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微昊摇头。
“你若是想做得干净点,那便在塔里杀了简君和他那位弟子,星云宗到底是个隐患,别让这隐患成为你日后的大敌。”那人轻飘飘道:“若实在拿不下来,除了谢明,其他人的死活不用管也是可以的。我的阵法会帮你。”
这里的其他人,也指万象宗巡夜的弟子们。
“我知道。”微昊沉着脸,“只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成功与否,都当是一条心。”
刻着木雕的人淡淡嗯了一声。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挡住了,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冬日里总是阴天占多数,只是这奉天最近在举行起师会,磅礴且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向天空,将那些乌云都吹散不少。
因着这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全看起师会上的人发挥如何。
伫立在黑暗里的塔看上去像一个沉睡着的巨兽。
“若是猜得没错,这里一共八层,每一层都有一到两个阵法叠加,且其中约莫都有幻阵融合。”谢明看向落仙仙,“你不用参与到破阵里,只需奏琴保住我们的心神即可。”
落仙仙点头:“知道了。”
四人往上走。
“我倒是很久未曾见到你这般认真的模样。”简君瞧了谢明一眼,“倒是有种回到了十三年前的感觉。”
谢明脚步不停:“老了。”
简君笑一声。
到了第四层。
言翊往周围看:“若是强行破阵,定然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我们会不会被围剿?”
而他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面上却未曾出现过丝毫惧意:“不会到时候塔都会被拆掉……”
“不会的。”谢明将言翊拉过来一点,“我觉得这塔里有这些阵法的事情万象宗其他长老或者执事们都不知情,因为塔里还装着除了宝物以外其他东西。”
他闭眼听了一会:“或许镇印之塔本身是有很多阵法的,只是这些阵法被换掉了。”
谢明道:“你们听到了吗,有人在哭。”
不是一道哭声,而是很多的,像是成百上千的人混着的哭声。
凄厉而森寒,满满皆为不甘心。
落仙仙被吓得啊一声,死死抓住了简君的袖子:“什、什么?”
“很耳熟。”言翊道,“和先前在落书巷听到的很像。”
三人之中落仙仙的修为还差了那么点,加之在用流音琴护住几位的灵识,故而听不到这些凄厉的声音。
倒也算幸运。
毕竟这声音若是听得久了,很容易便会丧失神智,变成这哭声中的一员。
“这里这么黑,且听声音空间也不小,要如何找人?”言翊手里的剑逐渐紧握,也不知为何,他没由得漫上一股紧张之意。
这塔并未除了塔顶,每一层皆无封顶之说,抬头望过去,能借着昏暗的光芒看到塔尖逐渐收拢的弧度。
楼梯环绕往上,中间乃是巨大的悬空之地。虽看着不高,但若真是失足坠下去,其坠地之惨烈,约莫不会比百丈悬崖好上多少。
“切莫不要将身子探出去。”谢明唰一下拉回企图往下看的落仙仙,脸上毫无表情,“这塔封闭,建阵之时无法借助外力,唯一能为阵心的地方便只有这楼梯外围,以阵心扩散,连接着一个又一个阵法。”
他说着说着忽然朝着落仙仙阴森一笑:“你若是坠进去,那便相当于瞬间掉入数不清的阵法里,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落仙仙还被拎小鸡仔一样被谢明提着,闻言咽了口口水,狠狠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谢明说的话采取毫不怀疑的态度,像是眼前这人是什么极为德高望重的老师。但分明半年前这人还是自己笔下的混账之徒。
反差反转之大,让落仙仙没来得有种世界颠倒的错觉。所以在谢明放开她之后,她又忙不迭躲到了简君身后。
“谢前辈不是剑修吗?”她问得几乎有些下意识,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骇人,“为什么对阵法这么有研究。”
简君握着剑,神色复杂:“是啊,他一个问鼎用剑巅峰的剑修,为何对阵法有如此深入的研究。”
以一剑问鼎天下的人,如今又被发现对阵法如此了解甚至称得上精通,这若是被世人知道,又该是如何一番腥风血雨。
纵使是心境沉稳豁达如简君,此刻都不自觉生出一股完全跟不上谢明脚步的无力之感。
虽在高手榜上中间相隔不过四人,但若真的对上,他约莫是三招之内都难以招架得下来。
剑加阵,何其恐怖。
但罢了,若是陷在这同别人比较的淤泥里,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最好还是不要分开。”谢明道,“所隔五步之内,可分开探查。”
他又补充:“落仙仙不行。”
落仙仙哭笑不得。
几人对视一眼,将流音琴的琴弦束在腰间,开始一间一间找。
这镇印之塔修葺得也极为诡异,它除了本身形象像一座塔以外,其他几乎和塔没有任何关系。
若非要说,倒更像是一座高塔形状的牢房。
每一层都由数不清的隔间组成,道路错综复杂。若非他们几人都有常人难以对比的记忆力,怕是早就已经困死在里面。
“不对劲。”被三人包裹在中间的落仙仙面色似乎有些痛苦,“你们有没有觉得,行动有些越来越困难了。”
话音刚落,谢明猛地转身,借着言翊手中的落雪,猛地朝着落仙仙脚底挥出去一道剑气。
刹那间,脚底一轻的感觉让落仙仙心下发寒。
她有些僵硬地朝着自己脚底看去——
那躺着一只青白的、布满尸斑的手。
第91章 花言
刹那间她本想叫出来, 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谢明一声“别叫”死死遏制住了咽喉。
“你若是叫出来,怕是要吸引来更多。”谢明把剑塞回言翊手里, “我们速度得加快一些了。”
这塔里关着些稀奇古怪不为人知的东西, 若是再拖的久一点,他们身上的人气会让这座原本死气沉沉的塔沸腾起来。
言翊盯着自己的手腕瞧了一眼, 半晌忽然笑了:“你倒是熟练。”
没有主题和内容的话,听得让人有些迷茫。
谢明却没说话。
一扇又一扇门被打开了又关上, 伴随着落仙仙的抽气声, 又陷入沉寂里。
“不是说是关宝物的地方吗?为什么全都是被吊着的死人……”落仙仙怀疑自己往后约莫要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当即声音都有些哽咽,“万象宗到底在背着我们干些什么事情……”
本以为在开这些门后会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但他们每每打开一扇门, 里面都装着一具又一具被黑布包裹起来的死人。
其面色青白,看上去已有数年之久。
且那些尸体皆极为眼熟。
落仙仙是不知道,但谢明和简君却记得——
竟全是老一辈的强者。
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竟被吊摆在这里,看着好生诡异狼狈。
谢明皱眉,紧接着,简君面色也逐渐不太好起来。
不对劲。
这些尸体上,还有妖气。
“是你们先前所遇到的那种吗?”简君眯起眼睛,向来温润儒雅的面孔上竟也缓缓浮现上一丝杀意, “人非人, 妖非妖。”
谢明嗯了一声,沉着眼关上了面前的门。
这层楼已经看的差不多, 搜寻下来,除了鼓着黑布的尸体, 他们并未有着什么别的收获。
而这里的术法太过复杂,简君靠着自己的心头血也只能探查到沙叶确确实实在这座塔里,但是具体位置如何,仍旧不清晰。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言翊关上手边的门,对里面刚刚猝然睁眼瞪着自己的妖人视而不见,“我们探查得实在是过于太顺利,就跟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助我们似的。”
“这里的阵法又不是什么只用来吓唬人的摆设……”他手上的落雪闪起淡淡蓝光,“没有理由我们一路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确实,谢明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握上了言翊的手腕,缓缓压了下去:“有人帮我们还不好?”
言翊皱眉看向他:“什么意思?”
谢明笑着,但并未笑到心里去:“镇印之塔是非探不可的,也绝不可能不遇到什么危险,如今有落仙仙在,灵识尚保,便不用担心什么。”
他说着说着缓缓贴近言翊的耳朵,轻声道:“我没事的。”
言翊本提着的手缓缓垂下去。
他其实都是知道的。
知道谢明约莫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那十三年过得太过心悸,以至于他现在看着谢明总会不自觉想到若是他再次离开该当如何。
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
但就算是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他仍旧会因此而感到恐惧。
所以在遇到危险或者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站在谢明身前并去想得更深一些,在明知道谢明比自己更加谨慎更加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
“你最好了。”谢明笑着说。
贱。
言翊:“……”
谢明最会花言巧语。
他深深看了一眼谢明,又把视线投到前方的黑暗里:“顺利便顺利吧,危险晚来一些对我们也是赚的。”
他毫无顾忌地跟上谢明歪理一般的思路:“先把这层楼探完再说。”
下一瞬他抬脚而上,踩在地上的的刹那,他狠狠顿住了身子。
“……谢明。”他道,“我动不了了。”
脚底下仿若缠上了万根铁链,顺着小腿一路朝着腰际延伸而来,进而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人活活勒死在这里。
“额……”言翊刹那间有些支撑不住,落雪剑尖与地面猛地相触,竟倏地摩擦出了火花。
谢明眼神一沉,并未有任何犹豫,沉声对着另外一边的落仙仙和简君道:“回来!”
下一瞬他闪闪到言翊身边,扶住他的胳膊,将他生生带了起来:“空间禁锢,万不能被囚于地上,否则,便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原本漆黑的空间四周猝然亮起光源,无数根细小的线漂浮在半空中,丝丝环环地朝着言翊的脚踝上钻。
破风声响起。
简君一道剑气划下,那半空中的丝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有气无力地垂在地上。言翊借此机会猛地抬脚,但又因为没有站稳而实实扑在了谢明身上。
谢明将人稳稳接住,笑得挪揄:“这还在探塔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言翊:“……”
这人。
但他并没有可以反驳的机会,因为那垂在地上的丝线像是又被什么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般,又蓦地抬起,以比刚刚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的速度朝着言翊伸了过来。
言翊眼眸一沉,落雪上的寒意迅速充满了附近的空间,长剑划过,凛冽剑气让那丝线犹如被冻在半空中一般,进退不得。最后只能如毫无生命力般的碎冰,直直掉在地上。
但那丝线实在是太多了,好像无穷无尽,这边断了,那边又伸过来。
其看样子,似乎只针对言翊一人。
谢明和简君对了个眼神,后者剑意大声,淡青光芒迅速掩盖了那片寒意,朝着那丝线深处的源头席卷而去。
世人对于阵修的印象总是很古板,对其头疼之意往往是在其可以产生幻觉以及束缚人的行动上。
若是阵修和其他修行之人联手,那无论在何种场面,其胜率都会大大增加。
很少有人会把阵修的头疼之处放到其实打实的攻击阵法上。
除了高手榜上那些低调的阵修,几乎很少有阵修摆出的攻击阵法能让人觉得心悸,硬碰硬的话,阵修几乎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除非修为压制。
阵修是条苦路,但修成的阵修,几乎没有敌手。
四人这次算是遇到了硬茬。
脚底下的路骤然亮起光芒,刹那间巨大的九宫格从地上升腾而起,塔尖不知何时亮起了丝丝星光,北斗七星所折出来的光芒相互交错,直直以六边形的模样照射在那九宫格之上,把四人包围了起来。
“九转七星……”简君险些被这巨大的推力震得没站稳,“他竟能做到直接在塔内借助星辰之力……”
而这还没完。
先前那好似被破坏了源头的丝线此刻像是又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灵力,万条成捆,一窝蜂朝着言翊席卷而去。
言翊面色一沉,抬手提剑就要挡。
那瞬间从落雪剑身上涌出的寒意似乎要把这塔变成一个冰窖,蓝芒大盛,下一瞬就要与那丝线纠缠在一起。
但变故横生。
那原本冲着言翊去的丝线在离言翊仅有毫厘之差的时候猝然掉头,直奔简君面门而去,其速度之快,甚至让言翊都有些没来得及反应。
砰!——
丝线与剑身交缠的声音尤其刺耳,简君沉着如冬日毫无波澜的湖水,他双眸微眯,刹那间青光大盛,就这么死死把那四周席卷而来的丝线强行禁锢在了原地。
“言翊仙仙!”谢明冷喝,“朝着上面的斗柄打!”
于是琴声和剑风乍起,一蓝一紫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上塔顶,光芒交错,目标直指那北斗七星的斗柄。
砰——!
黑塔爆发出一声巨响。
两道身影像是被泄了力,皆是面色惨白地朝下方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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