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和沈未然不熟,也没机会背刺他。
左凌烨不可思议道:“先生?”
沈未然:“有事?”
有事?
两个字,轻飘飘的,砸得左凌烨眼冒金星。
左凌烨心脏抽抽的疼,这时没人伤害他,可呼吸间却像有把钝刀在缓慢切割他的身体和灵魂。
疼得指尖都麻木,无法呼吸。
左凌烨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预想中最坏的结果是被他杀死,或者被他抹去神志,成为只为他一人服务的真正傀儡。
可他从没想过,沈未然,他的先生,竟然会将他送给别人。
沈未然已经不把他当人了,也无所谓之前的所有感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无关紧要,甚至不配被我杀死。
哈,所以怪他自作自受吗?
沈未然等了会儿,左凌烨沉默地流着泪,眸中的痛苦和恨意将他那双眸子淬得更加幽深,好像爬也要爬过来,咬他一口,至少咬掉一块肉。
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死死盯着沈未然,直到他将划开的裂缝和上,也没说出半个字。
他看不到左凌烨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
但那双眼睛却留在沈未然脑海。
他揉了揉额角,拎了一壶酒,有些疲惫地传送到竹林。
靳离在门口砍柴,见到沈未然也不像之前那么热络,瞥了他一眼,又去做手上的活。
沈未然敲门,“道微、道道、微微、许道微。”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许道微眼下一如往常地挂着大黑眼圈,屋子里穿来各种药物参杂的苦味。
他整理衣衫,看见他带着酒,目光顿了下,侧身让开。
沈未然像回了自己家似的,扑进许道微墙角放的榻上,吸了一鼻子的药味,舒服地叹了口气。
修士无需吃饭,但沈未然嘴馋,每次来都带些好吃的零食,吃不了就在这儿放着。
许道微没扔,还专门定做了类似储物袋的柜子,用来存储他的零食。
先下都拿了出来,沈未然挑了块青豆丢进嘴里,整个人懒趴趴的,盯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未然不主动说,许道微也不会主动问。
两人交往一向如此,要是旁人见了,恐怕会冷嗤一声。
这沈未然,又在一厢情愿了。
青豆在口中慢悠悠的搅动,沈未然消沉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牙齿用力,将豆子嚼碎,坐了起来。
他又恢复往常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眯眯道:“最近如何?有没有难找的材料?”
许道微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刚刚他想安慰,但搜肠刮肚,也没从自己的词典中找到半个好词。
沈未然之前也给许道微找材料,许道微不和他客气,将单子递给他,“我一切都好,倒是你,是有人惹你?”
“也不算。”沈未然倒酒,“左凌烨,你也见过。我废了他的丹田和筋脉,而后把他送给和他有仇的穆里。”
许道微眨眨眼,不解道:“为何不就地杀了以绝后患?那小子手段层出不穷,在魔域很是出名,连我都听了一耳朵。”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是下不去手吧。无碍,我……”
说着就要起身,沈未然一把将人按下去,挎着人肩膀哭笑不得地喂他酒喝,“道微,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挨在一起,许道微身体微微发僵,他放任沈未然放肆的动作,就这他的手,将酒液吞如喉中。
沈未然察觉到许道微身体的变化,心想他还是不适应和人接触,于是贴心地坐回去。
又将酒一饮而尽,错过了许道微转瞬即逝的遗憾不舍。
“砍完了。”
靳离进入屋内,又冷又硬地撂下三个字,而后没看他们,直接去了地下室。
沈未然眨了眨眼。
许道微勾唇,难得有些愉悦道:“和我打赌,输了。”
沈未然有些好奇道:“什么赌?”
许道微看了沈未然一眼,“一个我不会输的赌。”
靳离打赌说他只要六个月,就能超过他在沈未然心里的地位,甚至让沈未然和他反目成仇。
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就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许道微笑意更盛,沈未然又问道:“所以,他的惩罚是在你这里打下手?”
“本想杀了的,但身边确实缺人用。”
沈未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道:“你躺好。”
许道微不明所以,“你发什么疯?”
沈未然:“放轻松,给你点保命的东西。”
他不由分说地将许道微按在床上,在许道微僵硬的注视中,额头抵了过去。
许道微的识海不算干净,里面有黑泥一样的斑点,应当是修炼时的芜杂,沈未然随手就将之除去。
沈未然将所有灵力压缩,凝成一个形似白玉小球的东西,注入灵台中的鼎里。
银白色的鼎颤了颤,变大一圈。
做完这些事后,他退了出去。
“我往你的本命武器里放了些修为,如此一来,就算宫桦也伤不了你。”沈未然看向许道微,很诡异地卡了一下,“道微,你怎么了?”
许道微面颊赤红,双眼紧闭着,额头渗出一点汗珠,喘息急促。
沈未然伸手将其拭去,很担心,刚要探查许道微身体情况,手腕就被人一把拽住。
他听见许道微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故意的。”
沈未然懵了,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推倒在床上。
许道微撑在他上方,没怎么用力地卡住他脖子,拇指在他的下颌在线轻缓地抚过。
浓郁的药香缭绕鼻端,男人细腻微凉的指尖从皮肤上略过,往日可爱真诚的挚友消失不见了,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欲念的恶鬼,跃跃欲试地露出獠牙。
沈未然莫名有点热,他轻咳一声,攥住许道微的腕,“那个……可能是有点误会,你先起来,我们……”
口鼻被捂住,沈未然的呼吸喷吐在这样小的一片空间中,更热了,面颊和耳际都变得通红。
许道微凝视沈未然,像是在确定什么。
沈未然大脑警报疯狂嗡鸣。
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啊!
某种超出友谊的东西正在酝酿,沈未然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将跨过那条危险的线,但他沉醉在药香中,明知道这样不对,却不想停止。
许道微突兀地笑了下,而后低头,在那只捂住沈未然的手背,轻轻吻了下。
细微的、像是泡沫碎裂一样的声响。
震耳欲聋。
第49章 变故
沈未然是真的不知道。
申屠珏用各种手段开发他的身体,最后甚至将他弄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花样繁多,却唯独没进入过他的识海。
修士的识海十分脆弱,强行开启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死,要么疯。
所以沈未然不知道,原来进入识海、摸人家本命武器,还往武器里放灵力,是只有道侣才能做的事。
简称双修。
沈未然狠狠闭了下眼,喧腾的心跳声无法平复,近在咫尺的来自挚友的温度和气息,让他燥得有点难受。
咔哒。
伴随着暗门打开的声音,一道冷漠的视线,落在沈未然和许道微身上。
靳离嘴角挂着讥笑,“真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许道微起身,满含杀意的目光刺向他。
恰到好处的打断,让沈未然从那种迷幻奇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整理衣襟,轻咳一声,再看许道微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
他难得坐端庄,紧张得有些装模作样了,灵力探入许道微的筋脉,看他一切如常,只是心跳快些。
就算不管,有个三两分钟,应该也就没事了。
许道微将视线转回到沈未然身上,带着难以言述的忐忑。
沈未然也被看得紧张了,他轻咳一声,认真道:“道微,我只当你是朋友。”
许道微的心脏重重下坠,浑身发冷,眸中的光暗了下来。
“但是刚刚我并非……”沈未然平时嘴皮子溜得很,撩人的情话张嘴就来,但今天却像锈住了,顿了好久,才轻声道:“心如止水。”
靳离故意弄出点声音,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魔尊对朋友的定义真是与众不同,在下大开眼界。”顿了顿,又上前两步,“不知我是否能同您,交个朋友?”
最后两个字尾音上挑,语气很不正经。
沈未然无奈叹气,随手挥了挥,就将人吹回地下室。
靳离肉眼可见地放飞许多,唯唯诺诺只是假面,或许这才是他真实性格。
说话带刺,但一针见血。
他和许道微确实不是正经的朋友关系了。
就算他想让两人退回到之前稳定安全的“朋友”线后,许道微也是不肯的。
沈未然说完后,许道微沉默一会,问道:“所以呢?这便是你的答案吗?”
“模棱两可,我不接受。”
沈未然从未有过的纠结。
他是个烂人。
因为申屠珏,他已经没办法用善良健全的方式去喜欢谁,这一世他只想及时行乐,不建立任何亲密关系。
不伤害别人,自己也轻松一点。
但许道微是很重要的人。
只有在他身边,沈未然才有那种完全轻松的感觉。
不想失去他,也不想轻率地试试,辜负他心意。
沈未然猛地站起来,极快地踱步,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头看他,“道微,你有多喜欢我?”
许道微再次词穷,他没想到沈未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静了一会,同样认真道:“同生共死。”
“朋友也可以同生共死。”
许道微想了下,又加了几个字。
“同生共死,日日吻你。”
沈未然一巴掌捂住上半张脸,抿着唇,压着嘴角勾起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开心。
在沈未然沉默时,许道微专注地看着他,好像无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我不是好人,道微。”沈未然平复情绪,缓缓道:“你应该也听闻过我和申屠珏的那些纠葛,我不能容忍我的爱人同他人亲昵,无论男女老少,都不可以。”
“我会把与他亲密的人杀光。”
许道微刚要说什么,沈未然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继续道:“我性格恶劣,仇家又多,指不定什么时候有个大能横空出世,把我一巴掌拍死,你若是在旁边,同样会受到牵连。”
“还有,我极其厌恶分离。”沈未然一边说,一边靠近许道微。
许道微仰头,沈未然白皙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勾勒他那双琥珀色的眼。
“如果你和我分开。”沈未然按着他的眼角,略微施力,明明是温润漂亮的长相,却莫名危险,“我会折断你四肢,套上锁链,把你养在不见天日的黑房子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由我来决定。”
“如果哪天我对你没了兴趣,不再去看你,举世无双的丹皇许道微,就会滑稽地饿死在那里。”
“这样也可以?”
许道微想立刻点头,但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假装深思熟虑地蹙眉,握紧了沈未然的手腕,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可以。”
-
沈未然和凤凰王凤玄巍的婚姻,没能持续到过年。
凤玄巍死了。
沈未然取走了他的凤凰心。
凤凰心能让所有被神树保佑的凤凰,死而复生,重入轮回。
沈未然这一举动,与凡间的挫骨扬灰无异。
本就计划着讨伐沈未然的三宗十二派立刻行动起来,联系在兵荒马乱中上位的凤弦玉,问他们要不要加入。
毫无疑问,凤弦玉同意了。
他大开宝塔,取出十分之一送与修士,自己镇守凤凰岛,让一半的族人参与讨伐。
凤凰的财富他们早有耳闻,但并没实质上的感受,如今只有宗主才能享用的天材地宝流水般摆在他们面前,举世动荡,鲜少有人能不动私心。
有些人仍坚守立场,连夜思考镇压沈未然的方法,还有些悄悄打听起凤凰岛的消息。
当他们知道,能够打开宝塔的钥匙,就在那只弱小幼稚的小凤凰手上时,一切就都变味了。
他们借着讨伐的名头管小凤凰要更多的宝物,小凤凰不给,他们便开始指责。
讨伐沈未然可是大事,自然是有一份力出一份力,我们宗主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出马,你既然不露面,给些死物又能如何?
凤弦玉觉得这些人是上不得台面的猴子,并不理睬,但舆论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三魂宗带着九个门派以及数万散修,竟然直接打到凤凰岛上去了。
凤凰没有戴孝的说法,人死后,族人的穿戴反而更加华丽。
金玉此等浮夸精贵之物,再配上一身红衣,全凤凰岛也就凤弦玉敢这么穿,并且毫不突兀。
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撑的起来。
如今却是不行了。
凤弦玉瘦了很多,裤腿和腰间空荡荡的,明亮的融金色眼睛也像蒙了层黑翳,变得有些浑浊深沉。
他仰头,以三魂宗为首的灵船漂浮在天际,密密麻麻,他赠予的宝器被用来攻击他自己,无数的灵力波冲击着凤凰岛的护岛大阵,地面颤抖,震耳欲聋。
他五哥皱眉,“小玉,他们人数太多,又有两个元婴,大阵撑不了多久。”
“参与讨伐的那些族人何时回来?”
“我已向他们发了消息,至少三日。”
三哥忍不住了,抽出一把剑怒气冲冲道:“这些修士好不要脸!竟然恩将仇报!看我出去把他们全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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