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理解这光呛人没味道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忽然注意到面前的男人眉眼虽然仍旧冷淡,却破天荒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宽特罗,是吧。”
听到对方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少年点头应声:“黑先生。”
真田鸠见刚恢复意识,就听到自己还不忘在心里加上认可的那个称呼:小白。
看到他拖着一身伤回来,黑泽阵态度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真田鸠见过了一遍适才的记忆,他估算正确跳过了修女房间的剧情,却有些没搞懂黑泽阵心理转变的原因。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悄无声息软化了这个尚且资历不深的杀手?
平时不都爱搭不理的吗,这是在干嘛呢,居然带未成年人抽烟!
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黑泽阵不由分说地从傻子手中接过药瓶,语气平静又不容置疑:“去床上趴着。”
宽特罗愣了一下照做了,等药粉洒落在背上他才意识到黑先生在给自己上药,铺好一层药粉后,这么大面积的裂伤出血,必须要包扎起来防止衣服摩擦。
黑泽阵又让小孩坐起来,自己卷起衣服下摆,他拿过绷带替这傻子包扎整齐了。
替他解决了他够不到的地方后,银发的年轻男人坐到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上,架起一条腿看着他自己处理其他地方的伤。
已经足见未来七八分深邃挺拔的脸上情绪淡漠,没人知道他在估量些什么。
宽特罗很快就利落地处理好了自己,想从床上爬下来给他让位置,折腾了一整晚,这会其实距离早晨已经不远了,虽然他除了背上仍旧火辣辣的,也感到又困又累。
黑泽阵没有站起来,只是命令他:“趴回去。”
听话趴回床上的小孩很快昏睡过去。
意识跟着下沉的真田鸠见倒不知道黑泽阵还有这样体贴人的一面,知道把床让给他。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快中午了。
是有人敲门把他给叫醒了,来人估计是怕他一个人死屋里,来送些食物和伤药的施暴者。
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安娜又敲了一遍门:“宽特罗,你醒了吗?”
再不答应对方该要用钥匙开门进来了,这个女人手里有阁楼的房间钥匙。
屋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真田鸠见原本以为黑泽阵不在这里,直到随身体视角瞥见坐在睡着前位置,只是椅子方向调转了一下,正朝向书桌背对这边正在擦拭武器的男人。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会那个修女进屋,就再没有竖着走出去的机会了。
宽特罗只是担心黑先生的事暴露,沙哑着嗓音应了一声:“醒了。”
他拖着疲惫酸痛的身体爬起来,来到门口时只开了道缝隙,就这样从安娜修女的手中接过盘子,对方只要不刻意探头是不会看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
换回修女服的安娜仿佛深刻地忏悔过了,怜惜地看着门后的男孩:“我很抱歉,宽特罗,你会宽恕我的对吧?”
“……”
男孩苍白的嘴唇抿成线,只是沉默地点头。
安娜修女离开后,宽特罗端着盘子放到黑泽阵面前的桌子上,有些头重脚轻的他只想回去继续躺着,真田鸠见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因为炎症发烧了。
身体下意识抬手,接住了黑泽阵丢过来的东西,发现对方好像已经出去过了。
宽特罗不认识但真田鸠见知道这是袋流食营养液,他震惊又惊悚:“……”
琴酒这是在,照顾他?
就着营养液把退烧药吃了,又躺回床上睡了一觉,小孩恢复能力很不错,再醒来身体就行动自如了,精神头也回来了,知道抱着医药箱找男人帮忙。
“黑先生,帮我换绷带。”
宽特罗睡了一整天,这会天色又暗了下来,透过窄窄的天窗能看到正好被取景的月亮。
黑泽阵抬眼示意他转过身去,自己撩起衣服,随后叼着烟替他揭开身上缠绕的白色纱布,检查了一下伤处的愈合情况。
看着那些都已经结痂的痕迹,挑眉明白他说的很快就会愈合有多快。
是身体适应恶劣环境的结果吗?
好成这样其实已经不用包扎了,黑泽阵刚这样说,就见小孩有些失落地回头看向他。
很奇怪明明这小鬼总是呆愣愣的,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他却从眼尾转过来的弧度中,品出了一丝失望和委屈。
黑泽阵勾起嘴角,朝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鬼脸上吐了一口烟,满意看到他捂嘴呛咳起来。
真田鸠见暗骂这家伙幼稚。
黑泽阵因为受伤忌口其实挺克制的,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他叼烟,没想到这么早就是个老烟枪了啊。
抽那么些年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真田鸠见才这么想,就见自己后退了两步防止再中对方招,开口劝说:“吸烟不好,修女和学校的老师都这样说。”
男人冷哼一声,他也不是有多大的烟瘾,在这根烟燃尽后没有再点了。
白天睡多了的结果就是晚上睡不着。
明天还要正常上学的宽特罗,想起来自己的作业还没有完成。
他跟黑先生又调换了位置,对方去床上躺着休息,他从书包里摸出本子开始动笔。
作业量其实很少,宽特罗写完后又看了一会从图书馆借的课外书,就在间或响起的翻书白噪音中,夜色渐深,整个儿童之家寂静下来。
床上的年轻男人清醒地起身,宽特罗扣上书回头:“黑先生,你去哪里?”
天已经那么晚了……
男人之前从没在晚上离开,他从隐晦的气氛变化中觉察了什么不同。
银白色头发的杀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说:“跟上。”
“黑先生……”
还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人生将会迎来转折,宽特罗虽然不解,还是亦步亦趋跟上说完就出门的男人。
两人走下楼梯,路过人最多的二楼,从一楼大厅的十字架下穿过,最后停留在安娜修女的房门前。
黑泽阵现在行动起来完全看不出腿还伤着,他站定后垂眸看向身后僵硬的小鬼,对方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是身体条件反射在恐惧门后的那个人。
宽特罗在黑暗中睁大眼,努力去分辨黑先生脸上的神情,张了张嘴想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在男人抬手要去开门时,宽特罗忍不住小心翼翼扯住了他的衣袖。
黑泽阵顺着这股微弱的制止力道看去,那双黛绿的眼眸此刻已经染上了肃杀的气息,真的像极了某种捕猎状态的大型动物。
逼近的死亡气息,令人感到战栗的寒冷。
宽特罗在这道视线的压迫下愣住了,袖口从他指尖滑走,男人打开了面前承载他无数恐怖痛苦回忆的门。
同样与黑泽阵对视的真田鸠见,只能做个沉默的旁观者。
他已经大概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熟睡的修女被掐住下颌,迅速地往口腔里塞了一团枕巾。
就地取材的黑泽阵,还有闲情回头教授男孩如何不让人发出声音。
修女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宽特罗,眼中居然随着生理眼泪喷涌出又惊又喜的情绪,呜咽着朝他伸出手求救——
用东西捆住手脚容易留下痕迹,有其他打算的黑泽阵,直接扯过被子将人裹成蛹状,把人扔到木头似的杵着,像已经彻底傻了的小鬼脚边。
“你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剖开这束缚你的躯壳,就能蜕变成蝶——黑先生像在这样诱惑着。
“……”
宽特罗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看着脚边蛄蛹着冲自己摇头,神情一如往常对他动手癫狂的女人,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混乱的记忆淡入淡出,像翻涌着的浪潮将他席卷。
片刻后,没有多少耐心的黑泽阵更准确地命令道:“杀了她。”
“……”
像是也缺少仇恨这项情绪的宽特罗,眼睫颤动了一下,看向说话的男人。
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丝不解和求助。
黑泽阵站在没拉严实窗帘的书桌前,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清清冷冷地将他们的影子切割得分明。
浅色发梢像被月华镀了层光辉,年轻男人两手环抱着,看着想完成他说的话,又被接受过的教育束缚,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的男孩。
唯独没有对夺取生命这件事本身的敬畏。
黑泽阵心里轻笑一声果然:他对生命、乃至活着之类的本能,是只知词汇而没有具体概念的。
所以被他掐住即将窒息时,也不会感到恐惧或绝望。
这是个天生的杀手。
顺着黑泽阵详细的语言描述,宽特罗接住他抛过来的,那条还沾着自己血液的皮带,缠住女人的脖颈一点点收紧,给予对方看着自己无限逼近死亡的折磨,直至咔嚓一声拧断脖子。
“做的很好。”
跪坐在地上的宽特罗,对黑先生的夸奖无动于衷。
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脖颈扭曲死不瞑目的女人,并不觉得有多可怕,不自觉伸手触碰她刚才挣扎时,脸颊擦破伤口流出的血液。
他指尖捻了捻,放到月光下去辨认,是跟他一样的红色。
宽特罗困惑地看着被黑泽阵抗回床上,解开被子的尸体,呢喃说:“不会消失……”
正将修女死亡现场伪造成药物过量,精神错乱自杀假象的黑泽阵,没有听到他说了声什么,把皮带另一头扭紧在床栏杆上。
清理完现场的男人走到还坐在地上发愣的男孩身边,难得蹲下身与人处在同一视角。
这个角度没了他身影遮挡,也能靠月光看清男孩脸上的所有表情。
杀手等待了片刻,见男孩的目光在床上逐渐失温的躯体身上停留,像是也在等待些什么,又很快失去兴趣地把目光移回来。
他有些恍然地想着:原来这就是死亡,而人类死后不会分解消失啊。
“讨厌杀人的感觉吗?”
黑泽阵问道,刚才更像是他操控而不是这家伙自己动手。
“……”
这家伙用共犯的方式让他从此没有了回头路。
黑泽阵没有精力带他这个小孩,所以才把修女伪造成自杀,让他得以继续留下来。
但如果现在给出的回答不满意,真田鸠见不怀疑下一个被拧断脖子的是自己。
他摇了摇头,听到自己在长久的静默后终于说话了。
“我不喜欢烟味,但不讨厌黑先生。”
二人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返回了阁楼的房间。
第63章
梦境戛然而止时, 经历了另一段人生的真田鸠见还没反应过来。
他扶着额头站起身,看着周遭酒店陈设,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真田鸠见把手中的工具诅咒缩小, 丢回仓库里,回头用眼珠子找到琴酒,他比自己想象中冷静的凝视床上一帐之隔的男人, 平静地磨了一会牙。
真田鸠见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恨不得把人当场伏法,另一半还有些没从戏里出来,对这个男人颇有亲近之感。
系统就这么看着他的同步率随呼吸起起落落, 但波动不是很大, 数值只在+1-1间跳跃。
这跟刚才恐女症发作的模样不同,它有些疑惑:[你看到了什么?]
长发少年最后乜斜一眼床上的人, 有被梦中宽特罗的情绪感染,他正努力调整自己复杂的情绪, 想把不理智的那部分从大脑中剥离。
那起案子早结了, 为了儿童之家的名声没有声张, 每天死于drug的人那么多,负责案件的警察很快就把这起稍显离奇的给忘了。
发现尸体、也是他被虐待的唯一知情人, 会摸他头的老修女艾玛,在不久前也已经去世了。
老修女是想帮助宽特罗的,可他听了安娜的命令不去承认,加上身上伤好得非常快, 证据什么的第二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导致那个女人对他更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儿童之家里小朋友们进进出出, 唯有他像被遗忘在了阁楼, 后来老修女身体渐差,想给他找个可以托付的家庭。
可那时宽特罗已经跟着黑泽阵, 成了他身边的一把刀了。
现在唯一剩下的旧人,也是接他电话被问到宽特罗答不上来的那个,是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修女,对那个独来独往的小孩不甚了解,以为老修女去世前已经把人安置好了。
所以,只要另一个当事人不说,就不会再有别人知道那个女人是他杀的。
死人的嘴最严……
真田鸠见表情不虞,隐忍着灭口的欲望,同时不受控制想起跟黑泽阵相处的点滴,复杂情绪交相攀到顶峰。
他根本不知从何说起,长叹一口气:[要不你自己看我的记忆?]
电子音咬字清晰:[请跟我保持基本的边界感。]
真田鸠见:[……]
他检查了一遍自己碰过的东西,把自己刚才枕出来的床单褶皱抚平,自己先从走出去后,留下改造人将门把上的杯子套回去,再从通风管道将其回收。
做完这一切看着面前酒店的门牌号,真田鸠见终于理出个线头:[简而言之,就是三年前的一个下雨天,我捡了只猫回去……]
系统:[……什么?]
真田鸠见逐一解除帐,两手揣兜下楼去退房,期间给系统讲述了自己看到的过去。
或许是他里世界的那个马甲战斗力强悍,又手段凶残,世界补全的过去中,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虽然还没觉醒术式但有看到诅咒的天赋。
他在做清醒梦时,能了解到“宽特罗”的想法。
“他”像一直开着面瘫模式,几乎没有情绪外露。
实际精神世界也的确比减肥餐更单调乏味,大部分情绪跟味觉一样寡淡,缺少对正常人类情感的感知。
在解救了他,也拖他下水后,黑泽阵还贴心地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当然不是怕头一次杀人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只是做了个评估,诊断结果他患有情感缺失等心理和精神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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