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心中大喜,心道无问果果然灵验,便问香兰:“是那颗无问果带你来的?那些金瓜子也是你变的?”
香兰摇摇头:“无问果离体便是身外之物,因果我亦左右不了,是你许下的愿望将我带到你的身边,金瓜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小周连连惊叹:“妙啊,这无问果真是妙啊。”
香兰却面带忧虑:“恩公,无问果虽灵验,但却并非百无一失,常言道福祸相依,但凡得到必有所失,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便越多,恩公还是慎用为妙。”
小周听了这话,便想到金瓜子出现连带孩子早产这件事。但金钱和美人都已到手,他洋洋自得,哪里还管什么后果,便日日来此颠鸾倒凤,后来更是连家也不回了。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小镇,邻居街坊纷纷议论起来,小周的媳妇气不过,带着娘家大小舅子找上门来,却被结草、衔环两半大兄弟拎着锄头拦在院子里,双方先是叫骂推攘,而后打了起来,几个青壮愣是没打过七八岁的孩童,脸上都挂了彩。
第二天,小周爹娘也来了,小周摆出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护着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寡妇和干儿子,气得爹娘都跟他断绝了关系。
这件事以后,小周在镇上是彻底呆不下去了,便带着香兰和俩干儿子一走了之,他带走了所有的金瓜子,只把房子留给发妻。他们离开的那天夜里,镇上出了一件怪事,所有家禽家畜全部都被咬断喉管横死,连看门的狗都没有放过。”
罗泽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喝了口茶,顺便打量了多迪一眼。
多迪面色悲愤,事情虽过去那么多年,小镇上却依旧流传着那一夜恐怖的传闻,有的说是有人烧荒得罪了山神,山神降祸于小镇,一夜之间杀了所有的牲口,以示警告;有的说是鬼王路过小镇时被下马石绊了一跤,一怒之下下令杀光所有人,但小鬼心生怜悯,每户收割些牲畜,就算给人抵命了;也有人说看见过两只膘肥体壮的黄鼠狼从他家院墙上逃走。
她那时候刚刚六岁,懵懂记得富裕的生活突然跌落谷底,邻居家的小孩儿嘲笑他爸爸跟寡妇私奔了,她的妈妈日日以泪洗面,日子无以为继,开始起早贪黑张罗起小食摊养活两人。
她依稀还记得那个寡妇的模样,记得她风情万种走在古旧小镇的石板路上,似一朵罂粟花摇曳着诱人的馨香。
原来她竟不是人,她爸是被妖精迷了去。
罗泽润了润嗓子,继续讲故事。
“抛妻弃子的小周在南边儿一个小城市落脚,在半山腰买了套别墅,开着那些年少有的跑车,日日美酒美人为伴,乐不思蜀。可终于有一天,还是发生了一场意外,小周生病了。
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流感引起的心肌炎,其实只要好好休息别折腾就能痊愈,可小周在养病期间突然生出对死亡的恐惧,过犹不及拿各种补品当饭吃,不出一年吃出了三高,走路都心慌气喘。
他生怕自己福气还没有享完便一命呜呼,便问香兰,怎样才能长命百岁。
香兰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敷衍道:“我们这些妖怪修炼成了精便能长寿,你们人嘛,只要修成仙,也能长生不老。”
小周就剩最后一粒不问果,他决定堵一把大的,他把不问果吞下,心道:“我要成仙!”
刚许完愿,却见香兰脸色骤变,面带恐惧看向门外,结草、衔环两小子立刻化出元身,逃命似地跳出窗,没跑多远,便听轰隆雷声聚来,两道闪电应声而至,直劈向下,结草、衔环两命呜呼。
香兰惊呼:“恩公,你许了什么愿?”
小周以为这是老天要渡他成仙,心中狂喜:“哈哈,我要成仙啦。”
香兰哀叹道:“我一个妖精的无问果,如何能助人成仙,这下可糟了!你的贪心只会害了我们。”
话刚说完,大风刮来,鬼哭神嚎一般,别墅的玻璃全部碎裂,整个房子颤动起来,只听隆隆声响,似地裂山倾。
小周抬眼一看,却见整个房顶似被一只巨手掀开,四周墙壁寸寸瓦解,一切都不复存在。
第52章 子虚乌有
一片狼藉中, 小周低下头,香兰已被飞来巨石砸中,曼妙的身子掩在乱石堆中, 只露出一条灰惨惨的尾巴。
风暴渐渐平息,尘埃落地, 小周走出破败的房子, 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个道士, 一身青袍,一柄拂尘,花白头发挽在顶上,仙风鹤骨,气质出尘。
小周揉了揉眼, 只觉得那人周身隐隐发着白光, 与俗世格格不入,衣衫更是纤尘不沾, 不禁大喜:“神仙,你是来接我上天的吗?”
道士冷不丁被人这么一问,看傻子一样打量着他:“送, 是送, 我是来送你上天的。”
说罢, 拂尘一甩,将小周牢牢拴成了粽子。
小周没搞明白:“神仙, 你这是做什么?”
道士不理他, 在废墟里转悠两圈,确定那几个黄鼠狼已经伏法, 又转悠了回来。
“一早看这边儿妖气冲天,整片山林的风水都被污染了, 原来是一窝成精的黄鼠狼,千年修行不易,为何要来人间惹出祸端,真是可惜。”
他又看着小周,摇了摇头:“你日夜跟妖精呆在一起,早已三毒入体积重难返,不可留在人间。”
不可留在人间?无问果生效了。
小周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依旧在痴心妄想:“仙人,你是来渡我成仙对吧?”
“你想成仙?”道士有点想笑:“你这种满脑子男盗女娼的货色居然想成仙?是谁给你的勇气。”
道士又一想:“罢了罢了,既然有所求,总比自甘堕落要好,我便带你回文塘山思过涯面壁思过,洗净一身污浊,再行入观修行,否则终身不可出思过崖去。”
道士扯住拂尘一端,念个咒,消失了。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小周。”
罗泽喝了口茶,茶杯搁下,“嘚”的一声响,似惊堂木敲在桌上,整个故事完结。
弹幕犹有未解。
【所以,真的修仙去了?】
【一身污浊,修哪门子仙,终身洗不净业障,出不得思过崖,那不就等同坐牢去了。】
【莫非跟红孩儿和黑熊精一样,还有了编制。】
【此编制非彼编制,没听说过什么文塘山,我只知道我家那边文塘路一号,是监狱所在。】
【多迪姑娘,有人透题了,我猜,你想找的人可能进去了,文塘路一号,这是条线索。】
多迪涨得脸红,突然暴躁起来:“一派胡言,这讲的什么破烂故事,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你说的全都是假的!”
罗泽:“怎么,这个灵异故事你不喜欢,那我再送你一个俗世的版本吧。”
“从前有个穷小伙子,意外发了笔财,抛妻弃子跟个貌美的寡妇私奔了,自己的孩子不养活,心甘情愿去养寡妇的两个儿子,没几年挥霍完钱财,生活无以为继,便开始做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最终在严打期间被一窝端,两个儿子牵涉人命官司被绳之于法,寡妇逃亡过程中意外摔死,而小伙儿被抓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罗泽:“两个故事,真假参半,你捡喜欢的听吧。”
多迪绷着脸,目光凶恶,骂道:“我一个都不喜欢!谁要听这些鬼话!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那就不好意思,你喜不喜欢,钱我都是不退的。”
罗泽手动将多迪下线。
【听完这个故事,我只想讲三点…】
【也挺倒霉的,摊着这么个爹。】
【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正常,不过这个不成器的爹,出来后可千万别找多迪养老,多迪你孝顺老妈就够了。】
【钱财美色业力重啊,这就叫接不住。】
【上天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
这一挂结束,罗泽口干舌燥,一看杯子都见底了,便去厨房倒水喝。
厨房案台上摆满了饮食所需,仿佛一夜之间,生活的气息便似蘑菇一样从各个角落挨挨挤挤生长出来,罗泽看着宋代的白玉盘乘着狐狸吃剩的鸡骨架,汉代的玻璃樽中冰可乐正翻着气泡,黄花梨厨架上搁着垃圾桶,心想他那个一心扑在考古队里的老爹若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到吐血。
真不知道这些年,毕长淮是怎么过的,他不用生活么?
多少人想要求得的长生,到底是不是诅咒,他和毕长淮,一个在轮回中不断忘记却前尘,一个在忘川之外不愿放手,兜兜转转,悲欢离合,只有记得的那人背负着一切,辛苦地支撑着单薄的缘分。
罗泽心口有点疼。
可是毕长淮为何不跟他相认?他最近又去了哪儿?如果按照狐狸所说,自己前几世皆短命,毕长淮是害怕再一次失去自己?
可罗泽看过自己在地府的命薄,明明他这一世功德加身,福泽深厚,怎么会是个短命的。
他不得不再给自己掐指算上一算,这一算不得了,原本两次泄露天机散去的功德,怎么又涨回来了,不仅涨回来,而且功德更多了,怎么回事?
罗泽立刻联想到毕长淮袖口的油漆,他这几日音信全无,是去做什么了?!
想着想着,又走回了房间,有些魂不守舍。
弹幕在催第三卦。
第三卦,抽中的人叫“吃土的阿黄”。
吃土的阿黄脸色蜡黄,一下子引起了罗泽的关注,九九八就位,来活儿了。
弹幕发现了罗泽的异常。
【大师,你怎么了?】
【仙人,克制,你要克制!】
【依照惯例,一到命案将要发生,大仙儿的表情就跟黄鼠狼进村儿了一样。】
【怎么说话呢?大泽仙儿是大泽仙儿,黄大仙儿是黄大仙儿,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对吧大仙儿。】
罗泽:“……”
“咳咳。”罗泽清了清嗓子,不理会弹幕,对着屏幕掬起笑容:“你好啊,阿黄。”
阿黄初中生模样,瘦瘦小小一只,戴着眼镜,虽说看起来一脸晦气,精神状态却很激昂,兴奋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大泽山人,我是你的粉丝,啊呀呀,总算抽中了!”
这是第一个把罗泽网名念对的人,罗泽不禁对他另眼相待:“别激动,阿黄同学,你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对对对,我这边儿……”阿黄想到自己方才的经历,眼睛突然瞪圆了,他有些慌张地看着镜头,神神叨叨压低了声音:“大泽山人,我刚刚……我刚刚……看见龙了!”
罗泽:“哦,看见龙了。”
“好大一条龙,黑乎乎的,两人合抱那么粗!!”阿黄张开手臂比划。
“嗯,是挺严重的。”罗泽点了点头:“在哪儿看到的?”
“在山脚下的水塘。”阿黄回忆道:“今天中午,我睡午觉醒了过来,感觉心里有点慌,就想下山走走,路过水塘,突然看见一条红色的鲤鱼向我游过来,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鲤鱼,就像年画上的锦鲤一样。”
阿黄指着自家墙上福娃抱着的鲤鱼:“就就就……跟这个一模一样,那鲤鱼在我面前绕了一圈,突然转回到水池中央,只听“轰隆”一声,天昏地暗,一道天雷直劈而下,正劈在水面上,我当时站在岸边儿脚都麻了。”
罗泽:“然后呢?”
阿黄:“然后水面“砰”的一声炸开了,从里头飞出一条巨龙,黑乎乎的,两人合抱那么粗,身上缠绕着一层水汽,锐利的爪子镰刀一样,浑身鳞甲像钢盔,它咆哮一声,尾巴一扫,掀起浪头浇了我一身的水,而后飞到云间消失不见了……”
对此,弹幕评论。
【鲤鱼化龙,是个好兆头。】
【好个屁,这是个神经病,说胡话呢,你看他那眼神儿,都是涣散的。】
【小说看多了,魔怔了?】
【自从来了大仙儿的直播间,你说有龙我真信。】
【需要上报政府吗?】
【兄弟你在哪儿,我要亲眼见证奇迹的时刻。】
罗泽喊他:“阿黄,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阿黄却答非所问:“大泽山人,你见过龙吗?我刚真的看到了,两人合抱这么粗的,浑身黑糊糊的。”
【看来是有点不正常。】
【中邪了?】
罗泽换了个问法:“你旁边还有谁看见那条龙了。”
阿黄果然回应道:“我阿姐也看见了。”
阿黄说着,把一个姑娘拉到镜头里,被迫入镜的阿姐约莫比阿黄大两岁,长得跟阿黄有几分像,也是又黑又瘦,眼神呆呆的。
阿黄摇了摇她:“娟姐,你看到没有,刚刚底下那池塘里龙出水,都飞到天上了。”
“底下的池塘?”小娟打了个哆嗦,牙缝里嗖嗖吸凉气。
罗泽看着阿黄的姐姐,有些意外,又一个九九八,这户人家是要断后啊?
“别去池塘,千万别去池塘,”小娟严肃道:“池塘今天涨水了,前年在里头淹死的小孩儿变成水猴子爬上来了,一直在那儿叫唤,你可千万别答应,答应了他就把你给拉下去。”
阿姐说着,死死拽住了阿黄的衣服,生怕他胆大去瞧热闹。
【一个说有龙,一个说有水猴子,你们去的是同一个池塘?】
【水池子有问题啊。】
【有费想象力的东西,弟弟的想象力鬼斧神工,姐姐的充满恐惧。】
【大仙儿,这姐弟俩是被水鬼冲撞了?】
罗泽打量着镜头里的人,姐姐好像要清醒一些,弟弟则是完全亢奋的状态,便问姐姐道:“小娟妹妹,你家里有大人在么?”
小娟看着罗泽,愣愣地回答:“村里有人办白事儿,爸妈帮忙去了。”
罗泽:“啥时候出去的?”
小娟:“午觉过后,我看着他们下山的。”
镜头向远方一甩,便见下山的路绕过山脚的水池,水面风平浪静。
罗泽粗一盘算,没准今天能救一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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