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一朝太子。
“不,云浅,你不帮我,还是要阻止我,我哪里差了……”太子怒吼一声,浑身颤抖,掐着皇帝脖子的手泛起青筋,“孤哪里差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臣不违背君上。”云浅叹气,弓箭对准了太子的心口。
皇帝急得大喊:“云浅、云浅,别放箭……”
喊声过后,箭离弦,皇帝吓得闭上眼睛,突然间,有水溅到自己的脸上。
掐着脖子的那只手松开了。
皇帝呆愣在原地,接着是轰地一声,他睁开眼睛看向地上。
自己的长子心口插着箭羽,浑身抽搐,血从口鼻中倒灌出来,他眨了眨眼睛,终于大哭出声。
云浅将弓递给下属,“去找太医,救太子殿下。”
皇帝抱着儿子的身子痛哭流涕,襄平冷笑一声,“若不是死的就剩这么一个,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物以稀为贵。
突然间,她顿了下来,慢慢品着这五个字。
物以稀为贵。
****
太医赶来时,太子以断气了,皇帝痛哭不止。
一时间,太医分不开父子二人,无措地站在原地。
皇帝哭到短气后才松开太子,他放下太子,望向云浅:“朕与你说,不要放箭,你为何还要杀太子。”
“臣担心陛下安危。”云浅垂眸解释。
襄平气不过说道:“他杀了那么多皇子,不该死吗?”
“他是朕唯一的儿子。”皇帝怒极了,“你们杀了朕唯一的儿子。”
襄平再度解释:“臣等杀的不过是刽子手,他杀了那么多人,难不成还要尊他为太子殿下。”
皇帝被戳破脸皮,怒而拔剑直指襄平,“你放肆,朕与云相说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襄平,朕杀了你。”
眼看着剑就要刺过来,云浅拉开襄平,将她推出殿外,自己主动跪下请罪,“事出紧急,顾不得思虑,望陛下恕罪。”
“你一句事出紧急,杀了朕唯一的儿子……”皇帝丢了剑,神色沧桑,瞬息似乎老了十余岁,他转身看向地上的儿子,喃喃开口:“朕没有儿子了、朕的儿子都死了……”
“都死了……”
云浅面色如旧,在皇帝转身时候,自己便站了起来,掀开眼皮,眸内一片幽深。
皇帝的儿子在一夜间都死了,十多具尸体摆在大殿内,举国哀悼。
消息传到相府的时候,秦湘微微一怔,顾黄盈觉得不可置信,拉着传话的人问了三五遍后才确信下来。
都死了。
死的一个不剩。
顾黄盈按耐住心中的恐惧,回身走到秦湘身侧坐下,眼神呆呆的。
皇帝无子,意味着什么。
她知晓,京城还会大变,至于怎么变化,她无法探知。
“秦湘,我觉得要出大事了。”
秦湘摇首,“云浅在,你怕什么呢,天塌下来,顶着天的不是皇帝,而是她呀。”
一句话,醍醐灌顶。顾黄盈忙舒展笑容,“你说得对,云相还在,她不准许京城乱,她是顶梁柱呀。”
说完后,她自己还是害怕,“陛下无子,朝堂震动,还是会乱的。”
秦湘无奈,抬首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别怕的,云浅还在,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还是你,尽力做好自己的差事,其他的不用去管。”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太子丧,京城上下禁婚嫁宴席,不得大肆喊叫,不得随意走动。
旨意一出,一层阴云笼罩在京城上空,就连白楼生意都差了许多。
太子被追封为孝谦仁皇帝,皇后葬入帝陵,等皇帝百年后与之同葬。
没有人再想起赵德妃的尸体如何处置。
云浅让人悄悄去安葬赵德妃,一副棺材,葬于山间。
四月初的时候,皇帝要选秀,他急需儿子,江山后继无人。
许是太过纵欢,礼部开始着手选秀一事,皇帝自己却病倒了,病得难以起榻。
皇帝病后,日日召见大臣,依旧不忘临幸妃妾。
终于在不懈努力后,有一美人身怀龙嗣,皇帝大喜,祷告上天赐他皇嗣。
皇帝召见云浅,命云浅为辅臣,照顾皇嗣。
这时,齐地传来消息,齐王被擒,晋王大胜。
喜讯一来,皇帝喜极而泣,“这个孩子命中旺朕,带着大喜。”
皇帝病情好转,能下榻走动了。
至五月初,晋兵押解齐王入京,入城之际,百姓夹道观望,都想看看谋逆的王爷是何模样。
苏墨杳站在人群中,手持匕首,死死凝着齐王的囚车。
百姓太多了,几乎挪不开脚步,生生让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囚车走过,她哭出了声,似孩子般无助大哭,百姓不知何故,好心人上前劝说。
苏墨杳没有理会,等人散后,自己骑马去梅锦衣的坟前。
“齐王被擒了,可我杀不得她,阿姐、阿姐,我报不了仇。”
“阿姐、阿姐,我该怎么办呢。”
****
齐王入京送入刑部大牢,严密看管,顾黄盈第一时间跑去牢房里质问齐王。
齐王穿着脏污的囚衣,双手双脚被铁链绑住,顾黄盈泪流满面,他却笑道:“一条贱民,不值得本王回忆。”
顾黄盈气得浑身发抖,拿了鞭子就冲上前,同僚拉住她,“别冲动,他还要面圣,到时陛下怪罪,你我都要遭殃。”
“可他杀了梅锦衣、是他派出杀手追杀云相的,我又不杀他。”顾黄盈崩溃大哭,被同僚拉出牢房。
她无力地蹲下来大哭,双手掩面,“我不杀他,不杀他……”
“不杀他,你哭什么。”
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顾黄盈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秦湘一袭白衣走来,微微一笑,“你们呀,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呢,起来。”
顾黄盈擦擦眼泪,“你怎么来了。”
“想问问,别冤枉了他。”秦湘微微一笑,调皮地扬起眉梢。她看向与顾黄盈同品阶的男子,“劳烦出去一下,云相找你,你去一趟。”
“云相寻我?”
“快去吧,就在你们刑部大堂。”秦湘笑意温润。
男子信了,嘱咐顾黄盈几句,自己大步走开。
等人走后,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道:“取个带倒刺的鞭子,云相说了,打人不打脸。”
顾黄盈像个孩子般狠狠点头,“我去拿。”
等她走后,秦湘让狱卒打开门,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牢房内布置周全,一应俱全,衣柜桌椅被子都有。
秦湘进去后,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定在了齐王身上,她歪头笑了,“齐王殿下。”
“你是谁?”齐王凝着面前俏丽无双的小娘子,“你不是女官。”
“我是安平县主秦湘,你应该记得我,我的家在镇江。”秦湘搬了凳子,自顾自坐到距离齐王五步外的地方。
她的面上挂着友好的笑,眉眼弯弯,明眸善睐,像是家中得到好教养的小娘子。
齐王放下戒心,舒坦地松缓筋骨,动动腿脚,“我记得你,云相的相好,听闻貌美如花,诱得云浅晕头转向。”
“是啊,所以你才有机会沿途埋伏杀手杀她,可惜啊,你聪明,她不傻,她活得很好,而你,成为阶下囚。”秦湘语气慢悠悠,语速很慢,像是在嘲讽,可她的脸上挂着最真诚的笑容,让人很难怀疑她的心。
齐王被说得一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问问是不是你派人杀云浅,承不承认都无妨,她都活着的。”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颊,“燕归来不错,我打算让这种料子进入京城,先给我的狗做一套衣裳。你们齐地最尊贵的衣裳,给我的狗用,也算是你们的福气,对吗?”
齐王大怒,“你敢、本王的人不会饶了你。”
“齐王啊,我与你之间本没有恩怨,但你杀了我的人,我便要好好收拾你了。”秦湘站了起来,一脚踢开凳子,露出刁蛮的一面。
齐王抬头仰视着女孩,“你到底想做什么?”
“梅锦衣是你杀的吗?”秦湘居高临下地望着齐王,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心在剧烈跳动,热血沸腾,“梅锦衣是你杀的吗?”
“又是问这个人女人啊。”齐王知晓了她的意图后,整个人都放轻松下来,“我为何要告诉你。”
“ 不说也可以啊,我不逼你,我只是想打你而已。”秦湘被激怒了,但她没有像顾黄盈一般痛哭,而是平静地走到齐王面前,抬脚踩在他的脚踝上,狠狠碾着。
顾黄盈拿了鞭子进来,她又挪开了脚,朝着顾黄盈微微一笑:“打人不打脸,记住了啊。”
衣服一穿,谁能看到伤痕。
她转身出去,将牢门关上,自己靠着墙,把玩着腰间的玉璜。
牢房内传出凄楚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凄惨极了。秦湘默默摇首,哀叹一句:“一个大男人挨打竟会叫得这么凄惨,当真是没有骨气。”
声音太大,她识趣地捂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刚刚忘了塞块帕子,不对,塞了帕子容易让人憋气死了。挺好的、挺好的,打不死,留条性命,多好呀。”
嘀嘀咕咕许久后,牢房门打开,她回头看了一眼,道:“准备一件好看又适合齐王的衣裳,你去找。”
顾黄盈怔忪,抬脚就要走,秦湘提醒她:“鞭子带走。”
顾黄盈如算盘珠子,秦湘拨一下,她动一下。
再度进去,血腥气冲得人不敢呼吸,齐王歪倒在角落里,衣裳破碎不说,脸色白得如同纸张。
秦湘漫步走过去,拿脚踢了踢,“会好好说话了吗?”
齐王有气无力地爬坐起来,“你敢这么对本王……”
“我还会很多,挑断脚筋手筋,还会挖你眼珠,剜你耳朵,人彘知道吗?我做了,云浅替我挡着,陛下都不会怪罪的。”秦湘抬脚,脚步板踩在一道鞭痕上,狠狠用力,“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
齐王疼得龇牙咧嘴,眼神怨毒地盯着秦湘,恨不得视线如刀般戳在她的脸上。
秦湘继续踩着:“会好好说话吗?”
齐王疼得浑身发颤,抖若筛糠,“会、会……”
作者有话说:
秦湘:会好好评论吗?
第138章 觉醒(十)
齐王疼得一再保证好好说话, 秦湘才搬了凳子问话。
“你怎么知晓我在镇江?”
“本王的人一直都守着云浅,你不过是顺带罢了。”齐王疼得抽气,小心翼翼地将腿收了回来, 恨不得将双脚都藏起来。
秦湘迟疑, 看着他疼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话,“你为何杀云相?”
“皇帝不过是个废物,靠着云浅才有今日稳固的朝局。云浅死了,他就彻底慌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不如晋王。”秦湘恨不得上前杀了他,动不得手只得嘲讽:“可惜你还是败了,落得如此局面。”
“我是败了, 那是因为晋王做了皇帝的走狗。他自己做不成皇帝,便来毁了本王的希望。”
提及晋王, 齐王异常激动,双掌紧握成拳,扯得铁链哐当作响。
秦湘沉默, 晋王倒戈是因为云浅的承诺,她没有言明,只道:“你若不杀云浅,也不会有今日。安安分分做个藩王, 皇帝不会计较你越矩养兵, 可惜你野心勃勃,自食恶果。”
齐王阴沉着一张脸, 不肯再说话。
秦湘得到答案, 与料想的相似, 也不再继续纠缠。
回身出牢房, 刑部侍郎匆匆赶来,“县主,云相不在啊。”
“大概是先走了。”秦湘睁着眼睛说瞎话,直接越过对方就走了。
刑部侍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
秦湘离开牢房后不久,宫里来人要带齐王入宫。
苏墨杳埋伏在刑部外,看着齐王被带上马车,她握着匕首就要冲上前,背后一人拉住她。
“你别闹。”顾黄盈从身后抱住她,“你想死吗?”
“我要杀了他……”苏墨杳哭喊一声,“我就想杀了他罢了。”
顾黄盈紧紧地搂着她,等马车起步后,才沉声道:“等陛下判决下来,我带你来。”
“当真?”苏墨杳停止哭泣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顾黄盈看着远去的马车,哎哟,愁死个人了,“我保证,你别擅自动手,就你一个人,还没靠近就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了。你别回家了,跟我家去。”
她太不放心了,仇恨蒙蔽了眼睛,哪里还有头脑。
为了是小命着想,顾黄盈领着苏墨杳回侍郎府。
当日黄昏,宫里下旨,齐王凌迟处死,齐王一脉赐鸠酒。
全部处死。
苏墨杳闻言后,怔怔哭出了声,秦湘在一侧煮茶,罕见地没有说话。
谁都没有开口,一开口,便是血淋淋的真相。
齐王赐死这日,苏墨杳去了。
回来后,吐了半日,两三日没有吃下饭。
朝堂下派人手去齐地善后,撤藩改州县,从此便没有齐王齐地。
而在这时,晋王奉诏入城,皇帝亲自召见,兄弟二人把酒言欢,感情深厚。
第二日,襄平找到秦湘吐槽,“陛下待我父亲可亲厚了,啧啧啧,就差抵足而眠。果然,没有危险就可以称兄道弟。”
161/182 首页 上一页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