房,楚丞相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这会是六七月,天气炽热,楚丞相额头上和背上都流满了汗,他拿着手帕,微微颤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一看到谢骋过来,仓促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谢骋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言,迈步走进书房。楚丞相把手帕塞到袖子里,颤颤巍巍的跟在谢骋身后,抬起官服袖子抹了抹额头上不断滴落的汗水。
过会,他跪下来:“还请陛下责罚。”
谢骋坐在书桌旁边,看向他:“朕有资格处罚你吗?”
“有的,陛下。”楚丞相急忙道。
谢骋看了楚丞相一会,他知道这楚丞相对自己没有恶意,就是思想迂腐,因着他把裴岐带在身边,这段时间没少参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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