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行哪里管叶女士说什么,先下口水为强,小嗦一口,立刻被烫得嗷嗷叫。
“啊——这么烫干嘛不提醒我一下,想让我烫死吗?”
叶女士毫不客气骂回去:“饿死鬼托生的?哪次都要抢着吃,又没有短着你。”
当时只道是寻常,离别在即才显珍贵。罗泽嘴角弯了一下,下一秒就苦涩地收起,视线转回直播间,对面小小和他妈妈坐在一起,小小妈正在看弹幕,表情越来越来越古怪。
【让我来大胆猜想一下,小小难不成天赋异禀能卜天意,结果被他爸妈当成神经病,给打自闭了?】
【相当于练成金丹,被当胆结石给敲掉了。】
【我当年就是这样,练成了神风腿,家里人说是静脉曲张给治了,宝宝心里苦啊!】
【我也是,刚开写轮眼,就被说成白内障。】
【你去精神病院看一看,好多都是分神期大佬。】
【火葬场还有化形期的高人呢,直接给炼成舍利了。】
【评论区人才济济,人间果然是熔炉。】
【你们这些坏心眼子不要再吓小小妈了。】
孩子妈:“……”
罗泽问小小:“小小,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小小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好似对人类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也没有给出回答。
罗泽心生同情,这孩子偏偏觉醒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年纪,体力脑力都还未发育完善,离了爸妈饭都吃不上,周围又都是普通人,就跟千里马被锁在普通马厩,跟其他马儿不一样就成了过错。
孩子妈满脸疑惑:“大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明白?”
罗泽:“小小慧眼初开,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事物,两个月前中元节鬼门大开,他可能是见鬼了,这么小的年纪,应该吓得够呛,可旁边的人都不能理解他,只当他是胡说八道。他发现说实话会招来打骂和嘲笑,便伪装成普通人,实则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身心被重创。”
弹幕咋呼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
【天赋异禀的满级小孩儿啊。】
【天降紫微星之开局即地狱。】
罗泽:“你家小区后头有块墓地,你儿子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那个方向,每晚都能看见鬼魂飘来飘去,一开始他整夜失眠,时间长了也麻木了,白天不想跟人说话,心里憋得难受,就跟一两个鬼魂交上了朋友,打发失眠的时间。”
孩子妈听了这话惊得嘴巴都合不上,扭过头看着沉默的儿子,小小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不与她对视。
罗泽:“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看到每一个人都能读出过往和将来,这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创伤,他幼小的心灵装不下这么多世事沧桑,又时刻都处在信息过载的状态,于是只能选择自闭逃离人群。”
孩子妈:“你的意思是,我孩子也能像你一样,能直播给别人算命赚钱?”
罗泽:“……”
弹幕:【……】
罗泽对孩子妈抓重点的本事感到十分无语。
“他现在还小,应该把身心健康放在第一位,他对周围环境非常敏感,却又没有反抗的力量,作为家长最好能多理解他信任他,帮他渡过这个难关,至于算命,窥探天机会导致反噬自身,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反噬,什么反噬?”
叶女士循着话音就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新乘的猪肝汤。
罗泽连忙撇清:“我说小小年纪太小,极易被反噬,需要找个人好好引导。”
“哦。”叶女士将碗搁在茶几上,重新坐回沙发,她刚刚断断续续听了几耳朵,此时突然敏感地想起罗泽奇怪的体检报告,不由多看了儿子两眼:“你这黑眼圈跟小小的也差不多,咱以后还是别干这行了。”
罗泽心头一酸,喉咙滚了一下:“妈,你别打岔。”
小小妈插话道:“大师能不能收小小为徒,引导他该怎么做?”
“这……”
罗泽和小小互相干瞪眼,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第63章 千年干尸
罗泽思忖着自己收徒是不太可能了, 但这么个好苗子既不能被孩子妈当生财工具,也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还是得给找个靠谱的启蒙老师。
现下这世上, 早已没有当初修仙门派百花争艳的辉煌,只剩龙虎山硕果仅存, 罗泽虽没机会上山拜访, 但知道其名非虚。
罗泽:“我能力有限, 怕耽误了小小,不过我知道当今龙虎山高人隐没,其中有位道者人称婆箩仙,最善相人,你可以带着小小去山中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小小资质不凡, 婆箩仙惜才,自然会收归门下用心教导。”
孩子前途未卜, 小小妈有些不知所措,便听从罗泽的建议,打算先去首都查身体, 再去龙虎山找这位仙人拜师求学。
两人下线。
刚结束, 又弹出来多个通话申请, 叶女士心里有顾虑,这回晓得不给儿子添麻烦, 一个接着一个点了叉, 到第四个却莫名其妙点了接收。
倒不是手滑,这人的头像是个三星堆出土的黄金面具, 而罗泽的爸爸罗志新同志的头像正是三星堆黄金面具。
“老罗?”
叶女士不禁发出疑问,却又感觉哪里不对, 点开个人页面,才发现这人并不是罗泽他爸,是个网名叫秦川的驴友,天南海北都去过,个人页面琳琅满目都是风景照。
秦川那边画面一直在抖动,像是在找合适的位置支撑自拍杆,终于安定下来露出个脸,便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瓜子杵在镜头前,这人不仅满脸胡须嵖岈生长,还略微有些秃顶,头发连着胡须栅栏一样立起来,显得那紫红色的脸格外圆。
到底是连上了,还能撤回去不成?叶女士也经常连线网友,没准这人是来找自己唠嗑的,不是找罗泽算命的,于是先把罗泽挤出镜头,与对面打招呼:“你好哇大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虬髯大汉状况并不好,怎么说呢,就像是跌进水里刚爬上来,又在沙土里滚了两遭,再遇上狂风,把毛发吹得立起来,饱经风霜跟个落难的鳌拜一样。
但胡须大汉并没有在乎这些,先是礼貌的回应:“阿姨好。”
阿姨?
!
虽然叶女士年过半百,但被一虬髯糙汉叫阿姨,差点没叫把她喊抑郁,于是叶女士化抑郁为怒火,板起脸:“你喊谁阿姨?找抽呢。”
【这大爷不太礼貌啊。】
【是个流浪汉吧?脑子不好?】
【流浪汉怎么会有手机?】
【大爷一定是遭了难了,被人抢劫了,抢了脑子,留下手机。】
头发长脸上的大汉看着屏幕,脸上的肌肉抖了又抖,露出委屈的神情:“你们说谁呢?别叫我大爷,我零零后!!!”
一石惊起千层浪,弹幕炸开了锅。
【零零后?】
【别说,这声音还挺秀气,只是脸盘儿,这么沧桑吗?】
【现在00后都这么卷了。】
【真的吗?我不信,大爷亮亮身份证吧。】
【不用了,您张开嘴,让我看看牙口。】
【哥们你是植发植错位置了么?怎么满脸长头发。】
“零零后?”
叶女士眯着老花眼对着屏幕瞅了两瞅,终于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找准了眼睛,那眼睛虽小,眼神却大抵是清澈的,再配上他愣头愣脑的面部表情……
叶女士和罗泽对视一眼,罗泽朝她点头,的确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罗泽差不多大。
叶女士:“啊,是个小伙儿啊,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网名秦川的零零后挠着脖子:“我徒步半个中国,难免风餐露宿风吹日晒的……”
就给晒成这幅德行了。
叶女士:“哟,徒步半个中国呢?你这是多久没回家了。”
秦川:“也就两三年吧。”
叶女士瞅着他黑里透红的面颊和满头砂砾,心里头唏嘘着这个不着四六让家人担心的不孝之子:“这是徒步到哪儿了呢?怎么看后面都是沙子。”
秦川:“到茫泊了。”
“茫泊?”
叶女士眉心一抬,睁大了眼睛:“可是醴州的那个茫泊?”
秦川:“嗯。”
【茫泊?就是那个著名的无人区?】
【弱弱问一句,那一片都是沙漠,为什么叫泊呢?】
【古时候是个湖泊,还留下了很多文字记载,后来干涸了,就成了沙漠。】
【听说好多人想要穿越茫泊都失踪了,还是有人前赴后继送人头。】
【好好活着不好吗?】
叶女士:“哈,这么巧,我老头也在那边,是考古队返聘过去的。”
叶女士一边说着一边心疼自家老头,原本知道醴州那边环境艰苦,却没想到这么艰苦,能教一个二十多岁的娃晒成个黢黑的老大爷,正宗老大爷罗志新同志还不知道得沧桑成什么样儿呢。
秦川:“这醴州附近有很多古城,好几撮考古队都在呢,路上我都遇到过,几天前我们就是跟着一支考古队来了这无人区,后来分开走,也不知道那些人走到哪儿了。”
叶女士顿时吓着了:“是哪个考古队啊,你知道不?领队叫啥啊?”
秦川摇了摇头。
叶女士心里想着这几天都没收到老罗的信息,不禁在心里暗骂:“杀千刀的,这么大年纪了,还教人担心,这此回来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罗泽趁机把镜头摇向自己:“秦先生,你今天连线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川恍然大悟:“哈,差点忘记了。”
他将镜头转向身后黄沙戈壁,那儿有一处凸起的沙丘,说是沙丘,却又比旁边沙丘大上许多,像一座荒芜又宽广的山,被黄沙埋起来,只剩个光秃秃的山尖矗立在风中,荒凉如厮。
秦川:“我和朋友来茫泊徒步,原本打算在这沙丘底下修整,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罗泽望着沙漠出神,那山尖像一把匕首,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罗泽敲了敲脑壳,他反复行走于阴阳两界,孟婆汤喝了一次又一次,也记不得哪一世跟这片沙漠有过交集,只依稀觉得那山尖底下有个山洞,他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仔细去想却又一片茫然。
下午五点,太阳已经偏西了,斜射过来的光线照得那山丘半明半暗,那暗处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秦川:“这里有一片绿洲,十分奇特,白天是干涸的,每天下午四五点,山的影子挡住这里的阳光,沙子里就会涌出泉水,泉水汇聚成水洼,里头长出水草,一片一片绿油油的,壮观地很呢。”
秦川拎着手机底下的架子,沿着沙丘往下走,一片水洼随即映入眼帘,那水十分清澈,能看见水底翻涌着沙子,那是突突往外翻涌的泉水吹起的砂砾。
【哇,这也太美了吧,确定这是沙漠?】
【这是茫泊?是我知道的那个茫泊?你不会是在自己家后院接了水管了吧。】
【看定位是茫泊不错的,这里居然有网络?神奇。】
【我家就住醴州,从来没听说过茫泊有绿洲,也没见有人拍到过你后头那刀子一样的山。】
弹幕正忙活着打假,秦川把手机支在岸边,颇为兴奋地脱了鞋踩进水中,镜头拍到他粗壮的小腿弹起雪白的水花,下一秒便见他整个身子“噗通”一声扎进水里,仰泳蛙泳自由泳来回往返。
罗泽:“……”
弹幕:【……】
【怎么说呢,有种焚琴煮鹤的美。】
【大爷,您矜持一点。】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证明,永远年轻,永远大煞风景。】
【大爷您来连线不会就是分享怎么在野池子里游泳的吧。】
【谁来管管他呀。】
大爷……额不对,秦川像一只撒欢的大青蛙敞着肚皮在水中来回扑腾,直播间的观众说什么他也看不见,相互之间达成了一种你放肆作我放肆批评互不干涉的微妙平衡。
正当吃瓜群众看厌了的时候,宁静的水池突然浑浊起来,眼尖的网友发现了什么。
【水位是不是在下降?】
【水正在倒流回沙子里。】
【吓,水底下那一团是什么?】
【刚才还小小一团,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是水怪么?】
【快点跑啊!】
只可惜无论是恶意的批评还是善良的劝说,镜头之外的秦大爷都一无所知,依旧徜徉在自己天人合一的境界中。
直到他的脚被什么给缠住。
秦川身子一僵,低头一看,两眼一瞪,虎躯一震,嗷的叫出了声,大展雄臂狗刨起来。然而他无论怎么拍打水花,位置仍旧在原地,就像一条被拴住的狗。
直播间的观众的心都要揪了起来。
就见这大胖爷们原地折腾了将近十多分钟,力气耗尽,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脑袋都快浮不出水面的时候,两腿一蹬……居然站了起来。
是的,他站了起来,脚踩在沙子里,身边的水流哗啦啦向沙丘方向倒退,水位从他腰间很快降至小腿,最后从脚底板爬走。
秦川脑门上顶着一片霞光,呆呆往山尖看去。
【你们看见门,山尖的影子在撵着水跑,这水怕光。】
【怪不得大爷说,四五点的时候,山的影子挡住这里的阳光,沙子里就会涌出泉水,醴州纬度高,太阳九点钟才下山,这会儿绕到山的另一边,影子换个位置,水遇见光就会退回去。】
【哦弥陀佛,还好没出人命。】
【刚刚水里头那是啥?水猴子?】
【诶诶诶,你们看,水底坑坑洼洼露出的是什么?】
秦川也正茫然的看着四周,这是个心大的,劫后余生不想着逃跑,反倒是研究起了案发现场,他用脚指头试探着刨了几下,似有所发现,颠颠往岸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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