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贺天昀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太细节的东西他并不清楚,于是问道:“那他怎么跟了你?”
“因为我买下他了。”祝满道,“惊心是在如意坊长大的,在里头学了一手千术,经常跟客人赌钱,有一回出老千被抓住了,拿人要砍他手,我就把他买下来了。”
贺天昀无奈:“这不该是老板做的事情?”
“因为惊心也骗他的钱啊。”祝满道,“他在客人手里骗了钱,就在如意坊里赌,骗了不少呢。”
贺天昀挑眉:“你居然有钱赎他?”
祝满本来想让他别看不起人,但想想自己在祝府时那点微薄的月钱,实在没底气说出这句话,只好老实道:“我也是去如意坊赌钱的。”
贺天昀皱眉。
祝满道:“就去过一回,当时我想给曼曼买个礼物,但钱又不够……也就是那次碰上惊心了。”
贺天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才道:“你因为这个就去赌钱?”
祝满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
“以后不准去了。”贺天昀揉了揉眉心,“不是什么好习惯。”
祝满点头:“本来我也不爱去。”
这时在外头的惊心插了一句嘴:“少爷这种人在如意坊可是很少见的。”
贺天昀目光朝外看去:“怎么说?”
“如意坊都是赌徒,赢了就想乘胜追击,输了就想翻盘,最后全都输得倾家荡产,进了就出不去了。”惊心说着,忽然笑了一声,“不过像少爷运气这么好的也很少见。”
祝满点头:“惊心教了我一点技巧。”
贺天昀皱眉看他。
祝满道:“没有去,我们就是私下玩玩,也不玩钱的。”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教我怎么听骰子跟摇骰子。”
至于别的倒没有教太多,因为他运气很好,当时去如意坊就靠着这好运气赢了不少钱,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认识白虎。
更准确点说,是从来没有输过。
白虎一直想从他手里赢一把,但没成功过。
一来是他原本的的运气就很好,再加上惊心教的东西,很难赢,二来也是机会很少。
他在赌坊看过太多赌得家破人亡的人了,所以从来不去如意坊,每回都是白虎找一堆借口上门,就为了跟他玩一把,他也是因此才跟他混熟。
贺天昀默然,又强调了一遍:“以后不准去。”
“不去了。”祝满笑道,“好运气得存起来,在那种地方浪费掉可不好。”
贺天昀无奈:“可惜好像没什么用,不然也不会被人掳走了。”
“那是因为遇见你的时候都用掉了。”祝满笑道,“这段时间才攒下来一点点,只够我逃跑。”
贺天昀没有说话,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
祝满看他还是心事重重的,只好又跟他说起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等回到王府,祝满本想用亲热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但贺天昀没碰他,只是让他先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然后吩咐人去请顾芝芝过来。
顾芝芝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结果到了听说是要给祝满把平安脉,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说:“这种小事安安就能做了,还特地把我叫起来,烦不烦啊你。”
贺天昀没有应声,只是看了祝满一眼。
顾芝芝只好过去帮祝满把脉。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但手指搭上去后表情却有了变化,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问祝满:“你们做过了?”
祝满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很轻地点点头。
“做的时候有注意吗?”顾芝芝问道,“吃药了吗?”
祝满摇头,小声道:“偶尔会喝,也会戴套,有时候比较……来不及了就没准备,但是天昀从来不弄在里面的。”
顾芝芝便明白了,无奈道:“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要,还是做全面些的好,毕竟有的人就算戴套喝药了还是有可能中,何况是你们这样。”
祝满点头:“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暂时不用注意了,接下来要好好调理身体。”顾芝芝收回手,笑道,“因为你已经中招了。”
祝满一时没反应过来:“中什么招?”
顾芝芝指了指他的肚子,说:“你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你自己没感觉?”
祝满顿时懵了,看向贺天昀,就见他也懵了。
第43章
顾芝芝看两人都呆愣愣的, 便又重复了一遍:“王妃怀孕了。”
贺天昀这才回过神:“怎么、怎么可能,徐忆安经常会来给他把脉,可上次他什么都没说。”
“他身子特殊, 脉象本来就有点不一样。”顾芝芝解释道,“而且刚怀孕时很难摸出来的, 你现在让安安来他就摸得出来了。”
贺天昀满目震惊,缓了数息才道:“那你、你、你……”他“你”了好半天才捋直舌头, 浅浅呼吸几口顺直了气, “你先开些安胎的药。”
顾芝芝看了祝满一眼, 知道他们两人是要好好谈谈,便收拾了药箱先出去了。
祝满看贺天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眨了眨眼, 问他:“你想让我打掉?”
贺天昀脸色一白,连忙摇头,走过去抱住祝满, 说:“没有!绝对没有, 你别乱想,我……”
“我知道,你别着急嘛。”祝满伸手拍拍贺天昀的背, 柔声道, “慢慢说。”
贺天昀一下就冷静下来了,他侧头亲了亲祝满的脸颊,说:“我只是太震惊了, 之前没想过,忽然得知吓了一跳。”
“我知道, 我也吓了一跳。”祝满笑道,“只是没那么震惊。”
更准确点说, 他没有贺天昀那么多顾虑,所以知道这件时只是有些愕然,还有一些难解的复杂。
“我们要吗?”祝满问贺天昀,“不用担心我不开心,我是很认真在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贺天昀摇头:“这不是我该决定的事。”他伸手摸了摸祝满的头发,“生的人是你,痛的是你,该你来决定。”
祝满自己也说不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身子的问题,也猜过能怀孕,所以跟贺天昀互通心意过甚至想过这件事。
但他们后来商量好不要,他也已经把这件事从自己的未来中划掉了,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祝满如实回答,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沮丧,“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的话让那个贺天昀心中一动:“所以你是想要的。”
祝满愣了愣,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想要,是担心照顾不好。
过了好一会,祝满才回过神了,缓声道:“可能是想要的吧。”
贺天昀垂眼看他。
祝满解释道:“这话说出来有点傻,但我其实很想要疼我的家人。”
贺天昀立时明白过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说:“不傻。”
祝满娘亲走得早,亲爹不疼后娘又刻薄,家中亲密一些的就是祖母和妹妹,但妹妹是被他护着的人,以前还有祖母,后来祖母跟着大伯走了,他在祝府便没人疼他了,祝满想要被人疼并不奇怪。
“其实我偷偷羡慕过你,你虽然傻,但母妃疼你,皇上宠你,天烨跟秀心也把你放在心上,你身边还有嬷嬷,多好。”祝满继续说道,“后来跟你相处,虽然你傻乎乎的,但对我也很好,我就把你当成家人了,跟你互通心意后,你又很疼我,所以你跟我说不要孩子的时候,我觉得也可以。”
贺天昀问道:“现在呢?”
“现在就想……要不留下?”祝满嘟囔道,“我们都那么小心了,他还是来了。”
贺天昀心里一软,轻声道:“但是生孩子很危险,你……”他本来想说像你娘那样,但他知道这话不能说,于是改了口,“可能会出事。”
但他不说,祝满却替他说了:“就像我娘那样对吗?”
贺天昀心里一沉,很轻地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祝满道,“但是祖母说,我娘怀我们的时候很开心,生下我们之后肯定也没后悔过,我相信她,所以不害怕。”
贺天昀没有说话。
祝满又道:“我娘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上了我爹,但是我不一样,我遇见的是你。”
贺天昀低头亲了亲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倒要你来劝了。”
他的确不太愿意祝满生,只是不想让祝满寒心。
祝满靠在他怀里,软声道:“现在还不急,我们可以再考虑几天。”
贺天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这些,而是道:“那你先好好休息。”
祝满道:“你陪我,你也没睡吧?”
贺天昀点头,他现在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在知道祝满怀孕后那些事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要陪陪祝满才行。
他伸手抱起祝满,带着他往床的方向走。
祝满今晚受了惊吓,又在外头跑了那么久,这会放松下来的确累了。而贺天昀在宴上喝了点酒,又去祭天,后面又发生了祝满的事,接二连三的,他的确有些累了,所以两人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都做了梦。
祝满梦见了还在祝府时的事,梦见他爹骂他是扫把星。
他早就习惯了这说辞,正要反驳回去,就被一个女人抱住了。
女人将他护在身后,对着他爹破口大骂:“祝知行,你再敢说我儿子是扫把星试试?”
祝知行便露出一副怂样,站在他身旁的潘虹说:“他不就是扫把星,上回还把我的天赐推下水了,怎么会有人心思这么恶毒!”
“那是你儿子活该!欺负曼曼,他只是把人推下水而已!”女人说着,走过去甩了潘虹一耳光,“你再敢在老爷面前乱嚼舌根我剪了你舌头!”
理直气壮又很凶,但维护之意尽显。
祝满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他娘。
他立刻跑过去想抱一抱她,但一靠近,她却消失了。
“娘!”他连忙伸手去抓,却只能抓到一片虚空,但心里却没有那么难过,他想,如果他娘在,肯定就是这模样的。
祝满又看了一眼外头,见天还没亮便知道自己是刚睡下不久,正想继续睡,却见身旁的贺天昀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皱,两只手死死抓着被子。
他连忙推了贺天昀几下,叫他的名字。
但贺天昀都没有醒,他完全魇住了。
他又梦到了以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母妃刚怀孕,整个兴庆宫都喜气洋洋的,他也很开心,每天见到母妃第一件事就是要摸摸母妃的肚子。
母妃问他,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那时顾颂今刚添了个妹妹,天天跟他炫耀,说将来会有个贴心又漂亮的妹妹,把他羡慕得不行,便说自己想要妹妹,把顾颂今比下去。
母妃听见他的话乐得不行,转头把这事跟父皇说了,父皇也笑,说好,就要一个小公主。
于是他天天盼着新来的妹妹,看着母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也一天比一天高兴。
可母妃的生产并不顺利,那天晚上,母妃的叫声从主殿传来,吓得他心脏都要停了。
他跑去主殿,想去找母妃,但宫人都拦着他,说里头都是血,去不得。
他听见都是血,更着急了,闹着要进去,最后被赶来的皇后带走了。
皇后让他安分些,别吵。
那时他还不知皇后是什么人,但知道她是后宫之主,大家都要听她的。
他求皇后帮帮母妃,但皇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让人拿了一杯水来给他。
皇后说:“喝下去,你就能去陪你母妃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本能地从皇后的语气中感觉到危险,尤其那杯水里还有一闻就知道不对劲的甜味。
他摇摇头,害怕地后退着往门口的方向去。
但几个宫人转头就把门关了。
皇后随手指了个宫人,说:“大皇子渴了,伺候大皇子喝水。”
那宫人应了一声,端起那杯水便朝他走了过来。
他吓得脸都白了:“你们要做什么?”
有几个宫人见他要反抗,立刻抓住了他。
他大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太小,小得被母妃的叫声盖过,直到那杯甜得发腻的水灌进嘴里,将他绝望的声音都淹没了。
他倒在地上,听见外头有人恭迎皇上,听见有人说贵妃大出血,但他混混沌沌,全身都像被车碾过般疼。
疼得好像要死掉了。
之后就只剩下混沌。
后来过了许久,久到他再记事时,已经过了许多年。
他有了一对弟妹。
他不知道母妃那时发生了什么,但从岁数算,也能猜到结果。
那个孩子没有保住,母妃也从未再提起那件事。
但虞贵妃并非不想提。
她的确可惜那个孩子,但于她最痛苦的,却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却听说儿子生了重病,命悬一线。
她当时身子虚弱,听到这话只觉天都塌了,当场昏死过去,之后又在儿子床边哭晕过几回。
太医都劝她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她怎么能。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绝不能再没了这一个。
好在那孩子最后还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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