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这样告诉他也没关系,但停顿一二后,怀着某种报复性的心理,她如此回答。
“你应该知道啊。”
真一其实并不喜欢拐弯抹角,即使他能通过思索得出问题的答案,她仍然有着怨怒。
“知道了。”
就这样?
早只不满,眼看着真一就要走了,还是没忍住追问。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
“真实。”他回过头,很声音依旧平和,却肯定地回答着她,“至少离开我也确实过得幸福多了吧,早只。”
那个孩子叫作真实。
是她的女儿的名字。
是曾经失去的她和他的女儿的名字。
他明明记得,现在却还是没心没肺地走了。
[对了,听说死灭洄游的时候是你给她们打了电话?谢谢。]
『混蛋。』
『你这混蛋。』
第55章
就是弱弱的问一句还有人想看吗
第56章 番外-痕迹
爱是由心而发的情感,一如某位作家所说的,爱是藏不住的,闭上嘴巴,眼睛也会说出来。
就像真一也不知道,他坚信妈妈曾爱过他,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或者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笃信,只有自己才会爱着自己。但这种模糊的东西,谁又说得清呢。无论如何用语言去言说,如何用行动去践行,如何用头脑去辨明,只有自己是最清楚的,自己是否有爱过某人的感觉。
真一丧失的是感受他人之爱自己的能力。
如果把这一点在他面前点出来,他绝对会指着前半生说——
你说屑老爹那么做是爱我?
你说想方设法欺压我的直哉这是爱?
你说这勒我脖子的真希这么做是因为爱我?
你说拿枪子儿指我的真依心里对我有爱?
你说一见我就一句话不说,情绪激动起来就大吵大闹的早祇爱我。
他不相信,自然不接受。
他人对自己有那么几丝好,要不就是有求于他,要不就是人单纯是个好人罢了。
人心是很复杂的,人对爱总有自己的一套评价标准。
真一倒是很彻底地贯彻了,不喜欢就不要,觉得可以接受就试试的标准。
搞得现在还在不甘心的人……不说也罢。
如果被他伤了心,就别再用怨恨伤害自己了。
以上是关于真一。
关于早祇的部分,她相信,自己是被真一爱过的,哪怕在相处的一开始,他就说过,如果留下,他会骗自己去爱她,他并不相信他会爱别人,人只会爱自己。
那她可能是不会爱自己的那个,反而因为他体会到了被爱的感觉。
禅院的女人,低着头,表面恭谨安分地活着,就是希望不会有男人看见她们,因为任何一点小事打骂欺侮——但就算是像那样活着,也不免满是警惕与恐惧,毕竟那样的事情还是会降临在她们头上。
成熟的女性会强迫自己麻木,不去抱怨自己的遭遇,不去愤怒施害者的暴行,不为自己的苦难动容任何。
真希那样敢于反抗的终归是少数,早祇也不过是稍稍幸运了一点,在还能恐惧,还能怨恨,还能愤怒的时候遇到了能够放自己自由,也愿意放她自由的真一。
即使一开始就被告知了这是一场谎言,但是她终究是年轻,终究是陷了进去。
唯一的那一次,她有些被娇纵了的性格,让她说了那样一句话。
“你是爱我的吧。”
他犹豫了很久,看了她很久,回答是:
“我不知道。”
他出乎意料是非常坦诚的人,一开始就说了在骗她,但回答她的话几乎没有任何遮掩。
他的回答是犹豫,是不确定——那是不是说明他心里有一块地方是真的爱着她的呢?
她希望自己是被他爱着的,所以愿意相信他是爱着自己的。
一旦这样的确信,在心中生根发芽,爱意就疯狂滋长,她才真的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理解了世界的明媚原来是那么让人愉快,哪怕天空是灰色的,他的眼睛也是这世界温暖的太阳。
即使只有那一次,她们也能成为父母了。
她其实有些没有准备好,但是那疯狂的爱意,也同样蔓延到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那是连结的证明,是爱的延续,是……独属于因新生命而产生的悸动。
虽然真一当时的情绪,在得知时将信将疑,在确定后从纠结得要死到坦然接受,也没有什么不情不愿,但是在早祇看来,好像也没有被这个孩子牵动太多情绪,太平淡了。
又或者说不定是还没来得及有太多情绪?
因为失去得太快了——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过去四处宣泄的恶意涌向她,但真一也是一巴掌先把那些拍开了。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终于能在他面前委屈难过,但没来得及。
他不打算再留下她了,问她要离开这里吗?
哀伤消失了,变成了愤怒,但这只让她明白了这个男人多么的冷酷无情,以及他爱她是一场绝非虚言的谎言。
满心的爱恋碎了一地,没有消失,破碎成了不甘。
【为什么,你不爱我呢?】
他让她远离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她有了新的工作,新的住所,也有了新的朋友,他还是为她做了许多,也还是没强迫她什么。
【为什么就算是做了这些事,你还是没爱我呢?】
怨恨着,但她应该还是爱着他的,所以不甘,所以,不想你死。
后来,感觉渐渐被淡忘,但再见时,她知道一切都没有消失,她还爱着他。
他什么都记得,唯独不在意,也不相信,她爱他,他爱她。
“混蛋。”
也就是早祇性格挺好,换像真希的脾气,她高低得给他套个麻袋乱棍打一通。
而作为真一唯二承认的爱,母亲。
在她的眼里,儿子最初是个有点粘人的孩子。
小小一团的时候离了人就哭,但是值得高兴的是,他是个非常有精神的孩子。
那时想着,太好了,这样一定能长大,如果日后再有了术式,他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到底是初为人母,一开始,她确实抱着这样柔软的心思。
真一能跑能跳之后,就被扇提去了修炼场住到了别处,身为下仆无故不得靠近,她就很少再见儿子了。
但是他继承婴儿时期的粘人,总是偷跑到她面前,妈妈妈妈的喳喳叫,偶尔还会带一点从餐案里拿的好吃点心,或是从某个地方捡到的花枝,小虫送给她。
多么可爱呀。
他很快就被扇发现了来找她——所以,她受罚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见到真一,又或者说,在视线短暂交错的一瞬间,她逃了。
可以了,可以了,反正那是个有着术式的男孩子,怎样都会过得很好,但是她要是再靠近的话,又要被罚了。
而后在他人的言语中,她才能窥得孩子的近况。
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受罚被关小黑屋,被哪家大人欺负,今天真一揍了谁,扇如何大发雷霆,他人如何赞美——
真是生活丰富啊,小咒术师大人。
某一天,扇以能生出第一个有术式的儿子,就能生出第二个第三个有术式的儿子,让她又一次有了孩子。
直到被告知这一胎是双胞胎,凝聚在肚子上的视线才散去。
她惆怅的思绪一闪而过,转而又隐于常年的麻木之下,也只有在睡前,才会轻轻拍着拍子,哼唱一些她记不太住的调调。
真一礼节周全地召见了我——带着几分没着落的惶恐,我们久违地对坐在一起。
他装腔作势地屏退所有人,但身体带着不自在,总归还是在渐渐变得和上面人一样。
她原是想快快离开,免得在这地方留太久被别人随便挑了个错,但是那个孩子很克制,也用了一种极低的请求姿态,问能不能摸摸她们。
何必那么小心翼翼呢,孩子。
终究是没控制住地生出了几分柔软,向他敞开怀抱。
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心翼翼地触摸,而后主动拉开了距离。
而后又说了一些话。
如果是男孩,他就讨厌,如果是女孩,希望她们不要出生。
她陡然感到一股寒意。
后来,她又有很久没见真一,只知道扇管他很严,早早的就进行了术师评级,跟着队伍一起做任务。
她没有资格去主动觐见家族的术师,反倒是真一总能准确地掐着点在她准备饭食的时候出现,理所应当地要求着自己要吃什么。
话题可能也就剩这么多了,她向来沉默保身,真一他一来不向她说咒术界的事,二来不主动关心她与女儿们的境遇,三来一旦觉得无聊了自然也就走了。
虽然听他人说真一如何的睚眦必报手段酷戾,但是她是明白真一不会轻易向他人发怒的。
换禅院其他人总被那么冷着,早恼羞成怒了,更何况,不知为什么,儿子对她有一份奇异的执着。
不单是口腹之欲的,但她也说不上来。
但凭借这份执着,她终于能让两个女儿短暂地离开那个沉闷的地方了——甚至也不排除存着让兄妹情谊再建立起来的心思,若入了真一的眼,日后她也能对女儿们的未来放心些。
可能会遭受些磋磨,但总不至于像她的早年那么艰难。
到底,真一是她的儿子,却更是禅院的那些大人,她不能逾矩。
所幸,兄妹相处得比她料想的好上许多,容忍了真希的不合规矩,包容了真依的畏惧,还教育她们了些本不该学的,凶是凶了点,但从没上过家法,就算沾了酒气回来,也不过话稍多些。
她也就这一点小小的算计了,剩下的,安生过日子,得过且过就是。
唯有一次,他近乎逼问地问她:在她心里她是禅院扇的妻子吗。
沉默一向是她最好的应答,虽然这次真一的态度强硬,但终究还是自己泄了气。
她第一次在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难过,以前哪怕是受到了再多的磋磨,他浅色的眼睛里总是燃烧着火,是愤怒、不甘、想要将什么撕成碎片一样的暴戾,只有这一次,那火似乎萎靡了下去。
好像发生了什么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他开始走向另一个女人,一如既往杀伐果断。她为此感到有些不安,不过其他的也没有什么改变,所以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看呀,真一接纳了早祇,也接纳了妹妹们,以那个孩子的能力足以让她们过上不同于她的生活——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
哪怕之后像其他姐妹一样,再也不见到自己的孩子也无所谓。
有愿意庇护她们的某人,也能在更遥远的将来凭借自己的能力过得比她好得多。
在死去之前,有诸多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先是那些痛苦的,不堪回首的,渐渐变得宁静,闪过的她的孩子们的脸,她们哭闹,她们喜悦,肆无忌惮地在花海蓝天之间玩闹。
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株枯萎的花枝,那是很早很早以前被送至她手上的那一株,现在,又开花了。
在这里,只有真一是在哭的。
第57章 番外-if:无咒术世界(一)
你是从什么时候不再抱有被他人所拯救的侥幸?
真一在老师布置的自由作文中,写了自己被自家臭老头打的经历来凑数,被叫到了老师的办公室。
你以为老师是要了解情况吗?不,那老师声情并茂的痛斥,你的作文还不够到位,你还要再写细那打你时如恶鬼般的行动,你内心那轰雷暴雨的痛苦——你要重新写一遍,为你下一次的小学生征文赏继续练笔。
真一拿过一次征文赏二等奖,老师是很希望他下一次也能再接再厉,所以才有这般行动——至于那作文里的事?你应该知道孩子正是爱幻想的时候,还有不少孩子会写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谁会把这当真呢?
彼时自揭伤疤的孩子只觉浑身发冷,低低地嗯了一声,出门之后便在转角,撕碎了那张格子纸,回到座位之后又写起了别的。
『我有了两个妹妹。』
他很快划去,只因这样写下去又是和上一篇一样的情况,便另选了课本上的命题,开始胡诌起来。
但那划去的第一句,他真正想写的那些,还是被写进了他偷藏在外面的日记本里。
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现在回去正好还能帮妈妈做做家务,看顾一下妹妹们。
“我回来了。”
“去洗手吧,今天有真一爱吃的菜哦。”
“好的!妈妈!”他满眼带光,抬头见母亲略显疲惫的面孔,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了手。
母亲从善如流地拥抱了自己的儿子,得到满足的真一乖乖吃完饭,洗净了碗筷,也处理了厨房的卫生,这些小事做完,逢魔之时的霞光也自窗棂而来了。
他要回来了。
自有一套生存哲学的孩子掐着点进了自己的房间摆出写好的作业,一副学习的姿态,而母亲也早哄睡了幼小的女儿们,候在了玄关处。
门锁旋开的声音咔哒作响,男人不甚清晰的骂声传来,真一轻捂着耳朵,却不敢完全捂死,生怕错过那男人要进入他房间的前兆。
顺着大敞的门扉,看见认真学习的儿子,检视过他的课业后挑不出什么错处,训诫几句后,客厅喧嚷的电视声音响起。
太好了,今天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他这样在便签上写着,下次会把这张纸条夹进日记本里。
婴儿的哭声被按捺在厚重的房门和客厅的电视声之下,但近些的真一听得真切,母亲正伺候那个大老爷脱不开身,现在,只能由真一去了。
冲奶粉、换尿布,真一熟练解决后,还不忘摇着他和妈妈一起做的摇篮哄着她们睡。
那臭大老爷们儿不喜欢女儿,还迷信双生子不吉利,要是吵到他,一个心情不好,把她们摔地板上都有可能。
“宝宝睡~晚上要安静哦,让妈妈睡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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