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你,阵平。”
伊泽宪一坦然地接受了那份咖喱,却并未露出任何满意享受的神情。
在他吃饭的时候,萩原研二连忙将松田阵平拉了出去。
“你在试探小昭裕吗?”萩原研二不安地问。
明明他们都知道昭裕后来最钟意于辣味咖喱,并且还要双倍辣,可松田阵平却刻意说他喜欢甜味咖喱。
“疑点太多了。”松田阵平不否认,“昭裕失去味觉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昭裕也知道我们知道,可你看他的表现……”
“医生不是说了吗,小昭裕体内有使用LSD类似物的痕迹,他的记忆有可能出现混乱,需要我们循序渐进地引导!”萩原研二越说越着急,“你这样质疑他,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既然如此,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失去味觉不就好了吗?”松田阵平咬牙道,“是你太奇怪了,Hagi,你在害怕什么?如果他不是昭裕,真正的昭裕又在什么地方,他还活着吗?他有没有遭受折磨?!”
他还活着吗?他有没有遭受折磨?!
挚友的质问掷地有声,让萩原研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们谁都不敢去怀疑质疑,就是因为无法承担真相揭露的后果,何况……DNA不会说谎,一切证据都指向病房里就是他们的同期白马昭裕。
在这种情况下,有谁愿意去追寻另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真相呢?
这不是鸵鸟心态,更不存在逃避,他们只是无法说服自己。
“既然你们都对DNA比对结果深信不疑,那干脆再做一次好了。”松田阵平下定决心,“这一次我们不用公安的系统,相比于那些将国家利益视为一切的合法刽子手,我更相信我们搜查一课!”
萩原研二:“可是小昭裕的伤势正在恢复,最近也没有抽血的项目,你要怎么检测?”
就算再怎么怀疑,在没有确定“白马昭裕”并不是白马昭裕的时候,他们都不想伤害他。
松田阵平想了想道:“不是还可以通过头发毛囊检测吗?找几根脱落的头发应该还挺容易的吧?”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瞬,还是答应,“好吧,我来想办法。”
在松田阵平的坚持,班长的默许,两个出外勤的公安不知情的情况下,萩原研二选择相信幼驯染的判断。毕竟他们五个人中,再没有比松田阵平更了解昭裕的了。
更何况松田阵平还对他说:“我觉得白马警视总监一定知道点什么,你不觉得班长上次来拿报告的行为太奇怪了吗?”
的确。就算白马警视总监要避嫌,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对警视厅的掌控程度,也不至于昭裕入院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来看望过。他这个反应,倒更像是知道点什么,却碍于别的计划不能揭穿。
于是,萩原研二趁着松田陪昭裕去门诊部做检查的时机,从他的枕头上捡了几根带毛囊的头发样本,送往警视厅鉴识课做DNA比对。
“我们到了,”萩原研二刚把样本交给鉴识课警员,那边松田阵平已经推着病号回来了,“你听力似乎恢复一些了,以前严重的时候出现场都得我陪你去。”
他用打趣的语气说着过往的事情,在场只有萩原研二听出了话语间的试探之意。
“听力?”伊泽宪一微微侧头,“我的听力没有问题。”
他还记得在组织里见到蓝佛朗克的样子,他的反应依然出色,也没有佩戴助听器的痕迹,绝非失去听力的人应有的样子。
松田阵平听完一怔愣:“是吗?可你当时明明经常耳鸣,我们必须凑到你耳边才听得到,对吧,萩?”
萩原研二:“……没错,小昭裕你也许不记得了。所以说听力真的变好了吗?”
果然不愧是白马昭裕的朋友,真敏锐啊。
在漆黑中,伊泽宪一的感知力被发挥到了最大,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分辨出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心跳频率以及呼吸。毫无疑问,DNA比对报告仍未让他们完全信任,伊泽宪一知道他还将迎来一波又一波的试探,唯有全部度过才有可能彻底代替白马昭裕。
一般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恐怕会率先心虚,改口说什么可能有问题之类的。
但伊泽宪一不是普通人,而且他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于是,在松田和萩原眼中,那个原本神色平静的青年忽然沉默了。
他抓着轮椅的手倏尔扣紧,青筋暴起之下,嘴唇都被他咬得发白。同时,“白马昭裕”的呼吸频率开始加快,渐渐有了喘不上气的征兆。
萩原研二被他吓了一条,慌忙扑到“昭裕”身边:“小昭裕!放轻松!慢点呼吸,跟着我的节奏来!!”
过呼吸是PTSD的典型症状,通常都是由急性焦虑引起的生理和心理反应。
在这一刻,什么怀疑、质疑都被他们通通丢进脑后。巨大的愧疚感顷刻间包围了松田和萩原。
松田阵平找来纸袋扣在“昭裕”口鼻处,他一边配合萩原研二做急救,一边紧紧咬住下唇,一直咬到出血都没有放松。
太糟糕了,松田阵平!
也许所有的疑点都是他想太多,昭裕遭受了那种折磨,心理又饱受摧残,发生任何变化不都应该是正常的吗?你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落井下石,是对昭裕的二次伤害!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做?!
在着急的同期和医护人员看不见的地方,伊泽宪一维持着精妙的演技,却正在对恶魔说:[心理障碍真好用,只要我将那些无法回答的问题边做引发PTSD的关键词,他们就永远不会在我面前提及。]
还有比这更好用的方法吗?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恶魔耸耸肩,[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契约者,那个异类到现在都没有找上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祂口中的“异类”指的是恶魔达瓦,那家伙曾为了祂的契约者公然违背恶魔准则,却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这意味着,在祂看来,契约者的处境还过得去,至少没到危险的程度。
意识海中,伊泽宪一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不要管他们,那与我无关。]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白马昭裕的愿望并不冲突,就像摧毁组织是他和白马昭裕共同的心愿,只是在这件事之外,他还想弥补过去的遗憾罢了。
……
历经半个月的航行,乌丸莲耶搭乘的货轮终于停靠在南太平洋的某处小岛。
这里就是乌丸莲耶给自己留存的最后港湾。在大本营被红方围剿的现在,这座小岛既可以满足自给自足的需要,又毗邻澳洲和新西兰,东可与墨西哥黑色产业进行贸易往来,西可做澳洲的违禁药品生意。
只要把组织精锐力量集结在这处“诺亚方舟”上,就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风水轮流转,过去桑娇维塞曾是蓝佛朗克的影子,而现在,作为安插进日本公安卧底桑娇维塞的影子,昭裕也在被集结的“精锐力量”之中。
乌丸莲耶没有杀掉他的意思,甚至让他搭乘自己撤退的货轮,跟随大部队一起撤到了这座小岛上。
久未触碰阳光,甫一被小岛烈炎骄阳照射,昭裕的眼中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紫外线几乎倾刻间灼伤了眼角膜和结膜的细胞,让他的眼睛变得红肿干涩。
达瓦先生现在已经对契约者各种作死行为免疫了,只冷冷提醒一句:[别忘了降谷零。]
这座小岛的位置昭裕是知道的,毕竟在一周目的时候,乌丸莲耶也曾撤退到这里,而那时波本已经几乎成为他最信任的得力干将,他也像现在的蓝佛朗克一样来到这座小岛,并最终死在了黎明将至的前夜。
昭裕如今破烂不堪的灵魂,唯独还剩下的这一部分,就是为降谷零准备的。
[放心。]昭裕淡淡道,[在组织覆灭之前我不会死的。]
……
DNA比对报告出来了。
其实在检测之前,松田阵平对检测报告并不抱多少信心。如果昭裕是真的,自然没有检测的必要,而如果是假的,就说明他背后的势力必然有方法可以绕过检测。
然而——
“什么?不符合?!”
玻璃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萩原研二几乎失声,“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边的检测结果出问题了?”
出于对警视厅的信任,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是公安有叛徒包庇。
而松田阵平则想到了一直如影随形的党派斗争。
但无论怎么说,警视厅的检测过程他们全程参与,不可能出错,也就是说——这个“白马昭裕”并不是真正的白马昭裕!
那么真正的白马昭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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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一定TT
第169章
昭裕的下落最终还是要靠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虽然乌丸莲耶撤退的时候只带走了一少部分深受信任的下属,大部分如波本之流的中层都被留在原本的岗位上,继续与政府机构周旋。但依托情报组,降谷零到底还是能得知不少信息。
比如当时长野基地所有人员和车辆的出入记录。
既然他们当初从长野基地救走的人不是昭裕,那真正的昭裕应该就在那些离开的人员当中。
“叮咚——”
借着夜色的遮掩,有人按响了门铃。
娜塔莉打开门,对来人轻轻颔首:“降谷君,大家都到了,里面请。”
她和伊达航相知相恋于学生时代,曾经见过这位公安卧底警官的照片,故而一眼就认了出来。
降谷零也不与她多做寒暄,侧身进了挂着“伊达”字样的住宅。
“抱歉,班长,这种敏感的时刻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我们没办法才……”餐厅中,萩原研二正在向伊达航道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伊达航打断了——
“你小子说这种话是成心找打吗?”从学生时代就显得格外成熟的老大哥亲昵地揽着警视厅一根草萩原研二的肩膀,眼睛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
萩原研二心虚地往松田阵平那里缩了缩。
松田阵平推开幼驯染:“言归正传,我们现在急需弄清楚昭裕到底在哪里。”
他将视线移向刚刚进门的降谷零,意味不言而喻。
“可以肯定,”降谷零进门后先和已经坐在餐桌边喝茶的诸伏景光对了个视线,然后才说,“可以肯定,昭裕已经不在日本了。”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纸文件,放在桌子上,
“这是长野基地进出人员名单,我一一核对过,身份未知的车辆总共有两个,一个去往飞行场,一个去往港口。无论昭裕被乌丸莲耶转移到那辆车上,都可以确定他们的目的地在海外。”
松田皱眉:“国外……那就麻烦了。”
“是,所以我想先向你们确认一件事,那个人现在什么情况?”降谷零问。
回答的是萩原研二:“今天厅里开会的事情他也知道,我和小阵平用这个做借口搪塞过去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仍然用小昭裕的口吻跟我们说话。”
降谷零满意地点头道:“做得很好,目前,至少是目前不要惊动他,我还有个计划需要他的配合。”
降谷零毫无疑问是他们之中最了解组织的那一个,就连跟他同期卧底的诸伏景光都比不上,或许六人中唯一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只有生死不明的白马昭裕。
大家都下意识选择相信降谷零的判断和计划。
娜塔莉轻手轻脚地端来茶水和水果,并在他们谈论重要事情时悄悄关上餐厅的门。
降谷零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首先,日本是我们的主场,要想办法迫使乌丸莲耶将昭裕送回来。
“我的想法分几步,
“第一,提高’白马昭裕’对于组织的情报价值,第二,传递给组织卧底可能失败的信号……”
……
第一,提高‘白马昭裕’对于组织的情报价值。
……
“小昭裕,你的身体恢复差不多的话,要不要尝试接触一下以前的工作?”奥斯卡影帝上线,“当然,我不是逼你恢复工作,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还是搜查一课最优秀的管理官。”
青年黑色的头发垂至肩颈,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萩原研二眼里满是信任,还有一丝微弱的,难以觉察的隐忧。哪怕明知对方看不见,他的演技也完美到了头发丝。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感叹于他们之间诚挚的友谊。
伊泽宪一笑了笑,道:“如果这是你们的愿望的话。”
萩原研二暗暗松了口气。
他可是拿出了自己毕生混迹联谊会的超强演技,才勉强撑住了这种场面没有露怯!
……
第二,传递给组织卧底可能失败的信号。
……
“咻——”
子弹飞速射出,径直朝着伊泽宪一而来。
但比子弹更快的是伊泽宪一身边的警察,西装革履训练有素的SAT特警一把将他扑倒在地,子弹贴着伊泽宪一的头皮而过,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弹坑。
“昭裕!!”松田阵平猛地推开门,满脸惊惧之色,“有人要杀你,莫非是那个组织?!”
不,不是……
尽管看不见,伊泽宪一的头还是第一时间转向了子弹射来的方向。
根据声音、弹道、子弹的口径来判断,对方用的很有可能是日本警方的制式配枪。
所以,会是党派斗争吗?
……
第三,主动给组织送上可拿捏的把柄。
……
“我是自愿的,Zero。”有着蓝色猫眼的青年微笑着对降谷零说,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前往组织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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