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懒洋洋的倚靠着迎枕,长发垂下,小脸显得巴掌大小,微笑间露出小小的梨涡,“不去,再睡会儿,万一进去后出不来呢。”
顾黄盈浑身陡然僵硬,两颊紧绷起来,目光颤颤,“对哦,我先在这里住两日。”
“自己去找客院住,别轻易出府。”秦湘朝她摆摆手,自己顺势躺了下来,背过身子,努力再睡一觉。
可人醒了,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秦湘笔挺挺躺了半日后,还是爬起来。
屋内枯坐半晌,浑然无趣,她一人跑去临水阁泅水,将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
临近黄昏的时候,顾黄盈再度跑来,“阿湘,各处宫门都关了,怎么办、怎么办……”
顾黄盈急得原地打转,不知是好。宫门一关,各位大人都出不来,明摆着是被挟持住了。
秦湘歪倒在躺椅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原地蹦跶的刑部顾侍郎,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的下巴,“你急什么,你又不在宫里。”
“对哦,我在宫外。”顾黄盈豁然又笑了起来,思路转正后,立即嘲讽那些不长脑子的大人。
“那么急着进宫做什么,这下好了,出不来了。阿湘,我还是挺聪明的,对不对。”
秦湘傻了。
顾黄盈这是被刺激坏了脑子吗?
她双手颤颤地捂住眼睛,不想再看见这个傻人了。
顾黄盈原地走了两三圈后,志气满满,浑身舒畅,拉着秦湘说长道短。
秦湘被迫听了许多,阿鬼在这时急慌慌的跑进来,“县主,外面来了好些人,想要见你。”
“不见,告诉各门侍卫,守住好门,不准任何人进来。”秦湘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转身与顾黄盈解释:“云相在宫多日,关了各位大人,他们家眷岂会干坐着,必然会来找我。”
顾黄盈眼皮子发跳,急忙伸手按着,“你放心,我给你去看看,不到最后时刻,你不要出去。”
言罢,她领着阿鬼出了望澜阁。
是夜,无星无月,星空一片漆黑。
相府外嘈杂,声音闹哄哄,像是闹市,不断有人说话,闹得婢女们都不敢去睡觉。
秦湘没有去睡,让人去准备烤肉,拉着婢女忙喝酒说笑。
后半夜,动静小了下来,婢女们醉醺醺,各自回房去休息。
秦湘一人坐在屋檐下,灯火融融,自己一人望着天空。
天亮时,顾黄盈疲惫地走了回来,告诉她:“他们想让你入宫,准确的是说是挟持你入宫,逼云相现身,你说,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秦湘微微一笑,自然是逼那些老臣承认襄平的帝位。
圣旨在,皇帝临终亲口允诺,可有些顽固的老臣不会坐以待毙,掌握兵权的将军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帝位更替,总会染血。
两人各自去休息了。
外面敲门的不断,甚至开始强攻,都被侍卫们击退了。
秦湘满意地睡到傍晚才醒,想起永宁长公主,让人悄悄出去打探消息。
亥时时分,打探的人回来了,长公主也入宫去了。
秦湘松了口气,一侧的顾黄盈抬起头,“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她是陛下的亲妹,她若支持新帝,皇族自然也就认可了。”
“新帝是谁?”顾黄盈云里雾里,上前盯着秦湘会说谎的眼睛,“你有事瞒着我。”
秦湘呵呵打圆场:“我瞒着你的事情有许多,比如云相何等身材。”
“呸,新帝是谁?”顾黄盈不上当。
秦湘转首看着天,高叹一句:“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顾黄盈敲她脑袋:“今夜和昨夜一样,没有月亮。”
秦湘大囧。
又是一夜天亮后,宫里传来消息,宫门打开了,可无人敢靠近。
秦湘揪着顾黄盈一道入宫。
顾黄盈害怕,秦湘拖着她就走,让侍卫打开相府正门。
门外站了不少人,百余人盯着门口,她朝众人微微一笑,“我先入宫去看看,你们的郎君夫婿大人们若活着,我让人送信回来。”
有了领头人入宫,众人纷纷退开,由着秦湘与顾黄盈翻身上马。
骏马疾驰,一路入宫,路上看不见行人。
到了宫门口,红林军副统领守着门,两人下马后,她直言道:“事情紧急,两位贵人可骑马入宫,垂龙道前下马。”
两人复又上马,闯进巍峨的宫廷内。
下马后,红林军前来接应,领着两人去大殿。
皇帝陵寝停在寝殿,大殿上都是议论事的朝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神色疲惫。
云浅在偏殿,两顺利进入偏殿,一路上都是红林军,由此可见,襄平掌握整座宫廷。
云浅坐在案后,肤色苍白,秦湘靠近后,襄平也站了起来,朝她一笑,“阿湘。”
一句阿湘让云浅皱起眉头。
秦湘停了下来,问道:“如何?”
“一切尚可。”襄平勾了唇,难掩喜色。
秦湘笑了,走到云浅面前,云浅抬手,两人四目相接。
简单对视后,秦湘走到案后握住她的手。触及云浅微微发凉的手,秦湘性心中略略一疼,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道:“何时回家?”
“快了。”云浅回握住秦湘纤细的手腕,拉着她一道坐下,深邃如古潭的眼内终于漾起笑意。
顾黄盈依旧处于迷雾中,看着恩爱的两人实在忍不住说道:“你们在玩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看着她焦急之色,襄平被逗笑了,说道:“无妨,待会就会明白了。”
“我等了三五日,她都不肯说一句话。”顾黄盈跺脚,狠狠瞪着秦湘,“以后不和你玩了。”
秦湘挑眉,单手穿过云浅的后腰,直接抱住她的腰肢,“是你自己笨,出去走一圈就知道了。”
顾黄盈也不问了,转身跑向大殿,那些老东西都比秦湘实诚。
殿内三人寂静无声。
平复激动的心情后,秦湘说起外面的动静,一一道来。
云浅走前,加固了相府的守卫,没有兵队冲不开相府的门,因此,她并不担心相府。
秦湘好歹缓了一口气,问道:“宫里是什么情况。”
皇帝的身子从里面坏了,若好好保养,也不会走得这么快。
怎奈他膝下无子,偌大江山无人继承,他便日夜勤勉,身子坏得更快。
短短几月内,回天乏术。
皇帝知晓自己的身子不行后,急召云浅,命她辅助未出世的孩子。
云浅答应了,可眼下无帝,朝堂不稳,对前线战事不利。云浅再三犹豫下,建议过继襄平,将皇位传给这个带有兵权的侄女。
皇帝大怒,怒斥云浅其心不正。
云浅不慌不忙地再度建议皇帝留下遗旨,等孩子长大后,襄平让位于小皇子。
那时战争结束,小皇子登基,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两全之美。
襄平是女子,皇位不稳,到时,拿出遗旨,朝臣自然信服小皇子。
若过继子嗣登基,坐稳皇位。新帝心狠手辣,小皇子反而有性命危险。
因此,女帝的身份对于小皇子而言是一种特殊的保护。
皇帝没有办法,只得临终传帝位于襄平。当时朝堂重臣都在,云浅并没有矫诏的嫌疑。
事情到了这里,已然很稳固。襄平继承皇位,待小皇子长成后再让位。
可襄平女子的身份,让人不服气,便有了后面一幕,紧闭宫门的场景。老顽固们不服,也因自古没有女帝。皇帝一脉无子,大可过继晋王的儿子。都是过继,自然选择男儿,谁家过继女儿呀。
大臣赶到后,皇帝已驾崩,他们未曾听到皇帝临终言论,颇有微词。未免发生不必要的事情,云浅令人关闭宫门,静静等着他们的认可。
说到这里,秦湘疑惑:“当真会有小皇子吗?”
云浅笑了。
秦湘莫名,看看襄平。襄平同样微笑,不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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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大开后,朝臣们都被放出宫门,拟定六月二十这日登基。
宫门开后,京城震惊,百姓众说纷纭,登基一事,铁板钉钉,无所更改。虽说心里不平,有了女子为相,又有女子为帝,登基这日,人人都不敢闹事。
登基后,秦湘松了口气时,陆澄昀送来家书,缺衣少食,缺少兵器。
秦湘趁机卖了库房里的珠宝,换成银两,悄悄给陆澄昀过去。未免给人发现,分批送了过去,一路人悄然无息。
新帝登基,云浅也回到家里。
阔别两月,两人先去了临水阁。
水中缠绵多时后,两人出水躺在池壁上,须臾后,交颈而卧,呼吸交融。
困在头上的大山挪开,心情跟着舒缓许多。
晚间,水榭内摆酒烤肉,顾黄盈与傅缨携手而来,囡囡一板一眼地跟着母亲身后,一年间,个子拔高许多。
主人家姗姗来迟,两人一袭红裙而来,傅缨玩笑道:“你二人想要成亲吗?”
“暂且不想。”云浅摇首,余光轻扫秦湘。秦湘并没有表情,只拉着囡囡说笑。
她松了口气,回视傅缨:“囡囡可启蒙了。”
“您有想法?”傅缨顿时来了精神,若拜在云浅门下,前途都可看得见。丞相弟子,光是这个虚名就让她受用一身。
云浅无奈笑了,“我哪里有时间,倒是有几个人选,你自己挑一挑。”
饶是如此,傅缨还是欢喜得道谢。
入座后,顾黄盈痛诉秦湘将她当猴子耍,在一起生活多日,将她瞒得严严实实,什么都不肯说,害得她担心多日。
秦湘辩驳一句:“不怪我呀,若是说错了,岂不害了你,这样岂不很好。”
顾黄盈愤恨不平,众人笑话她笨,说说笑笑,少不得多饮两杯酒。
秦湘歪靠在云浅的身上,纤细的脖子上留有一抹红痕,如同白雪间盛开的红梅,明艳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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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以过继女的身份登上帝位,与自己的亲生父母断了联系,从此不再属于晋王一脉。晋王还是藩王,只没了嫡长女。
新帝登基后,晋王上表恭贺,以叔父身份自居。
藩王承认新帝的身份,朝堂上下颇有微词,奈何新帝有云浅撑着,政务更由云浅手把手教导,满朝上下不敢小看新帝。
新帝登基便接触朝政,日日上朝,朝臣看到努力的新帝后,终于松了口气。
虽说是女子,可人家好歹勤快,不做荒唐事。
新帝守孝三月,三月内京城不准婚嫁不准宴饮欢笑。
同时,顾黄盈的女学与绣坊悄然开张了,收留了不少绣艺精湛的妇人,售价低,利润低,赢得了开门红。
顾黄盈将银子还给了云浅,秦湘从侍郎府搬回相府,住进了望澜阁。
平静过了三月,十月初,新帝宴饮朝臣以示庆贺。
云浅未曾赴宴,拉着秦湘夜游护城河。
河面上灯火映照,河面如玉带般围着京城,花船上载歌载舞,沉寂三月后,京城再度恢复往日热闹。
码头上有许多货郎摊贩,两人站在摊前,挑挑拣拣,秦湘选了个面具,云浅买了一支珠花。
遥望着河面,如浩瀚夜空,繁星点点。
秦湘拉着她的手,“你怎么不去宫里?”
“陛下拉拢朝臣,我去了会碍事,难得有时间,陪陪你也好。”云浅握着珠花,盈盈一笑,冰河裂开。
身侧货郎们叫卖,胭脂水粉珠花首饰,都是小娘子们最喜欢的。
置身于繁华夜市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去吃馄饨。”秦湘拉着云浅往回走,湖面上飘来的风有些冷了。
夜空下,两人携手并肩走动。
两人背影很快消失在码头上。
作者有话说:
勤于事业,拒绝恋爱脑!
第140章 觉醒(十二)
前线传来消息, 霍明大胜,陆澄昀负伤,战事焦灼, 于南朝而言极为不利。
北疆皇室衰败, 纲纪沦丧,豺狼当道,弱肉强食,已然很难束缚霍明,甚至在皇族连下数道诏书的情况下都不肯回京。
方若深送来情报时, 两人刚从码头回来,这回,云浅没有再避开秦湘。
三人一道去书房议事。
对战近乎两年, 陆澄昀都没有讨到好处,方若深打趣道:“陆统领是山林中的狼, 而霍明便是围猎狼的猎人。”
秦湘沉默的瞥了一眼方若深,方若深甚为无奈,“再这么下去, 只怕守不住了。死守至今,朝堂内患已除,也妥当了。”
云浅看过了情报,递给秦湘, “看来皇族压不住霍明, 人家丝毫不在意,由此可见霍明是想解决南朝再回头。如今她是摄政王, 名正言顺, 一旦与皇族闹翻了, 她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 她要速战速决。”
霍明此人颇为古怪,手段阴狠,战术层出不穷,陆澄昀压根不是对手。
苦战至今,已然是陆澄昀最大的努力了。
“再等等,等陛下熟悉朝政后,我亲自去安州。”云浅换了副悲悯的口气,“不要太为难她了。”
秦湘将情报丢在桌上,目光淡淡,冷冷嘲讽道:“今夜之繁华,让我险些忘了国家存亡大难。”
云浅:“……”
脾气越来越坏了。
****
深秋之际,满目萧索,安州军营内营帐星罗密布。
“将军,南朝大军已对我军三面合围了!”
斥候越过操练的士兵,直达营帐门口,闪身钻进主帐。
操练的士兵交头接耳:“好端端怎么被合围了?”
“南朝那帮子废物突然厉害了?”
将士们好奇,主帐内的霍明扬唇笑了笑,看向副将陈静:“不要慌,陈静,传令下去—除近卫部队外,所有士兵立刻整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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