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
周子燃垂着头,血滴滴答答液撞在地上,他抬手抓着毛巾的两端:“我才不喜——”
“想好了再回答。”
“我才不——”
“我就只说这一次。”
“我才——”
周子燃还特意拉长声音,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等来另一道声音的打断,他自己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等声音追上来:“我才……我……”
虚假的心脏在荡秋千。
他彻底闭上嘴巴,周子燃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被血糊一脸的样子有多可笑,他只是试图在单绪的脸上寻找,又一次捉弄他的痕迹。
但是他看不出来,像是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他的玩笑话自己也会当真,周子燃扯着毛巾罩在头顶,利用下垂的毛巾挡住两侧的红灯笼。
他十指扣紧:“……鬼才能听见。”
*
高骥到家后发消息报了平安,单绪准备明天请假,再让张水试一次看看情况,但是没料到早上九点多,他还在床上做梦,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就突兀响起。
单绪的起床气挺严重,看着来电显示有几秒很想挂断电话,但是考虑到高骥的状况,他忍着怒意按下接听键。
“单哥!我房子着火了!”
高骥那边声音嘈杂,背景音还有出警声,单绪的困乏顿时消失:“人怎么样?”
“我没事!”高骥不自觉扯开嗓子,“那张水也没事,也幸好他机灵,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
高骥看着张水白着一张脸靠着树站着,身体似乎非常不舒服。他挠挠脸,语气迟疑对着单绪解释:“那不是我带着张水回来吗?他没醒我一个人在家,为了壮胆就喝了点酒,喝得兴头上汪泉忽然出现,我想着你告诉我的,就想想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感觉是挺有用的,但是我想着想着就那什么了。”高骥说到这自己先不好意思,“正好张水醒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们就睡在一块了。”
就算是单绪,听到这里也诡异地沉默下来。
“所以,你当着汪泉的面,跟张水上床了?”
“真有用啊哥!”高骥兴奋地跳过他的话,又压低声音道,“人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确实会更加变态一点,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上他!”
“我对他上你还是你上他不感兴趣,换个重点。”
高骥大喝一声:“好!新重点来了,我兴奋劲上头,觉得汪泉也不是那么可怕,就想着在这种状态下试一试,然后我一边干张水一边找录像带,刚点燃火,我就被张水一巴掌拍在脸上,转头才发现房子着了。”
“……”
单绪走到客厅,开始翻箱倒柜,周子燃因为昨晚那似是而非的对话,纠结好一会儿才冒出头。
“你今天醒得这么早啊?”声音也别扭。
单绪拿着对他手机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他的表情自然,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能扰乱他的心神,看得周子燃不高兴了。
他这是又被耍了?
单绪一边接电话一边找东西觉得太耽误事,干脆直接点开外放,蹲下身拉开电视柜的几个抽屉。
“单哥?你在听没有?”高骥扯着嗓子叫他,周子燃凑过去碰了碰屏幕,撑着脑袋一边听,一边看着单绪的背影,“我觉得我发掘了自己新的xp,一想到汪泉在旁边看,我就干他干得越来劲——”
单绪终于找到自己要的东西,走到桌前对着手机做最后的确认:“所以房子烧成什么样了?人确定没受伤?”
“嗨,房子就是客厅烧得严重,估计要重新装修,也联系房东了,周边的房子没有波及到,所以我只要赔点钱就行。人没事——哦,也不对,张水有事,他屁股出大事了——嘟嘟——”
单绪直接挂断。
周子燃只听了后面几句话,有点疑惑:“单绪,他在说什么?叉劈是什么,干他又是什么意思?”
“别装纯。”单绪低头将酒精喷雾对着手机喷了两下,“干他的意思你不懂?”
周子燃撇撇嘴:“就是不明白才问的你啊。”
单绪停下动作,认真打量他脸上的神色,发现没有说谎的痕迹,意外但又不意外,小男鬼就是时而单纯,时而色欲熏心。
他冷漠回:“干架的意思。”
“干架?他跟谁又打起来了?”周子燃还不了解高骥的为人,没对这个解释有任何怀疑,“张水吗?”
“别提他们。”单绪嫌弃地皱眉,看着眼眸纯净的周子燃,耐心地多提了几句,“以后高骥说话,你少凑上去听。”
周子燃没拒绝也没答应,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你在给手机消毒吗?”
单绪擦了两次才满意:“嗯,消消毒,刚才脏了。”
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单绪刚好看见手机上弹出的消息。
他迅速浏览完,对着一副心事重重模样的周子燃道:“今天高骥会过来,记得我刚才说的话,最好他说话你学昨天那样堵耳朵。”
他还敢跟我提昨天!
“听到了吗?”
这句话成为他爆炸的引线,周子燃只觉得火气从脚心往上烧,他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面,抬腿一跨,半边身子就进入电视。周子燃气得眼眶发红,却还记得冲单绪发狠话:“没听见!”
他收回另一条腿,电视黑屏,但没两秒他又探出头,气势汹汹地补上:“而且,我也不喜欢男人!不喜欢!”
第83章 死亡录像带
高骥面对的情况比他说的要严重一些。
做完笔录后两人到单绪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张水本来说什么也不去,但是身体和精神上的虚弱阻碍了自己的发挥,导致他根本挣脱不开高骥的手。
“汪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一进屋,高骥就马不停蹄地讲述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昨晚莫名其妙的大火就算了,离开警局往这里赶的中途,张水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往大马路上跑,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今天可就轮到他了。”
张水阴着脸坐了下来:“他出现次数增多,不都是你的问题?”
哪个鬼能接受这种侮辱,把鬼当play中的一环,到底是谁脑子抽筋?
“反正——”高骥自己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完才长长喘口气,“房子烧了,我们两个凑在一块,汪泉不管盯上谁,都是唇亡齿寒。今早上还是我一个人中了招,万一哪天我跟他都一起中招,就没有人来救了。”
这也是高骥为什么找来,有活的办法谁想死?
“单哥,这段时间要麻烦你看着我俩一点,房租我们按天给,保证让你满意。”高骥抬手想拍拍单绪的肩头,却被一个冷眼定住。
“住在这,行,但是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明。”单绪看了看脸色明显憔悴的张水和眉开眼笑的高骥,“我这不是宾馆酒店,别做‖爱。”
“……”张水脸上红白交加,牙根都要咬碎了。
高骥闻言,有话要说:“单哥,我这才开荤,你这一下给我禁了……”
“高骥!”单绪还没说话,张水就猛地站起来,“你他妈乱说什么?!”
单绪走到次卧门前,往里指了指:“房子就两个房间,要住你们就只能住这屋,你可能不知道,这房间之前是汪泉在住。”
他看着张水道:“要是介意,也能在客厅打地铺。不过应该是我多想了,毕竟……呵,都是狠人。”
高骥“诶呀”一声,眼睛乱眨给单绪示意:“哥,说什么呢?我们睡这!就睡这!鬼都面对面打了几声招呼还怕他生前住的房子?”
“我睡客厅!”张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在这两个npc的帮助下成功过关,这点小事又有什么,不就是被睡了次,爽就行了,谁在乎这些?可身后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出声反驳。
“你确定,这房子可不止我们三个人。”高骥为自己的聪明暗自点赞,说着转头看向四周,“房间里还有一个鬼,你昨天昏迷了不知道。单哥,那周……子燃呢?”
他还对小男鬼的名字不太熟悉,差点叫错,几个房间搜寻无果后,来到电视机面前:“怎么回事?他没出来?”
张水在高骥的带领下,视线瞬间在录像机上定格,他转头看向姿态松弛、玩着手机的单绪,一脸不可思议:“你也看过这个?”
单绪没看他,只是回高骥的问题:“哦,在发脾气,没出来。”
“什么?发脾气?”高骥拍拍录像机,又摸摸电视,“怎么发脾气了?”
周子燃留给高骥的形象太成功,骤然听见“发脾气”没出来,就和某天自己听见单绪在撒娇一样不可置信。
怎么想,那学生鬼都不像是随便发脾气的模样。
单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原因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他并不明说,只是也盯着黑屏的电视看,手肘撑在抱枕上跳过这个话题:“房间里只有一架床,床铺的东西你们需要自己买。”
“没事,我来之前已经在软件上下单了。”高骥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个问题,只是有点遗憾没让张水见到这个学生鬼,直接拍板道,“我俩就睡这屋了。”
张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那还在走秒的录像机,到底是咽了下去。
*
周子燃生气的时间比单绪想的还要长一些,晚上吃过晚饭,高骥都进屋了,可电视连雪花都没有一片。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鬼,答案都喂到嘴边还能嚼一下又吐出来?单绪下单了几盒甜品放在小香炉下方,敲敲电视的外壳:“周子燃,出来吃东西了。”
小男鬼似乎要用绝食来表达自己的怒意和坚定的决心,眼看三根香烧尽了也没见到鬼影,单绪撑着脑袋无声笑笑。
他接着又插上三根线香,这一次点燃后自己就从沙发起身离开,关门前,单绪最后看了眼安静的客厅,没有躺在沙发上的身影,也没有停不下来的、像是埋怨又仿佛无意识撒娇的声音。
脑子迟钝,脾气还大,动不动生气,一个鬼,哪来那么多气生?
单绪躺在床上,左手枕在脑袋下,忽然又笑出来:忘了,我气出来的。
*
嘎吱作响的铁架子床上,周子燃对着墙壁,手指沾着自己耳朵流下来的血在墙上写骂人的话。
“不要脸”三个大字就抵在红底白字的标语下方,小男鬼嘴里嘟嘟囔囔:“放点吃的就想我出去,谁没吃过似的,我又不是饿死鬼。”
他又写“单绪”,两个字笔画多,手上的血没了,他又在嘴角沾沾,写完后,在名字旁边画一个火柴人,紧接着,在小火柴人身边画一个更大的火柴人。
“哼,我做错了让我写道歉信,他一天到晚耍着我玩儿,怎么不见他写写道歉信?”大火柴人做出脚踩小火柴人的动作,周子燃一边继续用血充当颜料,一边嘴巴不停,“也要八千字,让他念出来,念得情真意切我才出去哼哼……”
他被自己的幻想美到了,停下手指,仔细看了看,觉得哪里不对,又在自己的火柴人身上增添一点不存在的肌肉线条。
手臂肱二头肌的位置隆起一团夸张曲线,又把单绪的胸肌移到大火柴人身上。
“……”周子燃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眼神落在大火柴人的下半身,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灰蒙蒙的宿舍,明知这里只能自己进来,但还是做贼心虚地探查完,才用食指点点自己淌血的人中,指尖定在大火柴人下面的两根线条间。
他才刚画出光头,就感应到一股熟悉的阴森气息,周子燃顾不得刚刚做出的承诺,双腿就不听使唤地跨出去。
昏暗的客厅内,一个鬼影飘在小木桌前,线香在他出现的瞬间就已熄灭,汪泉的瞳孔散发着腐烂的味道,里面仿佛有蛆虫在蠕动。他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周子燃一出来,就看见汪泉的鬼影。
瞬间,小男鬼的全身都在发生变化,尸斑蔓延到脸颊,刺骨的寒意让地上的瓷砖都浮上一层寒霜。
周子燃看见了小香炉,也看见了桌上外卖盒都没开的甜品,眼神恍惚了一瞬。
当目标只有一个,而鬼有很多时,为了解脱,很多鬼也会学着动物一样抢夺猎物。但是周子燃并不担心,一个新生鬼,虽然之前被高骥的恐惧喂养,可对上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
周子燃的手刺穿汪泉的喉咙,血液汩汩而出,他的眼睛再次被小男鬼掏出来,但是这次,手上异样的触感让小男鬼不禁低头看去——眼球在蠕动,更具体一点,是由白花花的虫子组成的眼球在解体。
周子燃尖叫着用力将眼球扔出去。
“什么东西!”小男鬼嫌弃地咧着嘴,汪泉却感受不到痛楚似的,凑上脸认真盯着他看:“他喜欢你?”
说完,汪泉咯咯笑了:“不对,他是在耍着你玩儿。”
周子燃浑身上下都宛如有软体动物在爬,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一巴掌打在凑上来的鬼脸上,对方的脖子嘎吱嘎吱顺着力道拧了几圈。
尽管知道刚才的那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可成功被恶心到的小男鬼还是恨不得将双手砍下来换对新的。
学到了,以后吓不了人可以纯恶心人。
看着消散的男鬼,周子燃心悸地想。
知道这鬼是跟在高骥和张水身后的,小男鬼洗了几次手,才从墙上钻到高骥屋内探查他们两人的情况,这一看,周子燃就惊呆了!
高骥的一只手抓着张水的半个屁股,嘴唇贴着对方的嘴,另一只手放在被子里,在他的视野盲区。
两人身上还穿着衣服,但光是展现出来的场景,就已经足够让没见识的周子燃吓得脑袋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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