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别苑后,她又回到慈幼所。
云浅已来了,在查看今年的账簿,琴先生在卖力解释谢莨的事情。
“小娘子之间闹的矛盾,我们各自都罚了,没想到谢莨会偷药,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
“先生,我本不该说什么,但我看了账簿,我觉得有必要缩减用度,及笄的女子都放出去,各自谋生,不能养一辈子,想入红林军的可以给个机会去试试。若不想去红林军,自己想办法去谋生,不再供养了。”
琴先生面色红了红,叹气道:“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去看看她们的。”
云浅神色不好,众人都不敢随意言语。
等众人都缄默的时候,云浅又开口:“今日以皇甫婵为首的闹事学生都记一次处罚,超过三次,也赶出去。国难当前,她们还在闹,是觉得很轻松。”
琴先生连连点头,尴尬又窘迫。
看过账簿,云浅将账簿放了回去,看向诸位先生,“师生间应该保持很好的关系,这回被开除的先生永不录用,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些女学生最后的去处,我希望都是入朝,哪怕外放,也是不错的去处。一味沉迷玩乐,靠着朝廷供养,不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莨便是你们教育失败的例子,我希望只此一回,小打小闹可以有,牵扯生命,就是性子问题。这样的人,不该留在这里,会带坏其他孩子。温家几个孩子,也会送走。”
秦湘在门外等了很久,里面的先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琴先生出来时也是唉声叹气,见到她后,还是行了礼。
等人散开了,秦湘才走了进去。
云浅疲惫地揉着鬓间,闻到熟悉的香气后,便开口说道:“我未曾想到慈幼所内会是这副模样。”
“人与人之间都会有小小的摩擦,让先生们多注意,慢慢改正就好了。等谢莨出去后,派个人跟着,免得出事。我来将温孤清她们接走了。”
云浅也不大好受,累得懒得言语,戳破了窗户纸,她看到了不为人知的一幕,心中一时接受不了。
秦湘上前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扶着她的鬓角,轻轻地揉了两下。
秦湘的手很柔,力道轻,让人昏昏欲睡。
云浅好受许多,握住她的双手,悄悄出声:“陆澄昀败了一战,霍明也没讨到好处,如今是在死守了。”
陆澄昀能做到的便是死守战线,做不到如霍明般随心所欲的发起进攻。
夕阳从窗户棂间偷了过来,黑暗中的女子被阴影覆盖,依旧难颜雪凝的肌肤,冰雪般洁净霜寒的气质让人丝毫不在意黯淡的光色。
秦湘不知不觉地露出笑意,“我替你去看看吧,我悄悄过去。”
“不成,你去了怕是回不了头。”云浅山脊般的脊背终于动了动,她下意识拉着秦湘的手,“别冲动,才刚开始呢,霍明不会长时间离开都城,她离开,陆澄昀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慢慢来。”云浅自顾自说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秦湘心情很复杂,她不知该如何宽慰。梅锦衣对霍明的夸赞,一遍又一遍地响彻耳畔。
霍明当真权柄通天吗?
霍明当真可以做天下之主吗?
温孤氏满门的仇恨,该去找谁呢?
秦湘心里骤然不甘心,“我想去见一见霍明。”
云浅沉静的心再度跳动起来,“你去做什么?”
“我想知晓她为何这么做。”
“你还记得被霍明带走的事情吗?”
“记不清了。”秦湘摇首,她顺势望向云浅:“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为何记不住呢。”云浅叹气,那段记忆应该记在脑海里,除非……
云浅不敢去想,她握着秦湘的手,“回家去吧。”
两人携手离开慈幼所。
回家的路上,秦湘买了些吃的,吃完,也到家了。
晚间,两人相拥,交颈而卧。
云浅吻着秦湘的耳廓,一遍一遍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明月高挂,繁星点缀,明天将会是艳阳天。
云浅凝着秦湘微红的脖颈,掌心贴着她身后的肌肤,一寸寸,如上好的锦缎,柔滑极了。
秦湘歪靠在她的怀中,微闭上眼睛,感觉掌心的触碰。
云浅咬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睁开眼睛,“秦湘、秦湘……”
秦湘一遍又一遍回应,困意袭来,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昨夜一夜未睡,今日来回奔波,她早就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迷迷糊糊间又被喊醒。
反反复复,困意折磨她。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29章 觉醒(一)
簪花游街那日, 京城热闹非凡。
琼林宴之夜,皇帝亲自面见学子们。
今年科举后直接授予官职,奔赴各县。城门处设了酒宴, 薄酒敬良臣, 云浅亲自送他们离开。
轮到女官时,云浅赠予一支桃木簪,谨记初心。
今年科举应试也当落幕了。
今年各地乡试对女子开放了,消息传达各处,不少百姓抵触, 朝廷命令到达后,强制执行。
这时,太子匆匆召见云浅。
前往齐地的探子回来了。
探子是一书生, 儒袍风雅,见到云浅后揖礼, 不等云浅开口,自己就先说话了,“我等不辱使命, 进入齐王府邸,齐王之心,昭然若揭。”
“晋王不举的消息传至齐地后,齐王笑话他懦弱无能, 他谴派人去晋地, 意图与晋王合谋,后被晋王拒绝。这事便也跟着无人提起。”
云浅端坐, 沉默静静听着。
“齐地招募兵将, 封地之兵, 远超规制。”
太子勃然大怒, “放肆,孤就知晓他图谋不轨。”
书生继续说道:“刺杀云相一事,我等寻得了证据。云相,听我一言,不可操之过急,一旦激怒齐王,我等将腹背受敌。”
太子渐渐平息怒火,云浅若有所思。
齐地兵马强盛,朝堂的兵马安排在各处,尤其是安州一带,朝廷的兵马陷入进去,脱不得身。
此刻唯有按住齐王,等战事结束再言。
书生将两位贵人不语,便又开口:“我等派人潜入军营,有去无回,那里是什么情况,我等无法得知。”
想起前世的晋王,云浅眸色渐深,晋王虽说不举,可他的谋略没有变。
齐王不过是汲汲营营之辈,后投降霍明被反杀,由此可见其心思远不如晋王。
思衬须臾后,她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气得不轻,闻言后按住怒火,“姑姑,有话直接说。”
“我有一计哄得晋王出兵,收拾齐王,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云浅笑了。
她的笑与旁人不同,看似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凝眸,“姑姑的意思,孤懂,可如今让晋王出兵呢。”
“想一想。”云浅没有说实话,转而看向书生,“齐王的心思,我们都明白,你们继续打探,若有消息再来禀报。刺杀一事,不必在意."
“不瞒云相,我等筹谋了一场刺杀。”书生眉眼低垂,神色低沉,“可惜失败了,齐王进出都有人跟着,位比陛下。”
齐王自己搞刺杀,回过头来,自己又怕死,出入都有大批的人跟着。
书生说道:“我想着齐王一死,世子与弟弟们分封而至,各自的管辖范围便会缩小,到时可解燃眉之急,不想,最后失败,死了不少同伴。”
我朝律法,藩王死后,世子继承王妃,但庶出的儿子们会瓜分封地,这样,藩王的封地会随着一代一代而缩小。
但齐王没有杀成。
太子拍案怒吼:“让他逃脱了。”
“殿下易怒。”云浅道一句。
太子愧疚,“孤知晓了,姑姑,您看,该如何做?”
“我派人去游说晋王,你等我消息。”云浅起身,与太子道别,离开东宫。
出了东宫,便有宫车等候。她踩着车凳登上马车。出宫门,换乘相府马车。
她刚下了宫车,宫道上驶来一队人,瞧着架势,前后都是禁卫军改扮的侍卫。
她停了下来,马车慢慢靠近。
马车至她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容。
云浅抬首,直视赵婕妤的双眸,赵婕妤面上得意的笑容一怔,讪讪道:“云相,你该温柔些,瞧您这副模样,吓死人了。”
云浅不为所动,后退一步,当作没有听见。
“陛下,你瞧,云相都不理我。”赵婕妤不满,回身就同皇帝撒娇。
皇帝跟着看向云浅,“云相,你怎么入宫了。”
“与太子议事。陛下出宫去玩,玩得可曾尽心?”云浅语气冰冷。
皇帝一噎,道:“朕去体察民情,时辰不早,你出宫去吧。”
皇帝匆匆撂下车帘,车里传来赵婕妤的哼声,云浅懒得理会,登上马车离去。
****
别院里的晚桃结果了,温孤芯摘了几个用水洗净,手脚伶俐地送到温孤妩面前。
秦湘看着母女二人和乐的一幕,问管事:“长姐的病情如何了?”
“芯儿伶俐,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日日哄着她,发疯的次数少了些,也不喊着阿湘了,高兴了不少。”管事舒心道,“我让人提了两句霍明,不知为何,她就发疯去抱着芯儿,哭哭啼啼,也是怪事。”
秦湘顺着想法去猜测:“霍明抢了她的孩子?”
管事摇首,不得而知。
秦湘也猜不透,过去的事情成了尘封的秘密,长姐不愿说,大抵是真的有苦衷。
等长姐睡好,她找来温孤芯儿,两人坐在门口吃点心。
“她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
“挺多是,什么你别走啊,阿娘守着你,阿娘听话。姐姐,她的孩子是不是被抢走了?”温孤芯大口大口咬着点心,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尤为清澈。
秦湘没应声,小口咬了一块点心,“还有吗?”
“管事伯伯说了两回霍明,阿娘怕得抱紧我,说了许多奇怪的话,什么阿湘没了、阿娘没了、阿郎没了,还说她听话。奇奇怪怪的,不过,她对我很好,说我有个姨娘,今年十七岁了。”
“她还说我有个很英俊的阿爹,他们都是好人,说我的姨娘长得最好看。”
秦湘默默听着,这些与她料想的相似,她想知晓十八人中除了霍明苏三还有谁。
她想了想,走到屋里拿起纸笔,谢了霍明、苏三的名字,递给芯儿,“你找个机会拿出来,看看她什么反应。”
芯儿听话的点点头。
日落黄昏,秦湘不好久待,打马离开别苑。
过了两日,周碧玉悄然离开京城,为避人耳目都没有去送,但周碧玉给秦湘送了一本册子。
册子上写了她的那些相好,名字、地址,性子好坏,喜爱物什,一一都写得清楚。
秦湘翻了白眼,“她选秀呢,这么多小娘子。 ”
足足写了一本,需要多大的耐心呀。
秦湘看得头疼,撩下册子直叹气,吃饭的顾黄盈凑了过来,“她这个数字绝对不是真的,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的数字。”
“人家那么多,你怎么一个都没有。”秦湘不理解,月老就算瞎了眼也得给顾黄盈分一个呀。
顾黄盈擦擦嘴角的饭粒,“找相好的不花钱吗?”
“她怎么有钱给人家花?”秦湘还是不理解。
顾黄盈叹气:“她、那是相好的给她花钱。”
秦湘:“……”
富得流油,穷得饿死,一点都不公平。
收下册子后,秦湘肩上的重担重了些,日日注意着这些小娘子们的事情。
八月中秋这日,府门外有人求救,她拿起册子就出门去了。
婢女来找安平县主,报出主子的名姓—上官诺。
秦湘翻找着名姓,挨个找下去,找到了上官诺的名姓。
上官诺,祖籍不祥,五岁卖入京城花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六岁被赎出,开了琴行买琴。
秦湘好奇,谁赎出来的?
周碧玉吗?
婢女哭哭啼啼,“有人来铺子里说我家主子与他家男人勾搭不清,闹得不肯走呢。”
秦湘知晓纯属胡言,喜欢周碧玉就不会再去碰男人。不过出身不好,很容易被人家误会。
婢女跑着走来的,她让人备马,自己先赶去琴行。
琴行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女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秦湘下马后,朝门口丢了十几个铜板,高喊一声:“谁的钱丢了。”
果然,看热闹的人蜂拥而上,她趁机走进去铺子里。
秦湘露面后,骂人的女子见到她后,先是一愣,继而骂道:“你和她是一家的吗?”
“夫人说错了,我和你是一家的,我是来帮你的。”秦湘白了她一眼,然后看向上官诺。
上官诺花信之龄,柳叶眉、瓜子脸,鼻梁挺立,目光如水。秦湘打量一眼后,开口告诉她:“我受周大人之托前来给你解围。”
上官诺的泪水倏然掉落,伸手抱住了秦湘,“县主、县主……”
莫名被陌生人拥抱,秦湘内心有些惶恐,好心提醒:“家有醋缸,你赶紧放手啊。”
“哦、哦……”上官诺及时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擦擦眼泪,然后站在了秦湘的身后,小声开口:“他的丈夫来我这里买了一把古琴,不知送给了谁,她偏说钱给了我,让我拿出琴来。”
秦湘挑眉,“她如何知晓在你这里买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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