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被无视的抗议声里，蔺渝像是个真正的女白领一样，撩了一把自己飘逸的假发，俨然已经成功入戏。
第107章
蔺渝拍完这场夜戏已逾凌晨,要表现多种情绪，又不能让自己无关乱飞，演技毁容是一门学问。
从某种角度来说，作为偶像明星的必修技表情管理,也并不是演员的阻碍,至少不是蔺渝的。
他收工疲惫地回到酒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廉望雪果然已经下飞机了，给蔺渝发来了十几条消息。
廉望雪：“？”
“是电影角色需要的女装扮相吗？”
“头发是假发吗？”
“这个妆也很适合你。”
“这是你给我讲述的三种和女性有关的人格里的哪一种？”
“是女白领对吗？这应该是你之前描述里‘贪婪’的女白领的打扮风格。”
“我看了一下微博,你没有发这张照片,所以是只有我看到了，对吗？”
不得不说,廉望雪的态度，尤其是后边的那几句话，很好地戳中了蔺渝，是他想要的反应,而不是那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他继续往下看廉望雪的消息。
系统：【他对于你扮女装这件事在意的点好像不太一样？】
小说里不是都说,一方看到另外一方扮女装之后都会面露惊艳害羞不已怦然心动吗？怎么感觉廉望雪虽然在赞美，但在重点不在女装上呢？
蔺渝：【...女装不女装的不都是我吗,他喜欢的又不是我的女装，只是一种装扮而已。】
系统：【但是小说里...】
蔺渝：【小说里一方看到另一方的女装扮相更加怦然心动,听起来像是更喜欢女生呢。】
系统：【.....】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那些小说里一方看到另一方的女装之后心花怒放喜不自禁心跳如雷的剧情，初看似乎没啥问题，仔细想想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
系统还在思考哪里不对，蔺渝已经开始继续翻看消息了。
“蔺渝前辈,戏拍完了吗？”
“...还没拍完吗？辛苦了。”
“高考之后连轴转，身体会吃不消,过几天我没有行程，可以去看你吗？”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任何时候可以和我说。”
蔺渝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刚到酒店没多久。”
廉望雪秒回：“快好好休息。”
蔺渝的确有点累，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蔺渝：“最近你也很忙吧？”
廉望雪：“最近国内和海外行程都比较密，不过身体方面没什么问题，所以没关系。”
蔺渝还想回点什么，但他太累了，也不想熬夜，于是很快地中断了这场以照片开启的对话。
次日早上起来，他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饭，因为胃口不佳，拿了点培根和鸡蛋，接了一杯柠檬水喝。
目前剧组大部分演员和工作人员居住的酒店距离片场并不远，附近有个中学，接下来也会是蔺渝扮演的学生人格学校的取景处之一。
蔺渝跟助理，以及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正在吃饭，突然闹哄哄进来了一批学生，他们看起来也就高中年纪，男生平头女生马尾人均戴眼镜穿校服，看起来是那种最规矩最认真的刻板印象的好学生们。
实际上也的确是好学生。
工作人员说这是帝都几个中学的计算机竞赛班，周六过来进行集中学习。
虽然这些学生里的确也有不少人把蔺渝认了出来，但也就是好奇地看两眼，低声窃窃私语讨论讨论，助理之前的担忧的确没什么必要。
蔺渝吃完了饭把盘子里的残渣倒干净，拿着漱口水和牙刷往洗手间走，他整理完毕出来，在拐弯处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曾志强？”蔺渝喊了一声。
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对方。
瘦削的，肤色略深的高中男生听见有人喊自己，扭头看来，随即微微笑了一下，冲蔺渝挥了挥手。
“蔺渝...哥。”
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瘦削，整个人精神状态和健康情况似乎都不太好，嘴唇也毫无血色，蔺渝看了他好几眼，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在食堂吃的太少了，导致了严重的贫血，或者别的什么。
——曾志强自然是来这里参加计算机竞赛的训练学习的，帝都第一中学来参赛的学生里，只有他一个来自实验班，不过按照曾志强的说法，估计他高二开学就能从实验班晋升到火箭班里去了。
蔺渝在楼下等助理帮他上楼拿东西的时候，曾志强和他在酒店大堂一处绿色植物掩映的角落里一起坐下，随意地聊了两句。
两个人其实满打满算，也只不过在《一起上学吧》节目里相处了几天时间，要说多熟悉倒也没有，但曾志强在蔺渝拍摄期间一直帮助他，告诉他许多相关信息，在拍摄结束，也还是维持着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主要是蔺渝点赞曾志强，他的朋友圈发布的内容比较少。
这次也主要是蔺渝开口问问题，曾志强回答，主要是关于学业与生活上的相关内容。
在“最近学习怎么样”和“有没有吃的更多一些”的问题之后，蔺渝用最轻描淡写的态度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不再做廉望雪的感觉怎么样？”
然后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表情凝滞了一瞬，半晌释然地笑了起来。
“啊，蔺渝哥你知道了啊？”
蔺渝耸了耸肩：“虽然有点晚，但好在没有永远被蒙在鼓里啊。”
曾志强眨了眨眼。
除了个头高外，他看起来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男孩，但这个表情有种经历了某些特殊经历后的大彻大悟，就像他当初面对蔺渝“你的笔快要没水了”的提问后，平淡回应的“还能再用几天，我最近没有钱买新的”一样坦然。
“其实首先让我产生怀疑的，是因为你的生日。”蔺渝说。
曾志强认真看了看他。
“当时去上计算机课，我无意中瞥到你的电脑屏幕，那时候你在看校内论坛里你的主页，上边恰好显示了你的资料，你的生日...和廉望雪是同一天。”
但是在蔺渝和曾志强的闲聊里，他发现曾志强把自己的生日刻意晚报了一天，变成了八月十九。
那时候他觉得有点好奇，但这毕竟事关隐私，所以不便多问，曾志强说起，他也不会拆穿。
蔺渝说：“后来...我想起你的一些小动作，和廉望雪有点像。还有...某些特质。”
但蔺渝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像，其实明显是不一样的人，但是因为一个是万众以廉望雪为原型原创的男主，一个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物，所以哪怕相似，也只是那微妙的几分。
如果不是蔺渝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恢复了更多的记忆，也更多地熟悉和了解了廉望雪，他不会察觉到那些并不明显的相似之处。
但这个以廉望雪的基本人设塑造出的人物，在二次元人物形象不可避免会显得扁平的小说里，剩余的内容必定是需要自行填补的，作者只能描其形，不能绘其骨。
万众作为明星艺人的一名粉丝，了解的也永远只是对方对外展现出来的模样，更别提隔着屏幕，还是自己臆想中的那个廉望雪了。
蔺渝想了想：“还有，和你接触的时间其实不久，但是再怎么想，都觉得你和那本小说原著里的廉望雪有些类似之处。认真、努力、正直...而且这也是为什么廉望雪后来找到你为我，或者说原著里的蔺渝报仇，寻找传出造谣的那些隐藏在账号后边的人的时候，你会答应吧？”
虽然那时候廉望雪的说法是，曾志强是为了挣钱，那时候蔺渝看曾志强穷到饭卡里没多少钱，吃得少之又少的样子，当然相信了，但现在想想其实经不起一些推敲。
曾志强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蔺渝的询问。
随即他补充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那时候的所谓我自己，所以我想用各种方式脱离这个不是我的躯壳。”
他并不是“廉望雪”。
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那种强烈的感觉，从一开始就存在。曾志强一直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人，但是就像是内核还属于他自己，却被强行塞进了华丽的躯壳之中。
甚至包括自己的家庭、爱好，以及父母。
还有那个过于精致的名字，就像是某部小说里主要角色才会拥有的，少见的姓氏，华丽的名字。
望月舞雪，是明月当空，大雪纷飞，是风急雪舞的清冷意境。
这些都不是他。
“我不喜欢唱歌，不喜欢创作，不喜欢在万众瞩目之下过日子，我觉得那段人生像是偷来的一样，我是被强行赋予了这些能力，然后推上了舞台。”曾志强说。
在原著中的那个蔺渝死亡之后，他觉得自己将这个圈子看得更清楚，也更明白自己不适合，病休是为了退圈，但最后却还是因为合约问题而被迫继续进行演艺活动，未成年人的合约必定有父母干涉，父母擅作主张的结果是，他赔不起天价的违约费。
他日复一日在娱乐圈，顶着违和的身份生存，却在有朝一日发现自己更换了躯壳，并且一切重启了。
他同时知道了自己出现与存在的真相，和那些贯穿他之前人生的违和到底来自于什么：他好像在一个完全虚假的，被虚构的世界里，过着真实的生活。
这个认知不会让他恐惧，反而令人幸福地松了一口气。
哪怕贫穷也没关系，哪怕名字经常被人吐槽“土味”或者“”，只要活着的时候，让自己感觉自己是自己，而不是被擅自塑造出的东西就好了。
镜子里剃着这个年纪男生都会剃的小平头，肤色略深，瘦高单薄，还有点近视的小男孩才是他自己。
蔺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笑着说：“恭喜你。”
“谢谢。”曾志强说。
蔺渝没有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他注意到曾志强的嘴角处起了泡，似乎是上火，裸露在外的胸口和手臂上的皮肤，都有些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看起来像是过敏了。
“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蔺渝问。
曾志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嗯，最近感觉食欲很差，睡眠质量也是，加上突然变得容易过敏了...”
“要不去打点免疫球蛋白？”蔺渝想到了廉望雪之前的情况，“这东西能增强免疫力。”
曾志强就笑一笑：“不啦...太贵了，我付不起。”
蔺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曾志强看出了他的犹豫，知道他想说一句“我帮你付”之类的话，但也并不拆穿或者顺坡下，只站起了身。
“蔺渝哥，我得走了，今天我们学习的日程安排比较近。”
“好，再会。”蔺渝说。
曾志强很快就离开了。
蔺渝在猜测到他的身份之后，其实有想过会不会和对方有一些深刻的对话。
但真正进行的时候，一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在一个早餐后的空闲的十分钟内结束了，就好像那些关于身份的惊天的秘密，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而已。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就像是那些曾经让蔺渝毛骨悚然的，原著中“蔺渝自杀”的谜团，在一一破解后不过如此一样。
可怕的永远是未知，真相反而平平无奇。
助理还没回来，但时间还有，蔺渝并不着急。
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一边平静地看着大堂内来来去去的人群，一边问：【你怎么不说话？】
半晌系统才颤巍巍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蔺渝顿了顿，然后可疑地笑了笑。
【为什么不知道？他是原著的廉望雪，你是原著的蔺渝，两个以我和廉望雪为原型被万众塑造出来的形象...你们不是应该面对完全相同的境地吗？】
他漫不经心地问。
第108章
很短暂的沉默。
短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随即蔺渝听见系统说：【这个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都是“蔺渝”。】
蔺渝：【哦是嘛。】
他一边这么质疑着，一边解锁了手机,廉望雪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廉望雪：“早安,蔺渝前辈。”
执着于称呼他“蔺渝前辈”的态度,让蔺渝一度觉得是不是这是他什么莫名其妙的性.癖——直觉告诉他，这个想法还是不要问出口比较好。
蔺渝：“早安。”
廉望雪：“[照片]。”
廉望雪：“今天在羊城，吃到了特别的食物,我和老板问了一下菜谱,回去做给你尝尝。”
蔺渝：“猫猫点头.gif。”
廉望雪：“猫猫比心.gif。”
这逐渐危险的对话，如果换个时间,系统肯定要大肆吐槽一番。
但现在系统应接不暇。
蔺渝在微信里又拍了拍廉望雪，这才将手机锁屏。
然后他说：【曾志强这个“廉望雪”，和真正的廉望雪两模两样，你这个蔺渝,和我这个蔺渝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你说是不是？】
万众在塑造同人文里的角色时,明显对每个出现的人物的原型性格做了一些研究和调查，所以系统和蔺渝本人有些共通之处,譬如都并不怕鬼这种比较明显的，能够在网络上搜索到的特点。
但深层次的性格特质,可以说截然不同，一开始，蔺渝以为是廉望雪重生数次带来的，自己被动跟随后一次次在一无所知的重生中成长,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蔺渝在进行一些和廉望雪的对话的时候，系统是并不知情的,所以突然被蔺渝点穿这个身份，一时间猝不及防。
半晌它才讪讪地说：【你全都知道啦？】
蔺渝说：【嗯，大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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