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申指着地上的人问黄双儿:“你可看清楚他是谁?”
黄双儿结结巴巴道:“他他他……”
正说着, 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个拿着跟罗泽一样的佩剑,是登天阁临渔, 他身后紧跟着的,是赤瞳的同宗子弟风竹。
黄双儿腿一软, 又坐到地上。
金申见到来人,更着急了,一把将黄双儿提起:“快说,地上这人是谁!”
黄双儿哭道:“我来时,他已经成火球,哪里还分辨得清模样。”
风竹看到地上的死人,浑身一激灵,他挤到赤瞳身边:“师叔,这是怎么了?谁被毕方烧死了?”
赤瞳确认风竹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掩声嘀咕道:“还以为地上的死人是你呢,还好你出现了,刚刚去哪儿了?”
风竹:“那边有个山洞,我钻进去找了一圈,出来时看见登天阁的临渔拿着夜明珠往这边赶,就跟了过来。”
临渔站到罗泽身边,跟着解释道:“我听见这边有尖叫声,好像有火光亮起,便赶过来看看。”
找到了活着的人,便只剩下两个人不见踪影,一个是邀月楼的童芷柔,一个是金申的儿子金不凡。
金申前所未有紧张起来,燃起不夜灯把四周照得通明,对着地上的死人仔细查验起来,刚刚那火势太过强劲,几乎把一切都化成灰,甭管是衣衫、毛发、还是鞋子,连身上的金属扣都化了,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人不是我师姐。”站在罗泽身边的黄双儿道:“我来的时候这人还是站着的,比我高出很多,应该是个男的。”
排除了童芷柔,便只剩下金不凡还未出现,金申的脸色更难看了,可他依然难以相信这一切。
“咦,这是什么?”
风竹趁着众人说话的机会四处张望,目光锁定了什么,向旁边水洼中探头:“谁的配刀掉这儿了?”
金申第一时间冲过去,从水中捡起刀,那是一把出鞘的短刀,刀刃银白,刀柄翠绿,是由陨铁和宝石淬炼而成,价值不菲。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刚刚金不凡腰间挂着的,就是这样一把刀。
金申一眼认出儿子的东西,立刻忍不住哀嚎起来:“凡儿!凡儿啊!!”
他将宝刀贴在胸口,跪在那堆火灰面前痛呼:“天杀的毕方鸟儿!天杀的贼人!我好心养你二十载,你却杀我儿!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人不是毕方杀的。”
一句话石破天惊,连金申的哭声都噎了一下。
众人皆看向罗泽,各色表情一一被罗泽收入眼中。
罗泽稍稍有些尴尬:“哈,我只是合理的怀疑一下。”
他挠了一下后脑勺:“刚刚我趁你们讨论的时候,大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剧烈的打斗。”
拜金申的不夜灯所赐,四周被照得通明,这里原本是无人涉足之地,第一次迎来这么多外来客,随即被毁得一塌糊涂,连片的石笋折断,地面散落几个凹陷的大坑,石壁上更是有许多抓挠的痕迹,连洞顶都塌陷了一块。
赤瞳将痕迹收在眼中,戏谑道:“毕方这是跟大象打起来了?一脚一个坑的。”
罗泽:“不是大象,是蛇。”
赤瞳:“蛇?”
罗泽:“对,蟒蛇。”
罗泽走到一排石笋连接而成的白色石壁旁边,用夜明珠照亮底下的痕迹,那里乘着积累了万年的灰尘,清晰地拓印着某种动物行动轨迹,像是无数S形叠加在一起,边缘为细小的齿状。
风竹生活在西北荒漠,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很快点头:“嗯,蟒蛇用腹部的鳞甲扒住土地,这确实是蛇留下的痕迹,跟我们那儿戈壁滩上的痕迹一样。只不过,这条蟒蛇似乎太大了点吧。”
风竹用手比划:“足足有一个女人的腰那么粗。”
罗泽又指着石壁最上方的爪印:“你看。”
风竹:“单脚三趾,这是毕方的爪印。”
罗泽点头,又指着蛇印戛然而止的地方,两边似有翅膀拍打的印记,中间则是囫囵一团。
“毕方应该在石壁上方埋伏蟒蛇,趁它不备飞扑下来,与它缠斗在一起。”
风竹是个很好奇的年轻人,立刻响应道:“你是说,这溶洞原本是蟒蛇的老窝,毕方鸟逃进来后,被蟒蛇发现,毕方先下手为强,躲在石壁上伏击蟒蛇。”
罗泽:“山洞荫蔽潮湿,的确适合蟒蛇居住,但这里并不可能是蟒蛇的老巢。”
风竹:“为什么?”
“很简单。”罗泽随意捡了一块崩落在地的石头:“不知道你们闻到没有,这个溶洞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越往山洞深处越浓重。”
这么一说,众人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有股刺鼻的气味,还有点熟悉。”
罗泽将手中的石头展示给身边的人看,石头呈黄色,上头还有透明的结晶。
风竹一眼认了出来:“这是……雄黄?”
“雄黄和雌黄伴生矿,这整个洞穴就是个巨大的矿洞,这里的水也是浸泡过雄黄的水,蛇怕雄黄是众所周知的事,它不会在这里安家。”
赤瞳:“可蟒蛇为什么会出现在雄黄矿洞中呢?”
罗泽笑了一下:“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么大个头的蟒蛇足以修成精怪,来这雄黄洞中,若不是被迫的,应该就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风竹:“什么目的?”
罗泽却买起了关子。
罗泽:“我有一个想法,诸位或可听听,烧死人的或许并非毕方,而是这条蟒蛇。”
赤瞳:“蟒蛇?”
罗泽:“我知道有一条成精的千年蛇妖,名叫太攀,黑鳞白腹,尾部似锤,口吐冥火,其火能化骨,早年生长在西南边陲的森林中,或许谁收服了它,将它带到章莪一带,一路杀人放火,用以……嫁祸毕方。”
众人:“……”
赤瞳:“你有什么证据?”
罗泽:“我没有证据,只是见这地上有太攀蛇尾锤锤打出来的坑,才想到了它,太攀乃阴厉之蛇,吐出的火属于地狱冥火的一种,火焰呈幽蓝色,燃烧时寂静无声,火苗虽然小,但水浇不灭,可化骨焚金;而毕方鸟是金乌的近亲,肋下生火也跟太阳火一样,看起来刚猛热烈,遇水则灭,烧不透骨头。刚刚我们在山顶时都看到过,毕方鸟身上的火焰,金中带红,胜似晚霞。”
罗泽问黄双儿:“你刚刚看到这个人身上烧着时带着火焰,是什么颜色的?”
黄双儿被问得一怔:“……好像是红色的,我记不清了。”
罗泽又转向临渔:“你听见黄双儿的尖叫声时,看见了火光,火光是什么颜色的?”
临渔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黄双儿:“我看到的火光是幽蓝色的。”
“咦,这倒是奇怪了。”
风竹看了一眼黄双儿,又看了一下临渔:“这火光难道会变颜色不成,又或者说……谁的眼睛坏了。”
风竹跟赤瞳一样,不说谁撒了谎,只阴阳怪气。
赤瞳在一旁道:“我闯荡天下这么些年,从来没听过太攀这个名字,你一个小小的登天阁门徒,怎么知道得这么细致,还知道它吐的火为地狱冥火的一种?你还去过地府不成?”
“这个嘛……”
罗泽绝对不会告诉这些人,太攀蛇因作孽太多,后被压在十八层地狱,又因冥火实在好用,被地府收编为刀山火海区npc,专门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鬼魂,身为同事,罗泽也顺道打听过它的“丰功伟绩”:火烧连城。
这不就对上了。
难怪那太攀一见到罗泽就发怒,原来还是冤家。
罗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太攀初露头角,晚辈也只是碰巧听说了这些。”
金申激动道:“可这太攀蛇为何要杀吾儿?”
罗泽:“杀人是为了灭口,或许金公子赶来时,看到不该看到的事,譬如说:太攀吐火。”
赤瞳还是不信:“年轻人,你莫不是想将水搅浑了。”
罗泽:“搅浑水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赤瞳摇了摇头:“道途子的徒弟,不可尽信。”
罗泽顿了一下,他只见过那个主持人npc一面,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这一世自己风评如何。
“这个其实很好证实,岩洞虽层层叠叠不知深几许,但空气不流通,这说明只有一个入口,太攀一定还躲在某个岩缝里。我听说这个太攀虽已修成精,但头脑简单,很好操纵,它耳中长了一对耳鼓,听见有节律的震动就会起舞,诸位谁有乐器,可以把它诱出来。”
罗泽在地府已经把太攀拿捏得死死的。
“我这儿有,我来试试。”风竹从怀中取出个短笛,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风竹笛声悠远,尽显辽阔苍凉,回荡在这深不见底的山洞中,声音壮大数倍,听得人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所有人敛起屏声,竖着耳朵听着角落里的动静。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西南角似乎有沙沙的声音响起,好似鳞片划过石头,金申遮住不夜灯,猫着腰向角落中望去,黑暗中沙沙声越来越近,还能听见它有节律地随着音乐颤动着。
临渔手中的夜明珠照亮黑暗中舞动的身影,那是一条树粗的巨蛇,脑袋呈三角状,腹部一片白,半个身子盘起,翘起的尾巴上正有一个圆滚滚的锤头,跟罗泽描述地一模一样。
金申目眦尽裂,手掌大开,便有经纬分明的一张大网飞去,将太攀兜头罩住,太攀受到惊吓急忙向后退,山洞沟沟壑壑,那天网罩不到石缝深处,太攀顺着石缝钻进水中,又从另一处钻了出来。
金申赶忙追出,接连出网,却总是被地形遮挡,赤瞳从另一方向夹击,连丢出两个小型陀螺,爆裂声阻断太攀逃生之路,太攀回过身便朝金申咬去,金申轻松一躲,手中多了把长刀,瞬间砍向蟒蛇。
蟒蛇用尾巴接住这一击,整条蛇翻滚到角落,却也打出了血性,绷住身子要跟金申血战到底。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哨声,这哨声两长一短,似有暗示,太攀一听哨声,也不应敌了,一猛子扎进水中不见了。
找不见蟒蛇踪影,金申和赤瞳对望一眼,一同向哨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他们发现金不凡的方向,被起起落落的地形掩住,隐约听见几声撞击,而后火光再次亮起。
众人心道不妙,急忙往回赶,走到石壁前一看,地上又多了个黑黢黢的死人。
第57章 迷雾重重
“是毕方。”
刚刚那一瞬红光滔天, 正落在这石壁方向,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事,而地上新落下单足三趾印, 正对着石壁下焦黑的尸身。
这尸身与刚刚那个有着明显的不同,若说前一具尸体是被火化了, 毕方烧死的这人却外焦里嫩, 保留了大部分的形态和特征, 仅仅皮肉面目全非。
众人皆惊,环顾四周,心中惶惶。
风竹:“这毕方不会是偷听了我们的讨论,故意杀个人,区别给我们看吧。”
赤瞳:“死的人是谁?”
金申:“是黄双儿。”
除了童芷柔, 只有黄双儿不在, 而地上这个人,个头明显不高, 没烧尽的衣衫也是白色的。
“啧啧啧。”
赤瞳看着地上的人叹息不已,难以想象刚刚还楚楚可怜的美貌女子,转眼皮肉焦黑, 似一根木炭一样躺在地上, 不再有一丝生气。
“这该怎么跟邀月楼交差啊。”
“为何要跟邀月楼交差?”罗泽道:“是邀月楼如何跟天下人交差。”
众人皆看向罗泽。
罗泽趁机辨明黑白:“两具尸体差别如此之大, 若第二具尸体是毕方所杀,那便可以确定第一具尸体, 是太攀所杀。诸位来时应该路过受灾的村镇, 都见过被烧死的村民,是被冥火烧成灰烬, 还是被阳火烧焦了。”
风竹:“我和师叔一起查探过临近的村庄和城镇,死者化灰了, 看来在章莪一带杀人放火的,是太攀蛇。”
罗泽得意的翘起嘴角,心道,就知道毕方不会犯下这滔天之祸。
“咳咳,”他正色道:“太攀只是头脑简单的妖物,诸位刚刚可有听到哨声,两场一短,太攀听到后反攻为逃,这说明有人控制太攀为祸人间,至无辜人横死,这位吹哨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金申大怒,手中的刀忍不住挥舞起来:“吹哨的人是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赤瞳:“我与金岛主合力追击太攀赶在最前面,听见哨声是在身后发出来的,火光亮起时,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是道途子的小徒儿连泽。”
罗泽正与临渔并排站着,也顺道为他解释:“离我比较近的,是临渔师兄。”
临渔与罗泽对望一眼,冲他笑了一下。
风竹轻轻拧了下眉头,回忆道:“我听见哨声时,看到前面有夜明珠发出的冷光,好像是临渔吧,但哨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记得我追出去时,身后只剩黄双儿没离开原地。”
金申:“那吹哨的人只能是黄双儿了,一定是毕方躲在暗中偷听到我们说话,又见黄双儿吹哨命太攀蛇逃跑,知道自己是被此人陷害,便烧死了她,是这妖女毒害我儿。”
金申握刀的手激动地颤抖着,恨不得往地上的尸体上再剁上两刀。
赤瞳:“童芷柔呢,进入山洞以后,还有谁见过她。”
众人摇头,皆说没有。
“左右都是邀月楼的人,害死那么多无辜百姓,毕方杀她不冤。”
赤瞳也不怜香惜玉了,冷哼一声,随即一扭头,又向老冤家发难。
“金岛主可不可以给个解释,是不是你们蓬莱丢了毕方鸟儿,便联合邀月楼构陷于他,引我们来合力追捕,尔等寓意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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