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熄身上被连接了很多的手术仪器。
他心下不安。
他撑起力气盯着自己的肚子,发现平了下去。
应忱首先发现他醒了,他手掌触碰着他的脸,Alpha脸色不好看,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终于醒了。”
“……孩子呢?”
应忱低头,额头抵住宋闻璟冰冷的脸,像是非常艰难的开口道:“……早产,没抢救的过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兰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交代吗?
兰熄闭上了眼,他偏头,眼角有泪往下流。
应忱给他擦眼泪,嗓音都有些发颤,说不能哭,眼睛动了手术的。
兰熄其实没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抱有感情。
应忱买了很多孩子需要的东西堆在酒店里,他也没多看过几眼。
“谁派来的?”
应忱没有说话。
兰熄也知道,除了赵韵璇没有其他人。
“应忱,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也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东西了。”
应忱一夜一天一夜没睡,他伸手紧紧的搂住兰熄的肩膀。
或许他们应该像别的夫夫一样,抱在一起痛哭,缅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可能兰熄觉得没有必要,他甚至很平静:“其实没了也好,这世间也没有值得来一趟的必要。”
应忱伸手抱住兰熄,他的脸贴着他的侧颈,渴望用自己的温度也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说:“兰熄,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再叫他Xavier。
因为从始至终痛苦的都是兰熄。
Xavier甚至没存在过一瞬。
他是应忱幻想中的,被宠爱,天真,娇纵的角色,他可以是世上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是兰熄。
这有什么好哭的?
兰熄想。
与他血脉相连,所有的亲人,他一个都没抓住。
明明他早就知道自己庇护不了这个孩子,以后也会被应忱夺走,她的成长轨迹里不会有一个兰叫兰熄的人。
可当应忱送了很多婴儿用的东西到他那里,他拿起一双很精巧的小鞋子,兰熄记得上面有一个樱桃花样的刺绣,他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期待,有那么一双小脚真的穿上它是什么样的。
还有一张天蓝色的婴儿床静静地占据着一角,床身宽大,四周的栏杆像是温柔的波浪,木质雕花细腻而精致,最前方,悬挂着一个摇摆的挂件,它由几个小巧的动物形状玩偶组成,轻轻拨动挂件,就会有柔和的儿歌从挂件内部缓缓流淌出来,仿佛能够洗涤一切烦恼,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兰熄很难想象宋闻璟是怎么进母婴店,然后选下它的。
兰熄很无聊的时候就会一下一下拨动着那个挂件,有一次寒朔进来了,他很快收回手。
应忱说孩子很健康,为了她的健康,兰熄被哄着喝了很多的补品,那些味道都很难喝。
不过为了她的健康,兰熄还是喝了。
他没有继续□□神药物,因为怕影响孩子。
兰熄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护这个孩子的健康,可是还是没能守护住她。
她不想来到他身边,不想做他的孩子而已。
兰熄像是疲惫到了极点,闭了闭眼:“应忱,你真的不用这样,这个孩子没了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种解脱,你也不会再保护我了,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应忱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才站在了沈家和赵韵璇对面。
兰熄不会再有了。
不过那样也好。
应忱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抱着这个人,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如同泡沫般消失在空中。
兰熄休养的时候,没有见任何人。
应忱让人把所有关于孩子的东西都处理了,免得兰熄触景生情。
唯有在处理那张婴儿床的时候,撑着栏杆同样出神。
兰熄拒绝再见应忱。
几次碰壁之后,他就开始硬闯。
兰熄那个时候刀口好了很多,被护工推到花园晒太阳。
他瘦了很多,应忱看着他,眼睛无端觉得很酸涩:“寒朔没有照顾好你吗?你知道你现在瘦的不成样子了吗?”
“只是没有胃口而已,应忱,不是说了我们以后不必有来往了吗?之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对立面。”
应忱看着推着兰熄的寒朔。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不会让你输。”
应忱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散,突然一阵微风悄然吹过,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花瓣在风中翩翩起舞,轻轻地落在兰熄灭的腿上。
兰熄灭低头看着那片白花瓣,手指轻轻触碰上去,再次抬起头时,Alpha的身影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何必说这种违心的话?”
“本来我和他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兰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尖滑落,再也抓不住。
赵韵璇被指控一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一审。
城市的喧嚣尚未苏醒,法院外面却已经热闹非凡,记者们聚集在目标地点,长枪短炮,摄像机、麦克风、目光紧紧锁定着来往车道,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重要的新闻从中爆发。
视线随着镜头的移动,聚焦在法院的庄严大门前。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车身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低调的光泽。
车门轻启,赵韵璇和应忱从车内步出,他们的身影在镜头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赵韵璇身着一袭深色的职业装,剪裁得体,显得干练而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她的步伐仍旧稳健,目光坚定,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应忱则是一身简洁的西装,神情冷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沉的思索。
两人并肩而行。
随行的几名律师紧随其后,脸上带着职业的严肃。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接受任何采访,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向法院的大门,记者们的闪光灯在他们身后闪烁。
兰熄坐在法庭的另外一侧,寒朔和律师分立在他的两侧。
他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手指轻轻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寒朔坐在他的身旁,不时地低声与兰熄交流。
两方律师各执己见,赵韵璇的律师坚持她也是被莫里森欺骗,他声称他的当事人是被莫里森以治疗疾病为欺骗,她的儿子是被绑架的,她完全不知情莫里森的邪恶计划,兰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莫里森已死,的确死无对证。
庭上的人表情一变再变。
当初能够立案是凭借赵韵璇与莫里森实验室的经济往来,她把何文涛的话诡辩为是他想要拉她一起下水。
可赵韵璇并不承认这笔费用的目的是为其儿子治病,而是作为对莫里森的投资。
赵韵璇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应忱目光多次落在兰熄的脸上,像是在看最后一眼似地贪恋地多次看他。
中间休庭过一段时间,律师朝着兰熄摇摇头,而后脸色不太好的告诉兰熄,此次负责他们案件的法官私下与沈家交好。
华瑞集团和应氏,就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
兰熄闭眼叹了一口气,对律师说辛苦了。
法官宣布应忱作为证人发言的时候,兰熄并没有看他。
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的。
就像很多次失望一样,他很累了,能够让埋在地下的父亲瞑目已经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争取的结果。
至于兰熄自己,他想可有可无吧。
“我并不是被绑架的,那是一场预谋好的戏。”
应忱此话一出,整个法庭落针可闻。
赵韵璇脸色微变,兰熄也抬起了头,应忱语气稳得就像在开新闻发布会。
“我患有信息素狂乱症,这种疾病无法治愈,病发的时候也不能控制自己,亚联国死于该疾病的人有十例,其余大多都进了精神病院,我在十二岁时发病,我的母亲告诉我她会救我,于是我主谋了这场犯罪,我是s级Alpha,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我很不甘心,十七岁时的绑架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戏,我觉得死一个Omega并不是什么大事。”
接下来应忱口述了莫里森实验室的环境,甚至细节之处都描述了出来。
兰熄脑中有两道声音和应忱此刻重合起来。
“他们经常给我们注射D5药剂,该药剂的作用就是促使Alpha、Omega进入短性发情期。”
——“你知道他们经常给我注射的药剂叫什么吗?D5试剂,我就像一个没有尊严的玩偶,被强迫着进入发情期,提取信息素。”
“提取信息素的周期是每周一次,他们把我和Omega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这也是我要求的。”
——“提取Omega信息素每周一次,足足五个月,而且必须是要以本人清醒状态下,用仪器进行催化,之前我就想过,哪个Omega这么倒霉……”
兰熄大脑一片空白。
应忱当初故意刺激他,从他口中得知莫里森实验室的构造,如今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甚至还有他笔录中未提及的内容。
书记员在不停记录。
兰熄身旁的律师似乎也被震惊了,想了想嘴什么都说不出。
赵韵璇不顾形象站起身,抓住应忱的衣领,目眦欲裂:“你疯了!应忱你绝对疯了!你根本不知情的,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几名律师连同法庭上的人员将赵韵璇控制住。
应忱神情未变,仍旧继续着他的陈述,他的“计划”,说到最后时,他看着兰熄。
“我在Omega不清醒的状态引诱强迫了他,我有罪,时隔多年,我伤害了太多人,也希望错误能够从我这里结束。我和兰先生的婚姻关系也到此结束,一切都是我的过失。”
Alpha的眼神平静,像是很早定了这样的结局。
就像他们初见时,笼子中的Alpha少年手指撑着膝盖,看兰熄那样平静而陌生。
此后发生的一切在兰溪脑海里仿佛如同走马观花,做不得真。
镣铐拷在了应忱手上,很重一下,周遭一切都不真实,喧杂吵闹和维持肃静的声响。
兰熄眼中只有应忱被带走的身影,和他最后用口型对他说。
——我不会让你输的。
第62章 兰熄,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兰熄被护送者离开, 外面人群早已聚集,议论声此起彼伏,他脸上没有表情, 眼神空洞, 仿佛这一切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寒朔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目光始终锁定在兰熄身上,在他身边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兰熄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条通往车子的路, 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走到了车子旁,寒朔迅速打开车门, 护送着他坐进车内,兰熄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依旧一言不发,身边的律师试图与他交谈, 声音中带着关切:“兰先生,您还好吗?”
“……你说……”
兰熄这样说着, 仿佛灵魂早已飘离了这具躯壳。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法庭。
窗外的喧嚣逐渐远去, 车内却依旧笼罩在一片沉重的寂静中, 寒朔坐在兰熄身旁,刚才应忱的那些话谁都没有想到过。
局势在瞬息之间发生了逆转,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原本要将海面搅得波涛汹涌, 却一只无形的手猛按平,最终落在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兰熄觉得一切都乱了套, 他想自己应该好好休息,当他推开酒店的大门, 本该以为都散去的人还守在门口。
“你们还不走吗?”
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封焰:“我们已经是您的人了。”
兰熄看着面前的人:“你们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老板已经把我们划到了你的名下,我们现在是您的员工。”
兰熄并没有接受这件事情,突然有访客来访,是应氏的律师,兰熄对他们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他从前和应忱同他们吃过很多次饭,其中一位姓韩的他尤其深刻。
韩律师与应忱私交很深,挂名在应氏旗下,他本身有独立的事务所,负责应氏的法务,资历深,能力强,应忱也很敬重他。
韩律师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脸上挂着他的招牌微笑:“兰先生,今天我过来是作为易先生方的委托律师,将离婚协议交给你。”
桌上摆放着文件,韩律师不慌不急地拿出来,那一叠厚重的文件,每一份都代表着一段关系的终结和利益的重新分配,他一份一份的给兰熄解释。
“兰先生,”韩律师的声音冷静而专业,“这是您与应先生的离婚协议,财产分割协议,以及其他相关的法律文件。”
兰熄的目光缓缓扫过桌面,离婚协议,一段婚姻的结束;财产协议,每一笔账目都清晰地记录着利益的得失;而其他切割协议,则涉及更广泛的利益关系,每一项条款都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分离与独立。
律师站在一旁,等待着兰熄的阅读,眼神中只有职业的冷静与客观。
这份即将签署的协议中,其中的慷慨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应忱将他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和股份,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的一部分,切割给兰熄,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人心动,沉甸甸的礼物。
韩律师在一旁解释道:“应董事长认为,这些财产和股份,本就是你们夫妻共同积累的成果。他希望在分割时,能够尽可能地公平,让您在未来的生活中,能够拥有足够的保障。”
而后继续说道:“此外,应董事长还决定,将他名下的大部分房产产权人变更为您,这些房产,包括他在各地的住宅和商业地产,都将归您所有。”
“他疯了。”
“应董事长的这份慷慨,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但这也是他对您的一份心意,希望您能够接受。”
兰熄拒绝签署这份协议。
所以这些都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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