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直白的承认,倒是让本来想看他笑话的裴衍不知道怎么说了,裴衍只能看着他暗淡的俊脸道:“大哥,你看来真的变了很多。”
裴歧没有回答他,沉默不言。一时气氛沉默,边上的李济适时道:“二殿下,我们先进去再谈吧。”
裴衍多少也给李济一分薄面:“好的,李大将军。”
得知他们顺利归来,瞿白遗早早就让人备好了酒肉,准备犒劳。正厅的案桌上早就准备好了吃食。裴歧在一方案桌坐下,看一眼桌案上丰盛的吃食,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索然无味地咀嚼着。
“歧儿,敬你一杯,祝贺你顺利回到我们南晋。”李济道,“外祖父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被交出去了,上次我若不是被北越人暗算中了毒,绝对不会轻易让北越签订那不公道的和谈条约的,现在那谢骋毁了这个约定,那么和谈条约就不复存在了,歧儿,你再也不会到那边去了。”
正在愣神的裴歧听着他的话,拿起一边的酒杯,朝李济回敬,笑了笑:“是,外祖父。”
敬完,他把酒杯靠在唇边,全部喝了下去,很是辛辣的味道。在北越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喝过酒,如今再喝起来,莫名觉得呛人,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特别是,越喝越多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太过高兴,正厅里面的人都没有约束自己,放开了喝,不少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道喝了多久,裴歧实在喝不下去了。
“殿下,要属下给你擦一下汗吗?”
崔实没有喝多少酒,作为裴歧的贴身护卫,他的第一任务就是要守在裴歧身边,不让他出任何事。因为酒喝得太多,裴歧清俊的脸染上一抹通红,唇角泛着水光,青丝微散落在肩侧。透着一些落拓。崔实望着他的脸一会,担忧道。
裴歧抬起茫然而湿润的眼眸,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帕,直接在脸上擦了一通,他脸上都是润意,水渍满布,一时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酒水,亦或是……泪水。
擦完,裴歧站起身,就要从桌案上离开,他脚步虚浮,身体有些歪斜。崔实急急忙忙伸手搀扶住他:“殿下,你要去休息了吗?”
裴歧没有拒绝他的搀扶,揉了揉眉头,随后有些含糊地朝他点了点头。崔实朝李济报告了一下,就搀扶着裴歧回到后院,那里早就为他备了厢房。
夜风微凉,凉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酒气。裴歧抬起头看着四处院落。
“殿下,你就不关心一下我吗?”
似乎是在某个也是醉酒的夜,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似乎是在送谢骋回北越然后来和谈停战的那个夜晚。他的嘴唇好像还被什么给堵住了。温热又滚烫。
崔实扶着一身酒气的裴歧踏入厢房:“殿下,要不要我让人伺候你洗浴。”
“不用了。”裴歧迷迷糊糊道,“扶我到榻上,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殿下。”崔实扶着他到床榻边。裴歧瞬间就栽倒到榻上了,闭上双眼,醉得不省人事了。崔实望着他一会,接着亲自动手,扯住他的外袍扣子,打算把他的外袍褪下来,方便他按寝。
“谢……”正在解裴歧外袍带子的崔实,听到他的呓语,停顿下来,“殿下,怎么了?”
“谢……谢……骋……”裴歧无意识地呓语,“对……不……”
崔实听清楚了他的话。但是没有多说什么,把他的外袍和靴子都脱下来,摆正好他的睡姿,给他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厢房,小心翼翼地把门给合上。
第68章 错的是他
因为喝得太多,裴歧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身体一阵乏力。周身都是酒气,裴歧皱了皱眉头,想从榻上起来,脑袋不小心碰到了榻沿,他轻轻闷哼了一声。
守候在厢房外面的崔实听到动静,立即推门走了进去,到裴歧跟前,恭敬道:“殿下,你醒了。”
裴歧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点了点头。
“那殿下,我侍候你洗漱吧?”崔实询问道。
“不用了。”裴歧拒绝道,“你让人备一下热水,我需要洗浴。”
“是,殿下。”崔实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出厢房。
望着他离开,裴歧抬起手揉了揉眉头,他脑袋有些疼,让他不想多想。
过了一会,侍从已经备好了热水。裴歧到隔壁厢房,褪下身上的长袍,整个人坐到浴桶里。浴桶的温度刚刚符合他的温度,还添加了一些药材,泡了一会,裴歧身体舒服了不少,喝醉酒的后遗症也散的差不多了。他起身,披上衣服,一边的侍从给他更衣。
洗漱完毕。裴歧回到厢房,侍从已经给他备好了早膳。裴歧望着那些丰盛的早膳,却没有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清粥,就让人撤下去了。
精神恢复过来。裴歧虽然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但是也没有昨日那般魂不守舍了。他迈步前往他外祖父那里。
李济正在正厅跟裴衍议事。一看到他走进来,笑道:“歧儿,你醒来了。”
裴歧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开口道:“外祖父,你知道北越的皇帝现在的情况吗?”
“巧了,正想说这事。”李济眉间带笑道,“崔实他在箭里带了毒,现在北越的人束手无策,现在谢骋命悬一线,昏睡不醒,就差一口气吊着,今早那王束就急急忙忙派人过来,让我们给他解药,说什么都可以谈判。”
裴歧薄唇一抿:“那外祖父你怎么看。”
“正是现在还没有结果,正在跟二皇子殿下商议。”李济道。
一边的裴衍适时道:“大哥,你曾经去过北越,想来对谢骋也有些了解,你说我们要不要救他?”
“要。”裴歧语气有些局促道。说完,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裴歧微敛了敛眉眼,正经着脸道:“把解药给了谢骋,我们让他退兵,离开南晋,以后不要再来了,现在我们南晋四分五裂的,再招惹这北越,怕是越陷越深,到时候恐怕就难以挽回了。”
“好,歧儿,就依你的。”李济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
裴歧微松一口气,喜欢此次之后,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瓜葛了吧。想着,裴歧呼吸微紊乱,有些不顺畅。李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动:“歧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裴歧笑了笑,拿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会茶,“我只是有点渴了。”
“那就好。”李济道,“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即可。”
“好的。”裴歧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参与这些事。
裴衍瞧着他们两之间温馨的互动,再看向裴歧的俊脸,他脸色已经没有昨日那般苍白,薄唇因为喝茶微润,裴衍看了一会,转移开视线:“既然已经决定给那北越皇帝解药,那李大将军你可知道,他中的可是什么毒?”
“这个要问崔实。”李济道,“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胆大,敢直接向谢骋射箭,当时我只是想要歧儿安安全全回来了而已,不过也多亏了他这一箭让我们有了更多的筹码。”
“听大将军这么说,这崔实身手真了得,以前倒是经常看他待在大哥身边,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侍从,没想到这么厉害。”裴衍说着,看向裴歧,意有所指道。
裴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会是在内涵他很擅长装模作样呢。裴歧一本正经道:“崔实本来就是我外祖父给我找的侍卫,他这么厉害都是我外祖父教的好,若是二弟你也想要这样的侍卫的话,我外祖父可以帮你调教调教。”
“那倒不用麻烦大将军了。”裴衍一噎,随后皮笑肉不笑道,“先不谈论这些了,这会还是先别崔实找来,让他把解药交出来吧。”
“行。”李济喊了一下在正厅外面守着的侍卫,让他把崔实叫过来。
过了一会,崔实过来,他先朝裴歧行了一个礼,接着又向裴衍和李济行礼。
李济也没有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有解药吗?”
“大将军,什么解药?”崔实垂首。
“你用来刺杀谢骋所用的箭上涂的毒,需要用到的解药。”
崔实抿了一下唇,望向裴歧,开口道:“回大将军,属下在那箭上所用的毒,没有解药。”
“没有吗?你那毒药从哪里找来的,是什么毒药。”听到他的话,李济不禁问道。
“是属下在北越的时候,遇到的一个马贼介绍给属下的,属下只知道其毒性,不知道为何种毒物。”崔实垂头说。
“那就没有办法了。”李济摇了摇头。
“不知道大将军找我要这个所谓何事?”崔实道,接着就要跪下,“是属下犯了错吗?还请大将军责罚。”
“你没有错。”李济搀扶住他,阻止他跪下,无奈道,“别动不动就请罪,找你要解药是因为谢骋那边派人过来希望我们能给他解药,只要给了解药,就有很多条件可以谈,不过没有也无妨,那谢骋在我们南晋的国土被杀,他们北越内部也必定动荡,也会有一段时间不敢贸然进犯我们南晋了。”
“属下明白了。”崔实微松一口气,随后又有些不服气道,“大将军,这谢骋并不是值得可信的人,那些所谓的条件恐怕很快他就不会再放在眼里,当初属下亲身送他回北越,未曾想他既然囚禁属下,而这次又趁我们南晋内乱,不顾曾经的和谈条约,这样的人,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属下以为他的任何承诺都是不可信的。”
“不是这样。”听着崔实义愤填膺的话语,一边因为方才听崔实说没有解药,早就煞白了脸的裴歧忍不住开口道。
他的情绪太过激动,李济忍不住关切道:“歧儿,你怎么了?”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裴歧强行冷静下来,他开口道:“没什么,外祖父,我可能酒还没有醒,我先回去休息。”
“好。”李济体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裴歧点了点头。从正厅离开,离开之时,他看了崔实一眼,转身回到厢房所在的庭院,他在庭院坐下。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里面长着荷叶,还有几条小鱼,立着一个假山。还有一小排竹子,风吹来,唰唰作响。深秋的风景凋零。裴歧目光征征地看着一处,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谢骋真的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吗?恐怕不是的。是他欺骗了谢骋,谢骋才会把崔实困住。当初谢骋帮他打伤裴构,在牢狱之中被折磨成那样都丝毫没有松口,都没有把他供出来。谢骋那会一定是很信任他的吧。北越攻打南晋也是他请求谢骋的。说只要外祖父平安,他一切都会听他上的。而谢骋也没有过多的防备,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他,一直在欺骗利用谢骋,直到到现在他都是在欺骗谢骋。
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是他才对。
裴歧眼眶微红,胸膛轻轻起伏着,他微咬着牙,抿紧唇。
“殿下。”一道声音,打断了裴歧的思绪。
裴歧从沉思之中反应过来,偏头,望向走过来朝他行礼的崔实,神情敛紧,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说话。
俯身拱手的崔实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被他看着,也没有乱动,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动作。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竹叶子被风刮落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实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不过裴歧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等着裴歧开口。
再过了好一会。裴歧才开口:“那解药你真的没有吗?”
崔实身体微微绷紧,敛住脸色,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不妥的情绪:“回殿下,属下没有。”
“抬起头来。”裴歧吩咐道。
崔实抬起头,眼眸直直地看向裴歧。
裴歧看着他的脸,观察他的情绪,一字一顿:“真的没有?”
“没有。”崔实道。
“你在骗孤。”裴歧不禁有些恼火。
崔实双膝跪地,死活坚持道:“属下没有。”
“你很恨谢骋?”裴歧沉沉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脾气。
“他把属下关到北越,还虐待属下,属下自然是恨的。”崔实眼眶微红,“难道殿下你不恨吗?他让殿下你当质子,你可是我们南晋的太子殿下,却是要被他这般羞辱。”
听着他的埋怨,裴歧微愣了一下,随后道:“他该恨我才对,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利用他。”
“可是殿下你也帮了他不是吗?殿下你为他提供庇护,还把他送回了北越,要不是殿下你,那谢骋早该在宫里被欺辱死了,那时候就算他死了,圣上随便安一个由头,北越的人也只能接受现实。”崔实义正辞严反驳道,“如果不是殿下,他哪有今日?错的是他。”
“到底是我利用他在先。”裴歧不怎么同意他的说法,喃喃道。
见他这副模样,崔实终于忍不住把心中暗藏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殿下,你是不是喜欢那谢骋?”
喜欢吗?
闻言,裴歧缄默了一会,顾左右而言他道:“真的没有解药吗?”
“没有的,殿下。”崔实咬牙坚持道。
裴歧薄唇紧抿:“那毒药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崔实残忍道:“今晚,他必死无疑,殿下。”
裴歧瞬间如坠冰窟,他望着崔实,极力克制情绪道:“你滚!”
崔实还未见过裴歧如此暴怒的情绪,在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看到如此通红的眼眶还是第一回。让崔实忍不住觉得,下一刻,裴歧可能就会让人杀了他。崔实站起来,敛下眼眸的不甘,转身离去。
第69章 真的死了
裴歧呼吸一阵紊乱,许久都没有平静下来。他待坐在亭子里,不知道要干什么。也没有人打扰他。直到夜幕降临,他外祖父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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