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家灭门案自从被报导,就席卷了每个新闻节目的黄金时段。
幸而这桩案件很快就结束了,没有任何人怀疑禅院真希。反而禅院家族蓄养咒灵的事情差点败露,不过很快就被咒术协会的公关扭转了舆论。
现在,电视台正在播送禅院真希成为临时当主的新闻。
记者拍到了禅院真希前往机场的画面,据记者说,禅院真希已将逃亡海外的十多名禅院族人接回京都,正准备进行新任家主选举。
信玄心想,当年逃亡海外的族人都是禅院扇的反对者,是禅院家少有的一批开明人士。
由他们选举,禅院真希必然能继承家主之位。
他想起那天晚上禅院甚尔和禅院真希沾着血和汗水的脸,为他们感到高兴。
信玄放松了身体,像太宰治一样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他又被口袋里的竹蜻蜓戳到了腰。
信玄摸出衣服里的竹蜻蜓,握在手中仔细端详。五条悟手艺不赖,经过一路颠簸,它丝毫没有受损。
相比信玄以前做的残次品,这支竹蜻蜓质量好得多,不仅刀工漂亮,而且被用砂纸仔细打磨,表面异常光滑,几乎透出玉一样的质感。
太宰治已经吃饱了,正坐在一旁玩手机。
他看到那支竹蜻蜓,称赞道:“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呀,好漂亮,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做木质的竹蜻蜓了。”
说完,太宰治伸出手:“给我看看!”
不知为何,信玄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收了一下,不想把竹蜻蜓交给太宰治这个无敌破坏王。
太宰治注意到信玄抗拒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
信玄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同以往,他反应过来,将竹蜻蜓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瞄了信玄一眼,观察他的表情,小声说:“是别人送的东西吧。”
信玄知道太宰治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心思却异常敏锐,很快就猜到了竹蜻蜓的来历。
信玄不准备向他隐瞒:“是的。”
“是谁?”在求知欲的驱使下,太宰治好奇地追问,“我刚刚还觉得很奇怪呢,国木田君十一点就回来了,我问他你在哪里,他又不肯回答,一直闪烁其词、还不停地扶眼镜。”
国木田君害我!
信玄板着脸,打断了太宰治的好奇心:“不告诉你。”
为了避开太宰治,他拿着竹蜻蜓快步返回自己的座位,在办公椅上坐下,握着竹蜻蜓轻轻旋转。
今天早上,五条悟不亦乐乎地独自玩竹蜻蜓长达半小时,让信玄和虎杖悠仁都疲倦了,躺在缘廊上等他。
五条悟小时候曾盛情邀请信玄陪他玩竹蜻蜓,甚至提出他在楼上扔、自己在庭园里接,为了让信玄陪他玩不惜代价。
没想到五条悟二十多岁了还喜欢玩竹蜻蜓,果然还是小孩的乐趣。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将竹蜻蜓夹在手掌之间,轻轻一转。
竹蜻蜓旋转着飞起来,并飞向了窗户。
侦探社的窗户是敞开的,不仅敞开,还开到了最大。如果太宰治想跳楼,可以随时随地从四楼一跃而下。
信玄心里一慌,忘了用念力将竹蜻蜓带回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窗户飞出去。
竹蜻蜓在半空中旋转着,晃晃悠悠地飘到街上,差点砸中几名路过的初中生。
信玄跑到窗边,半边身体探出窗户,对那几名初中生说:“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把那个竹蜻蜓捡起来吗?我现在下去拿!”
几名初中生捡起竹蜻蜓,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信玄在太宰治复杂的目光中冲出侦探社,快步跑向一楼。
信玄向初中生们道了谢,他小心地接过竹蜻蜓后,查看它的叶片是否折断了。
还好,竹蜻蜓依然光洁如新,甚至没有一丝划痕。
信玄这才松了口气,恢复平时不紧不慢的步伐,慢悠悠地回到侦探社。
此时,太宰治正和国木田独步收拾外卖盒,江户川乱步则独自坐在办公椅上。
不对劲。
气氛不对劲。
信玄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发现除了国木田独步一如既往,另外两个人的表情非常微妙。
太宰治仔细地端详着信玄的表情,就差把“我在观察你”写到脸上了。
他指了指竹蜻蜓,旧事重提:“这个竹蜻蜓到底是谁送的呀?”
信玄谨慎地拒绝回答:“我已经说了,不想告诉你。”
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走到信玄身旁。
他用唱歌般抑扬顿挫的口吻,恶魔低语:“你好像非·常·在·意它哦。”
信玄心里一跳,立即否认了:“没有吧。”
……他很在意五条悟送的竹蜻蜓吗?
信玄认真地衡量着自己的心情,认为他并不像太宰治说的那样“非常在意”——只是担心竹蜻蜓会摔碎而已,何况竹蜻蜓可能砸到路人的脑袋,这是人之常情。
于是,信玄肯定地重复道:“我认为你错了,太宰君。”
太宰治竖起食指,不认可地左右晃了晃。
“如果是别人做出同样的行为,当然不算在意啦——但你就不一样了。”说完,太宰治指了指信玄空荡荡的办公桌,“你平时是墨水瓶倒了都不着急的性格啊。”
太宰治说的是事实,信玄无法反驳。
就在一周前的某日,信玄将一瓶墨水洒在了自己桌上。
但他当时正在吃早饭,于是佛系地拖着椅子往后退了退,任由墨水“咕嘟咕嘟”地将桌面染成黑色,还体贴地提醒中岛敦和泉镜花不要靠近自己的桌面,直到国木田独步冲过来扶起墨水瓶。
信玄陷入沉默,认为太宰治说得很有道理。
太宰治趁热打铁,向国木田独步求证。
“我说得对吧,国木田君?刚才信玄下楼的速度真的很快,我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国木田独步忍无可忍:“太宰!不要拿着垃圾袋到处乱晃,快把外卖盒丢掉然后写报告!”
“国木田君是机器人吧!”
信玄看腻了每天都在侦探社上演的国木田劝工作记,他转过身,恰好对上了江户川乱步那双深邃的绿眼睛。
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核心人员,除非遇到紧急情况、否则绝不睁开眼睛的横滨知名眯眯眼。
信玄一愣。
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吗?
面对信玄疑惑不解又警惕的表情,江户川乱步神色复杂。
世界第一名侦探睁开那双能看破一切的双眼,沉默不语地望着信玄,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竹蜻蜓,幽幽地叹了口气。
江户川乱步撕开一包软糖,恨铁不成钢地责备:“信玄,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啊。”
信玄:“?”
为什么忽然人身攻击啊!
“我明明警告过你,不要和野兽见面。”
警告什么?野兽又是谁?
大家都是谜语人吗!
*
当天凌晨。
由于谜语人江户川乱步、以及太宰治意味不明的提问,信玄失眠了。
信玄也不清楚,自己今天为何这样。他平时是一到时间就准时睡觉的体质,比手机闹钟还要精确,差值甚至不会超过十分钟。
他仰卧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难以入睡。
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五条悟的竹蜻蜓,以及太宰治的“非常在意”,还有江户川乱步的警告。
他记得去京都旅游的时候,江户川乱步确实曾警告过他,让他远离五条悟。
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户川乱步当时的原话是:“如果被人抱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却不自知,实在是太危险了”。
五条悟很危险吗?
信玄在黑暗中皱起眉。
他今天经常皱眉,眉毛中间的肌肉已经有点酸疼了。
越思考,脑中的睡意就越淡薄。信玄烦躁地拽开被子,打算开窗透透气。
他翻身下床,踩在冰凉的地……大概是地面上。
地面怎么变软了?
信玄不可思议地轻轻跺了跺脚,发现自己的感官并未失灵,他确实踩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踩上去是肉的质感,但温度很低,像一具冰凉的尸体。
信玄默默地坐回床上。
这是一场噩梦吗?
这时,地上传来一声嘶哑的呻|吟,借着朦胧的月光,信玄发现地上那团奇怪的东西自己动了起来。
绝对不是尸体!
如果信玄此时神志清醒,他会立刻用念力将那个不明物体捏碎。但因为长时间的失眠,他的状态已经下降到了最低值,于是信玄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灯。
信玄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形咒灵。
咒灵笑眯眯地抬起头:“你好,我正在体验人类的‘睡觉’!”
他看着咒灵满是伤疤的脸,间隔几秒后,才想起它的身份:“啊……我明白了,我在车站见过你。”
“是的!”咒灵坐起身,用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信玄的右手,“我的名字叫真人。”
如果在清醒状态,信玄是不会和咒灵握手的。
但社会人的本能让他不仅和真人握了手,还下意识地想,这个灵挺礼貌的。
加入忽略真人擅自闯入他家的话。
信玄端详着真人布满缝合线的手臂,慢悠悠地问:“你为什么在我家?”
真人滔滔不绝地说:“是这样的,我在东京被一个咒灵操使追杀,他想吸收我,为了活下去,我就逃到了横滨——刚好在车站遇到了你。”
话好多。
信玄更睡不着了,由于长时间没有睡觉,他的大脑有点混沌,隔了几秒,才将这些词组拼在一起。
咒灵操使,吸收,特级咒灵。
「咒灵操术」十分罕见,这么多年以来,信玄只认识夏油杰。
「咒灵操术」能吸收降服的咒灵并纳为己用,但就像捕获精灵宝○梦,在纳为己用前,必须打败咒灵。
因此,能吸收特级的咒灵操使,必然也是特级。
信玄晕乎乎地想,特级咒术师……
目前评定为特级的咒术师只有三人,乙骨忧太、九十九由基、五条悟,再加上一个叛逃后成为特级诅咒师的夏油杰。
这四个人中,信玄熟知两个,听说过两个。其中,只有夏油杰是咒灵操使。
信玄:“……”
他醒了,他彻底醒了。
信玄这时才意识到,这只赖在地上、看起来非常无公害、笑眯眯的特级咒灵,是个巨大的定时炸弹。
他眯起眼睛:“夏油杰在追杀你?”
“噢啦,你对现在的咒术师那么了解吗?”
“少废话,快点回答我。”
信玄说着,从床上滑下去。他十分自然地穿上拖鞋,又走到书桌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真人趴在床边,说:“是啊,他已经到横滨了,可能正在搜寻我的下落吧。他有很多只咒灵,我打不过诶。”
夏油杰到横滨了。
认识到这个紧急情况,信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简直想揍真人两拳。
他冷冰冰地瞪着真人:“为什么是横滨?”
真人依然笑嘻嘻的,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不知道诶,我随便跑的。”
信玄担心真人像之前那样溶化后渗入地缝里,经过衡量,他认为再拿一把咒具比较安全。
借着身体的遮掩,他悄无声息地拉开抽屉,取出天逆鉾,藏在身后。
信玄将窗户打开了:“出去,立刻走,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啊?”真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不杀我吗?”
信玄心想,如果在家里杀了夏油杰准备降服的咒灵,肯定会给他惹来麻烦。
毕竟夏油杰可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他没有回答真人的问题,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走不走?”
真人依然趴在床边,问:“为什么不祓除我?你是咒术师吧。”
“我不是咒术师。”
“真的吗?我明明记得,你是五条家主啊。”
五条家主?
信玄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了,他脑中拉响警铃,握紧了手中的天逆鉾。
除非被咒术师祓除,否则咒灵可以存活上千年,而且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强大。
或许在很多年前,真人还是咒胎的时候,信玄曾见过它。由于真人当时还是一个弱小的咒灵,他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信玄决定装傻。
“五条家主……你是说五条悟吗?”他一副漠然的神气,反问,“五条悟什么时候见过你?”
真人笑眯眯地说:“你的相貌改变了吧,以前和现在可不一样哦——好像是棕色的头发。”
看来真人确实见过他。
信玄眯起眼睛,心想,不能放它走了,必须立即将这个麻烦的家伙祓除。
他“嘭”一声关上窗户,念力在指尖汇聚。
真人这次并没有逃跑,它站起身,极为迅捷地走到信玄身边,拉住他的手腕,像蛇吐信子一样,低声说:“「无为转变」。”
信玄等待着真人的攻击,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觉得对方的手非常冰冷。
“你在干什么?”
“咦,好奇怪……”
真人也一副寓于争利不解的表情,再次拉住信玄的手,掌心粗糙的缝合线甚至在他手背上留下了痕迹。
依然无事发生。
信玄只觉得真人的手指像一块柔软的坚冰,缝合线戳在手上,有点痛。
真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他看着信玄的眼睛,大惑不解:“你难道没有人类的灵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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