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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原本是为了救援才出现在这里的，现在没有需要救援的人了，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昭裕被他的战友丢弃在灯塔之上，火焰已经吞噬了脚下的高塔，他无法从楼梯逃生，而窗外是猛烈的海浪和漆黑的夜色。
耀眼绚烂的火光充斥着昭裕的视野，他背靠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达瓦先生，]他呢喃着此时唯一能信任的人的名字，不，或许连人都称不上，[如果我现在死去，我的心愿是不是就算是没有实现？]
达瓦先生只冷漠地“哼”了一声。
[那……达瓦先生，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你把我的灵魂全部拿走吧。]昭裕压抑着咳嗽的欲望，把上涌的血液尽数吞了回去。
恶魔：[到那个时候，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哈！]昭裕勉强发出一声气音。
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
他已经改变了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和伊达航既定的命运，只剩下降谷零，而降谷零的命运和组织息息相关。他虽然没能亲眼见到那个庞然大物被摧毁，但幸好他已经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而且这一次降谷零不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还有诸伏景光，而唯一的变故桑娇维塞也有多少知道一点的松田阵平帮忙。
昭裕非常放心。
他现在唯一还心怀愧疚的只有达瓦先生了，毕竟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达瓦先生似乎损失了很多力量，如果最后不能用他的灵魂填补，他真的就算死掉也无法安心。
[喂，契约者。]在这样糟糕的时刻，恶魔先生难得没有啃苹果，[你就没想着求生吗？我在你的身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求生的意志。]
恶魔是能够听到人类的心音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在那么多求助的人中一下子认准白马昭裕。
[求生？]
似乎是残存的灵魂已经无法承受太复杂的思考，昭裕停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想活着，能活着谁不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昭裕的脑海里竟然全是白马利兵卫、白马探和三原修子的面容。
[我逃不了的。]他低声喃喃，[荒岛上没有信号，公安一旦撤离……咳咳……就算我从爆炸和大火中活下去又该怎么离开这座岛？]
达瓦先生没再说话，昭裕的意识海终于恢复宁静。
他背靠着墙壁，慢慢闭上眼睛。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人反而没有那么多思考。昭裕现在不需要顾虑其他人，也不需要运筹帷幄，他只用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落幕。
仅此而已……
恍惚间，昭裕似乎又听到了达瓦先生的声音，他说：[真蠢啊，契约者。]
唔，马上就要彻底摆脱他这个糟糕的契约者了，达瓦先生怎么还是不肯说句好听的话呢？
“白马昭裕——”
昭裕隐约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这下可以确定是幻听了。
“Aki！！”
“昭裕！！”
等等！
昭裕猛地睁开眼睛。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幻听，第三次就绝对不是他的错觉了！
昭裕循着声音看去，在窗外，他看到了一根悬在半空的绳子，而抓着绳子宛若神明降临的是——
“Hiro？！”昭裕失声惊呼，“你……咳咳，你怎么在这里？！”
从肺部涌出的鲜血流淌而下，又顺着他的下颌浸湿了那件班长送他的棒球外套。
大概是昭裕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劲，诸伏景光不放心他一个人，竟然直接拆掉安全扣，从窗户跳了进来。
下一秒，昭裕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
“对不起……”诸伏景光的嗓音颤抖着，“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的。”
昭裕已经没多少力气挣脱了，他靠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喃喃重复着：“你怎么来了？”
诸伏景光，你可是一位优秀的公安警察，你怎么会不知道违抗上级命令出现在这里的后果呢？本来工作就已经很艰难了，没有必要再为了他……为了一个赎罪的混蛋做到这种地步。
谁料……
“不只是我。”诸伏景光一边查看他的情况一边飞快说，“还有松田、研二、班长和……Zero，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都在你身边。所以，不要轻易放弃生命啊你这个家伙！”
他扶着昭裕站在窗边，先把安全绳绑在了昭裕的腰部和胯间，然后才用剩下的绳子胡乱在手上缠了几圈。
当绳索从满目疮痍的灯塔向上升起时，昭裕听到诸伏景光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蓝佛朗克还是别的什么人，我认识的永远是警校的同期、警察厅出色的公安、以及我的挚友白马昭裕。
“我总是容易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相信直觉，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更相信你的灵魂一点呢？
“为了公众的利益就要看着你死去，这种事无论再来多少次我也做不到。
“何况论迹不论心，就你所做的事情来看，你也是一名当之无愧的优秀的公安警察。
“所以，到我们身边来，Aki。”
到我们身边来，Aki！
昭裕恍惚间抬起头，明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他那双无法在黑夜中视物的眼眸仿佛看到了漫天繁星。
那个因他身份暴露，牺牲在冷雨之夜的猫眼青年微笑着向他伸手，昭裕背后是沸腾的火焰和跌宕的爆炸，然而前方却星光灿烂，艳阳满天。
“到我们身边来，Aki。”随着诸伏景光再一次的重复，眼前微笑的青年渐渐与身后保护着他的人融和。
“我真是……”
昭裕的视线再次变模糊，可他现在不想思考灵魂、心愿、任务、立场。
至少现在，他什么都拥有了。
# 第四卷：红黑对决
第147章
昭裕是在医院中苏醒的。
彼时他还没有从那滔天的烈火和隆隆作响的直升机螺旋桨声中反应过来，伊达航就已经一个爆栗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诶！”
昭裕捂住脑袋，满脸惊愕，“班长？”
“你这小子……”伊达航似乎是想絮叨些什么，可双目触及昭裕身上那些被碎石划破的伤痕和苍白的脸色时，终究还是吞了回去，“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承担啊，如果不是降谷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那天是你救了我。”
昭裕：“……什么？”
松田阵平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没好气道：“可不，某人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自己深入敌营还好意思警告我不要参与过深？？”
昭裕：……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觉睡醒错过了好几集电视剧似的，完全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他不是身份已经暴露了吗，不是和降谷零松田阵平他们决裂了吗，不是已经被公安放弃了吗？就算诸伏景光把他救回来了，等待他的也应该是法庭的审判和牢狱之灾吧？
昭裕的视线游移到了单人病房的外面，隔着门上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门外守着几个穿黑西装的人。
果然……他现在应该正处于公安的监视下，只要身体没问题可以出院就要被关起来审讯了。
“喂，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松田阵平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别看了，门外那些人是你父亲派来保护你的，有他们在，公安带不走你。”
昭裕：“？？？”
什么？
那些人……
他真的被松田这句话吓到了，整个人都变成了瞠目结舌的模样：“等等，为什么……”
松田阵平垂首：“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醒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达给白马警视总监了吧，他之前告诉我们，会跟你说清楚一切。”
昭裕一下子变得沉默。
这样啊，父亲已经知道他不是他真正的孩子……等等，他到底是不是白马昭裕来着？？
其实昭裕现在不是很能相信他的记忆，他已经确定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了，那他如何能保证那天梦到的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桑娇维塞才是真正的白马昭裕，这一点是经过DNA认证的。而他所谓的证据只是一段并不靠谱的回忆罢了，甚至在回忆里，他都无法保证那会不会是小孩子开玩笑的说法。
“总之，以后不要再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了，偶尔也依靠一下我们吧。”松田阵平伸手揉了揉昭裕本就乱得跟鸡窝似的头发，“那天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对你说我真实的想法，很抱歉。”
昭裕愣住了。
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明明从一开始就怀着邪恶目的接近他们的，是他，不是吗？
还有降谷零……
哪怕已经从松田和班长的态度中窥探到了什么，昭裕仍然没有做好面对降谷零的准备。
好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碍于身份原因，都无法正大光明地来医院探望他，所以昭裕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做心理准备。
当天下午，昭裕先见到了白马利兵卫。
这位德高望重的警视总监是和三原修子一起来的，他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眼圈下方有着熬夜产生的乌青，但在看到清醒的昭裕时，他还是毫不吝啬地展露笑容。
“昭裕，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三原修子把木质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温声说：“这里面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点心，除了医院的营养餐，昭裕少爷偶尔也可以换换口味。”
昭裕有点无措，下意识避开了白马利兵卫看向他的眼神：“父亲，您应该已经都知道了，我……真的非常抱歉。”
听了他的道歉，白马利兵卫怜惜地摸了摸昭裕的发顶——对，就是早上松田阵平刚摸过的地方！
“可能是我因为良美的缘故对家人逼得太紧了，才让你这么紧张。”白马利兵卫叹气，“其实当初，森谷刚把你救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决定成为你的父亲。而那时，跟你一同获救的同龄人还有好几个，我们甚至没做亲子鉴定就已经笃定你是我的孩子。”
昭裕微微张嘴：“……可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你是想说你和那个组织的关系，还是想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父亲？”
“我……”
“如果是后者，虽然很遗憾，但我不会强迫你继续跟我保持关系。但如果是前者，昭裕，你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白马利兵卫向三原修子颔首，三原修子便把一封信放在昭裕的床头，并用眼神鼓励他打开看。
昭裕：“这是……任命书？！”
“没错。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你在公安这些年经手的所有案卷了，我必须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公安警察，也是一个优秀的卧底。当然，我指的是公安派往组织的双面间谍。”白马利兵卫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再怎么说老爸也是警视总监，还不至于被感情蒙蔽双眼，我也是要对公众负责的。”
“孩子，如果你真的出卖了家庭和同伴，不需要公安做什么，我会先大义灭亲。但现在，我认为你有成为污点证人甚至更进一步的价值和决心，所以我愿意为你担保。”
“这是一封警视厅组对课卧底警官的任命书。有这样东西，你的身份就是堂堂正正的由警视厅派往组织的卧底警察，就算是手眼通天的公安部也不能对你做任何事。”
提起公安，白马利兵卫的脸上难得划过了一抹厉色：“这件事如果深究，应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向你道歉。我没有掌握到警察厅某些高层已经投靠新党的消息，间接导致你没有经过任何合法程序就被他们私自……处理。”
“从今往后你可以放心，警视厅和白马家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白马利兵卫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可昭裕现在仍然云里雾里的，处于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
手中轻飘飘的任命书就像是钢铁般沉重，他从中感受到了一位父亲对儿子沉甸甸的爱和信任。
可他何德何能能接受这样一位父亲的爱。
“我还是希望能和您再做一次亲子鉴定。”昭裕坚持道。
白马利兵卫顿了顿，继而摊开手，无奈道：“好吧，虽然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既然你想做。”
昭裕所住的这家医院就是白马家投资的，所以五分钟后就有护士推着采样车进来，给他和白马利兵卫同时采集了血样。
采样期间护士全程没有看他们一眼，采样单上也没有写具体的姓名。
昭裕见状就知道白马利兵卫不打算把他和他真实的关系公布出去。
但……为什么？
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困惑，白马利兵卫笑着说：“检测结果是什么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还会给你带来困扰。身份立场不是你的错，孩子，你没必要为此买单。”
昭裕注意到，白马利兵卫对他的称呼从“昭裕”变成了“孩子”，他似乎很担心昭裕会因为血缘忌讳他原本的名字。
……
昭裕是在两周后出院的，他最终也没等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探望。
那些白马利兵卫派来的人在病房前一直守到出院的前一天，在此期间，昭裕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公安的前同事。
之所以称他们为前同事，是因为出院后昭裕的档案就被调到了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他现在卧底身份挂靠组对课，档案信息放在刑事部。
由于从公安课管理官变更为搜查一课管理官属于平调，无论警察厅还是警视厅内部都有很多声音说这是白马利兵卫在给长子未来的仕途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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