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墙角的紫菊,又看了看云浅,回想起前世与今生。
前世的秦皇后,今生的安排县主,一直都是星辰璀璨的女子。
“她一直都是那个张扬又耀眼的人,她从不知畏惧是何物。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是迎面而上,即使今生,少了那么多的苦难,即使你把她保护的那么好,云浅,她还是那个坚强独立、敢爱敢恨、有自己想法的温孤湘儿。”襄平笑意苦涩,她平静地看着云浅:“云浅,你是她留在京城的希望。”
“陛下是答应了吗?”云浅抬手,食指搭在杯盏上,不忘添一句:“你留也留不住。”
襄平:“……”
云浅太讨厌了。
襄平气得仰倒,云浅平静地拿出一份奏疏递至她的跟前,“陛下,看看。”
“你给我下套呢。”襄平微叹一声,没有接奏疏,而是反问云浅:“前世,你为何不支持我呢?”
“再来一回,我依旧不会选择陛下。”
“朕已是皇帝,你就不能违心说一句?”襄平愤恨不平地打开奏疏。
论筹谋,云浅远在秦湘之上。
论攻心,秦皇后远超云浅。
两人相辅相成,互相弥补不足。
襄平大致看了一遍奏疏,收敛笑容,一改玩笑的语气,道一句:“听云相的。”
“陛下信任,臣之福气。”云浅起身揖礼。
“云相,我知晓你的心,知晓你图什么,朕是女子,自然想看到你筹谋的那一幕。你没有野心做帝王,朕不会觊觎你。你要的不过是南北一统,女子自由罢了。这些也是朕之向往。”
云浅微笑,或许,这回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
秋日的暖锅搭配热酒,慰藉的不仅的胃口,还有心口。
秦湘做东,让人办了暖锅宴,宴请顾黄盈等人,苏墨杳屁颠屁颠的跟过来。
自从秦湘走后,侍郎府的饭菜一日不如一日,苏墨杳有苦难言,见到肉食后,她提醒顾黄盈:“顾姐姐,你学习一二可成?”
顾黄盈望着天际,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气得苏墨杳上前去捶她,“你就装傻。”
秦湘笑得歪倒在桌子上,傅缨玩笑道:“她本就不是大方的人,分摊伙食的人走了,她可心疼了。小的时候,她宁愿饼子放得发霉,都不舍得吃一口。说什么万一哪天吃不上饭,一块饼子能救命呢。”
顾黄盈被说得脸色发红,云浅恰好回来,顺势搭一句话:“银子可不同,银子不会发霉,可以长长久久的存放。”
苏墨杳气得跺脚,“我给了她三月的俸禄,她倒好,一点都不客气收下了。可她还是老样子,你瞅瞅,我都快长不高了。”
顾黄盈抬首,终于怼了一句:“你都十六了,吃肉也不长了。”
苏墨杳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余人不厚道的笑弯了腰,傅缨更是接连拍桌,李知晚直接趴在了桌上。
气氛很是和乐,让人倍感暖心。
笑过顾黄盈,傅缨悄悄开口,道:“晋王想要军饷,他收拾齐王后,朝廷没给一分钱,就剩先帝的一番夸奖。”
秦湘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不解道:“还有钱给吗?”
“正是因为拿不出来才头疼,陛下自写信说缓一缓。莫说是缓一缓,只怕缓两缓都拿不出钱。敢到了一片匹战马,钱都给了马商,拿不出钱了。傅缨头疼道,余光扫向秦湘。
秦湘摆手:“我也没钱,那十万两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了。”
傅缨叹气,“打仗太烧钱了。”
顾黄盈趁机开口:“赵家的钱呢?”
“花完了。”傅缨又是一声叹气,抬首看向顾黄盈:“赵家的账对不上,有些东西都没了去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黄盈心慌至极。
秦湘皱眉,她们拿的都是些小玩意,前后加起来不过些万两银子的物什。想到这里,她看向云浅。
云浅气定神闲地坐着品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问傅缨:“谁拿了不成?”
“库房的册子不见了,经过经手的管事回忆,少了许多珍品,珊瑚玉树、玉麒麟,古迹名画,都是难得的宝贝。”傅缨回忆着过往,一面说一面拿手比划着。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顾黄盈炸毛了,“哪个杀千刀拿了那么多?”
她就拿了些首饰,提心吊胆那么多日子,杀千刀的直接搬空一半赵府了。
傅缨也是愁眉不展,“主要是找不到登记册,压根没地方去找。”
拿走登记册的秦湘抓了一把核桃来吃,坐在她身边的云浅呆呆地望着屋顶横梁。
唯有不明真相的顾黄盈开始骂人了。
苏墨杳奇怪,“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我、我……”顾黄盈哑然,悄悄看了一眼秦湘,对方比她镇定多了,她立即有了底气,“我当日就在赵府,他们在我眼皮子下面偷盗,这是视刑部于无物,我能不生气吗?”
秦湘闷笑,肩膀跟着颤抖,云浅看向她,“再笑,她就认为是你偷了东西。”
“天地良心,我离开赵府的时候是与顾侍郎一道的,顾侍郎,我偷东西了吗?”秦湘笑得险些岔气。
顾黄盈好惨啊,实在是太惨了。
云浅绝对是最坑下属的上司了。
闻言,顾黄盈立即给她做保:“我保证,她什么都没拿。”
就是出门的时候胖了三圈而已。
人都到齐后,锅子也烧热了,众人入座,顾黄盈这时故意坐在秦湘身边。
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册子是不是在你手中?”
“你想自投罗网吗?”秦湘皱眉。
“我就想知道杀千刀偷了些什么。”顾黄盈还在生气。
秦湘自顾自吃着肉,顾黄盈偷偷拽住她的袖口,不遗余力地追问:“你收那本册子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云相,对不对。那么大手笔的人是云相,对不对?”
一侧的云浅放下筷子,直视顾黄盈,“你有话直说,不必偷偷摸摸。”
“没有、您听错了,没有。”顾黄盈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容。
云浅笑了笑,转过头去,道一句:“你以为人人都想你这么缺钱。”
被这么一提醒,顾黄盈咦了一声,结结巴巴道:“对哦,也是哦,那、那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顾黄盈糊里糊涂,秦湘沉默地瞥了一眼云浅,好像在问:真的不是你?
若说不是云浅,秦湘是不信的。
除去云浅后,守门的红林军会帮谁转移财物,新帝吗?
新帝有晋王支持,也不缺钱。
秦湘也不明白了。
话题被转移了过去,傅缨复又提起晋王,秦湘少不得问一句:“陛下是什么意思?”
“陛下不想给……”傅缨悄然笑了。
那日陛下将她召了过去,话外之意便是打欠条,先欠着,有钱先紧着前线使。
傅缨赞叹道:“陛下看似年轻,可精明着呢。”
说完,众人都跟着笑了。陛下出了晋王一脉,独出一脉,晋王的钱又不会只给她用。
这个时候再大咧咧将军饷送过去,将来,自己捉襟见肘,晋王未必会给她用。
钱自然还是在自己口袋里为好。
傅缨赞叹新帝,秦湘抿着唇角,同样,云浅眉眼舒展。
吃过饭,秦湘留下诸人,说道:“我要去安州,可有同行者?”
厅内安静了片刻,顾黄盈默默地往嘴里塞着橘子,沉默不吭声。
云浅捧着消食茶,静静出神。
苏墨杳见状,僵硬的笑了萧:“我想过去,可以吗?”
“自然是千好万好,一路上有个照应。”秦湘朝她一笑,“你放心,有相府侍卫在,必然会安全到达安州。”
“在京城窝窝囊囊,不如去安州谋些军功,我不想再蹉跎时日了。”苏墨杳咬着唇角,肩膀紧绷着,说完后望向云浅,“云相,您觉得呢?”
云浅这才慢吞吞开口:“你有想法是好事,我会让人护送你到安州,至于后来如何,全凭你的造化。我会给你安排两个亲兵,遇事他们会挡着,这是我这个姐姐对妹妹的关护。”
谢扶清离开时,她安排车马护卫,以及县丞人选。
到了苏墨杳,她也会尽力去安排,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苏墨杳揖礼道谢,道:“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不要硬上,宁可无功也不要争功。”云浅殷切嘱咐,“活着,便是最好的。”
****
客人们离开后,两人漫步走回望澜阁。
“苏墨杳有心,都很不错。前世,她们的路怎么走的?”秦湘握紧与云浅的手,一步步走着。
天色漆黑,云浅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谢扶清外放,苏墨杳留在京城,我死时,她依旧在原职上。”
话没有说透,晋王并不重用女官,轻易放了梅锦衣,忌惮她。
因此这辈子,她才会选择襄平。
走走停停,两人到了望澜阁,秦湘望着门口,心生不舍,呆呆忘了许久。
云浅也没有催促她,陪着她。
“云浅,你答应我,珍惜自己的命,你的命,是我的,是秦皇后的。”
“知道,属于你,属于温孤湘儿的。”
“是阿,属于我的,我的命也属于你的,云浅,我们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活到走不动路。”
“那你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
秦湘牵着云浅的手,迈进望澜阁,回过头去,那扇熟悉的门深深刻入脑海里。
她知晓,此去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翌日,女帝下旨,赐安平县主金鞭,赶去前线监管全军,上管主帅,下制士兵。
鞭子由黄金打造,金灿灿的,送来相府时,秦湘眨了眨眼,没出息的问云浅:“这得多少钱?”
“远离顾黄盈。”云浅扶额,金鞭赐予的权力,非金银可比拟。
上打皇帝,下打权臣,钱在金鞭面前,不值得一提。
秦湘摸着鞭子,好奇问云浅,“为何给我这个。”
“给你第二条命。”云浅苦涩道。
秦湘震惊,摸着金鞭的手收了回来,云浅继续说道:“有了金鞭,谁都不敢招惹你。第二,也告诉你,放心大胆回来,她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包括立你为后。”
“她很聪明。”秦湘被说得脸色发红,耳朵发烫。
云浅打发婢女下去,金鞭放在了桌上,她神情自若地拉着秦湘坐下,告诉她:“你不欠她的。”
做了女帝,必然会有所割舍,高处不胜寒,她会有自己更好的生活。
权势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其余的都会摆在后面,包括秦湘。
秦湘失笑,“我不欠她的,有人欠我的,也该要还清了。”
云浅贴着她的侧脸,“待诸事解决,你可愿陪我择一隅而居,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你说的,便是我想的。”
“我曾经做了个梦,我梦到我们回到温谷。梅锦衣在温谷内搭建竹屋,屋前有青菜,笼子里关着野鸡。日出而醒,日落而息,自在潇洒。”
“路摆在你的面前,你最后选择与我出谷前往北疆都城,你明知前途难料,不愿看着我违背良心守着温谷。”
“云浅,你的才华唯有遇到明君,眼下,陛下就是明君。虽说我喜欢乡野生活,可我更喜欢你的才能有用武之地。乡野生活虽说舒服,可我知晓你不会高兴的。”秦湘剖开心思。
金鞭在,说明襄平断了情爱,她要做一明君,不愿为感情所耽误。
云浅望着她,目光从平和到掀起波澜,最后在秦湘的笑容中失去方向。
“云浅,跟随你的心走,不必在意我。我在哪里都可以生活,而你,于所有人而言,都是重要的。”秦湘望着金鞭,心开始摇摆不定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捉虫!
第142章 南北(一)
云中城位于安州北部, 安州从舆图上显示呈扇形形状,特殊的边境情况迫使南朝的楚州一分为二,成“凹”字。
而庆阳位于楚州西北部, 从京城到楚州庆阳, 每日寅时出发,亥时修整,一天行驶十个时辰,只需要十天。
此行秦湘并不是独身一人前往,云浅充分考虑秦湘安全, 又因苏墨杳的跟随,女孩子出门更要好好安排。
思虑一番后,同时将外放的谢扶清任职军中司马, 前往楚州支援。要不是等谢扶清与大部队汇合,秦湘定能早两日抵达。
襄平将红林军中剩下的三千余人整直接划给秦湘, 这其中大多数都是陆澄昀当时的下属,同时调遣周边军队,赶赴前线。
襄平的支持, 让秦湘的心更为坚定。
云浅的选择,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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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城的内霍明已然掌握全局,萧索的秋日下,北疆军士热血沸腾。
主帐内的霍明面上挂着微笑, “南朝的军队正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
副将们面上难掩喜色, “将军善谋,南朝周碧玉在我们的埋伏下节节败退。”
“是的, 谁让她不自量力, 自认为自己赢了, 还继续追击。不把她们诱敌深入, 怎么能把她们困在这里。”陈静附之一笑,已然成竹在胸。
霍明却摇首,主动将功劳让给下属们,习惯性鼓舞将士:“将士们,是你们用智慧和勇气,成功地挫败了强大的南朝。”
她的鼓舞让主帐内的将军们热血沸腾,尤其是靠近的几位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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