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出窗外没几秒,兰浅和银花都听到了脚步声。
很多人整齐划一,但有一道脚步凌乱又匆忙,急着往房内奔来。
兰浅正在想来人是谁,基地里分明没有这么冒失的人,门被一把推开。
一个穿着灰白迷彩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身形挺拔,像昂扬的松,出鞘的剑。
那张脸带着风尘仆仆的疲倦,却没有削减俊朗。男人的眼睛极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浅,大踏步来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阿兰,我来晚了,我的阿兰。”
男人眼眶红了,俯下身来亲吻兰浅,被他避开。
亲吻落在了兰浅的脸颊、鼻梁、额头,男人将兰浅紧紧搂在怀里,低沉的声音颤抖着说:“阿兰,我最爱的阿兰,我的老婆。”
兰浅错愕难当,哑然失语。
记忆漫灌进脑海,他猛然意识到,这是和他走散的“丈夫”。
他嘴上说要找丈夫,但那只是说辞,在他心里,消失在怪物群中的丈夫早就死了。
对方怎么脱困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该怎么应对……
思索的兰浅感觉到一束滚烫的扎人视线。
随风双目幽深,脸色阴沉,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的望着与人拥抱的兰浅,视线锋利得能将皮肤割出伤口。
第92章 眼盲的嫂子(二十五)
“看随帆这小子,终于看到老婆,高兴坏了。”
“唠唠叨叨一路,那么期待看到他的伴侣,激动得不行了都,咱们这么多人还在呢,就抱上了亲上了。”
门边站着一排穿作战服的战士,显然和随帆关系不错,笑着调侃。
有人对随风说:“小别胜新婚呐,随老大,咱们把时间留给你大哥大嫂吧?一会儿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场面,多不好呀。”
“对对对,小两口这不得诉诉衷肠。”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哄:“阿兰别害羞呀,随帆都和我们念叨好多次你了,亲一个,亲一个!”
随帆转头,灿烂笑道:“你们快滚,阿兰脸皮薄,你们再这样,他要揍我了。弟弟,你和他们去看看武器,我和阿兰说几句话,就来。”
“几句话哪能够呀,你们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没错没错,随老大,咱们走,让你大哥和嫂子慢慢叙旧。”
随风和随帆差不多高,两人身材样貌都好,气质斐然,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扫过含笑的随帆,盯了兰浅好几秒,唇角上提,皮笑肉不笑道:“好啊,嫂嫂,你可是一直嚷着要去找大哥的,夙愿得偿了。不过嫂嫂,见到大哥高兴,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随帆当即问:“你和阿兰能有什么事?”
随风没回答,转头和其他战士一块走了。
门被关上,随帆环住兰浅的腰,下巴枕在他肩膀,尽情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阿兰,我的阿兰,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陌生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兰浅耳畔,他身体僵硬,克制着推开对方的冲动。
随帆说的甜言蜜语,他没听进去一个字,脑中反复想起随风离开前,那乌云翻涌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巧,刚淘汰两名玩家,他和随风的关系刚缓和那么一点,“丈夫”随帆就回来。
稍一深想,兰浅后背发凉。
他开局变成盲人,除了签约直播,用积分兑换技能让自己复明,没有别的办法。
这种逆境中,为什么会挑选银花成为这一批次的玩家,银花有治愈技能,能解他燃眉之急不是吗?
就算一开始,游戏认为银花不会治他,但如果真要把他逼上绝路,不把银花组进来才万无一失。
翁灼和银花是在海维对他格外关注之后,确认他的身份,治愈他的。
那时,他处在一片黑暗中,像一座处在海啸中的孤岛,无助不安又恐惧,随风是唯一让他感觉到安全感的人。
将将产生一点放心和依赖,他复明了,发觉了随风的玩家身份。
时机为什么这么巧合?
正常玩家看到怪物,会觉得生命被威胁,来自骨子里的憎恨会让他们反抗。
他会和随风反目成仇,互相残杀。
如果没有翁灼提供的游戏线索,他恐怕会对随风采取抵抗策略,惹恼对方、激怒对方。或许随风因为他的鲜血不舍得吃他,他们也必然是敌对状态。
现在又是如此。
他和随风刚产生那么一点共同经历生死的情谊,游戏就送上一个所有人默认不会回来的“丈夫”。
随风没有多少对这位大哥的尊重,甚至饱含着深藏的敌意。
如果大哥一直展露对大嫂的“爱”,本质是怪物的随风可能失控,连带着,他和随风会交恶。
游戏这满满的恶意,细思恐极。
这种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好像是游戏发现了随风这位“神明”,巧妙地挑拨离间,打破信任。
对兰浅,不但安排天梯榜围剿这种明面上的手段,还有故意让他失明的阴招,更有看似是巧合的心机。
进入这个副本,兰浅处处被针对,被压迫,像提线木偶一般被安排。
他心中的愤怒从未削减,攀上一个又一个高峰。
“阿兰,老婆?”兰浅在随帆的连声催促中回神,听到对方问:“听说你被怪物的粘液腐蚀,眼睛看不见了,现在好了吗?”
兰浅思索片刻,答道:“好了。”
真瞎和装瞎区别很明显,从瞳孔的细微变化就能观察出,更别说玩家还有技能可以试探。假的真不了,装瞎反而会引发对方的不信任。
“那就好,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天才来找你。”随帆抚摸着兰浅的头发,“我被怪物卷走之后,得到58号基地的救治,但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传信给各基地,直到昨天才得到你在这的消息。正好总基地的支援先经过58号基地,我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他的语气饱含深情,也带着后怕,“十天了,算起来我们分别十天了。阿兰,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怕你出事,怕失去你,怕永远见不到你。还好你没事,上天可怜我,让我又一次幸运。”
兰浅拍了拍他的背:“我也很幸运。”
随帆问:“你怎么这么久才被救回来?”
兰浅根据脑海里的剧情提示回:“我的眼睛是逐步变瞎的,和你失散后我躲在一处废墟里,用捡来的零星物资挺了几天。”
相比于自己,他觉得被怪物卷走的随帆生还才是奇迹。
问题来了,随帆和随风一样,是能维持人形的怪物,还是单纯的人类?
他是普通NPC,还是最后没确定的那一位玩家?
天梯八是贾灵书,称号二是海维,如果翁灼没有骗他,剩下一位没确定身份的玩家,就是积分最多、最难对付的天梯七。
随帆身上除了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还有一种薄荷香,和随风的柑橘香味截然不同。
兰浅不习惯和人长时间抱着,在不确认对方身份的前提下,暴露后背也很危险。
他松开随帆,露出一抹浅笑,“我也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还活着,真好。”
看着他的笑颜,随帆情不自禁地凑近,想来亲吻他。
兰浅低头拿起茶杯,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随帆喝了,一双含情的眸子固执地不肯挪开,宽大的手掌抚着兰浅的面颊。
兰浅看了他几秒,拉着他的手腕说:“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不和随帆对视会露馅,毕竟他们名义上是夫夫。可和随帆长时间对视,他又难以招架对方的亲热。
置身人多的地方,自然不能做亲密的事。
“好,都听你的。”随帆手腕一转,牵住了兰浅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在兰浅的手背吻了一下,靠近他耳边,轻声道:“老婆是不是害羞了?好想你,想你温暖的体温和柔韧的身体,这十天欠的,今夜都要补回来。”
兰浅:“……”
他似笑非笑地斜了随帆一眼,低声说:“不正经。”
他率先往外走,随帆低笑着跟上,来到基地上方的停机坪。
一辆通体灰色,机身写着“总基地263”的战机停在坪上。数位装备齐全,统一穿着军装的战士正往下搬运物资,如同忙碌的蚂蚁。
箱子涂成了军绿色,意味着里面全是武器。
“这些都是最新的生物炸弹。”随帆往外远眺,兴致勃勃道:“随风肯定在和总基地的战士实验生物炸弹的用法,想不想过去看看?”
兰浅点头,“你怎么这么了解?”
“他们之前在58号基地做过示范,我和他们挺投缘,聊得来。”随帆凑近说,“怎么样,是不是又是被帆哥我迷倒的一天?”
兰浅嘴角微微抽动,好歹忍住了。
记忆中的随帆就是这样,能力强,平时虽然满嘴跑火车,有点不着调,但对他很专一,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
兰浅对这种略显油腻的发言实在不感冒,不客气道:“要迷倒我,你这斤两还差了点。”
随帆搂着他的肩膀,“阿兰可不许嫌弃我,你多调教,我不分分钟达标吗?”
他们说笑着往基地正门而去,很快抵达。
随风几人站在基地围墙后方一座哨塔,地方不够大,有些人站在升降机上。
一群身穿作战服的男人中,随风是最醒目,气质最顶尖的存在。
兰浅的距离稍远,只能看到随风打了个手势,数个炮弹被丢到基地之外。
怪物非但没有惊慌,还哄抢着来抢夺炸弹,兴奋地将炸弹吃了。
随帆站没站相,靠着他的肩膀解释:“这种炸弹外壳包裹着一层打了引诱剂的仿生肉,它的气味对怪物来说是最迷人的香气,怪物会激烈抢夺。等怪物吃下,生物毒素进入怪物体内,在15分钟内完成感染。”
“彻底感染怪物后,炸弹爆开,怪物死亡。感染后的怪物又会成为新的感染源,吸引更多怪物吞吃死亡,形成连锁反应。”
兰浅吃了一惊,没想到有杀伤力这么大的生物武器。
他们等了等,十五分钟之后,围墙之外接二连三传来爆炸声,被吞入肚子的炸弹将怪物们炸得四分五裂,血块横飞。
基地外围的怪物数量太多,这些炸开的肉块,被其他怪物疯抢,在愈发浓郁的血腥味中,毒素一传十十传百。外层的怪物已围蔽太久,经过这么一轮清洗,前方的怪物竟被短暂清理出一片真空地带。
总基地的迷彩战士、随风手下的作战人员欢呼起来,大家振奋难当,呼喊声此起彼伏。
被怪物围困这么久,他们失去了不少同伴,一度觉得高高的合金围墙都岌岌可危。
在绝望中,终于看到一束明亮的光,那是生的希望。
基地的围墙边界很大,随风带领战士一起,从不同的方向发射生物炸弹,从下午忙到天黑,将近处的怪物尽数消灭。
往围墙近处挤的怪物当下不敢靠近,在离基地几百米的位置徘徊不定。
围困危机爆发后,这是59号基地夺取的第一次大胜!
消息在风中传递,整个基地洋溢在欢天喜地中。连在地下避难所的幸存者都听说了,作战人员让一部分幸存者回到地面,他们杀鸡宰羊,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当做给总基地支援战士的见面礼。
大伙陆续在饭厅就坐,吆喝声、谈话声此起彼伏。
随帆是随风大哥,手下的人理所当然把他的位置安排在随风旁边,兰浅和他挨着。
实际落座时,兰浅一眼看到没人坐的三个座位,略一思索,坐在了最中间。
随风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扫过随帆搂着兰浅肩膀的手,笑意渐渐凝固。
他坐到主位,和兰浅短暂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唤道:“嫂嫂。”
这声呼唤含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带着勾人的缱绻。
“嗯。”兰浅应了一声,“今天辛苦了。”
“怎么会辛苦?”随风说:“嫂嫂比较辛苦,眼睛才刚好,就带着大哥去看炸弹发射,还要用身体支撑大哥,让他靠在你身上。”
兰浅对他的阴阳怪气不感冒,眼含笑意地扫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清透而明亮,侧脸看人时眉尾上挑,弧度漂亮而勾人。
随风的喉结上下滑动,情不自禁地凑近。
一只带疤的明显属于男人的大掌从兰浅左侧伸了过来,环住兰浅的同时,捏住他右边耳垂。
“阿兰,和弟弟说什么悄悄话呢,嗯?”
兰浅面色素白,那只手掌颜色偏深,色差明显。
随风一言不发地看着,兰浅却很快偏头,对凑到他耳边的随帆说:“这就醋上了,我不该占着你宝贝弟弟的位置是不是?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你和弟弟叙叙旧?”
兰浅和随帆说话时,那白嫩的耳垂还被随帆轻轻揉着,很快带上了一丝水蜜桃般诱人的绯红。
随帆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普通人或许听不见,但随风听得一清二楚。
“和弟弟需要叙什么,我吃谁的醋你还不知道?我不仅吃你的醋,还想吃你的……”
随帆的手指揉红了兰浅的耳垂,又开始缓慢而细致地摩挲他耳后的肌肤。
柔嫩的皮肤也染上了红,手指又得寸进尺地侵占兰浅的头皮,在他头发中间揉弄。
随心放在腿上的手掌收紧,上面一根根青筋分明。
差不多坐满,可以开席了。
氤氲在馥郁的食物香气中,不断有人来敬酒,随帆很快放开了兰浅。
兰浅存在感低,面色偏冷,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加上随帆替他挡酒,他基本不需要喝,专心吃菜。
就算在绝境中,他也有种岿然不动的冷静;在喧闹中,这份沉静让他像一个发光体,吸引着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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