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学的时候云淮就说你脑子不太聪明,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依旧是咱们三个里面最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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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年关将近,虽然生活依旧忙碌,曲佳乐却再没了以前那种空洞疲惫的感觉。
工大的教授期末给了他一张测评卷,人做完之后发到教授邮箱,虽然最后的分数距离及格还勉强差了点,但以他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水平,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令人欣慰了。
学校那边的事情忙完,人最近还去科技园交了两次稿子。
韩方岐带他去工厂沟通积木组件开模的进度,告诉他公司放假的时间,并约定好年后联系。
手边所有事情落定,曲佳乐闲下来时终于喘了口气,能在家里饱饱地睡上几天。
一个人满心欢喜准备着,不自觉开始暗暗期待与陆谦单独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这天人专门挑了两边都合适的时间,发送视频邀请到姐姐的电话上。
信号被接通的一瞬间,曲妙婷坐在病床边同父母一起冲屏幕里招手。
曲妙婷笑得很灿烂,曲仲伯和程敏气色看上去都不错。
据说第一阶段的治疗很有成效,主治医生那边对曲仲伯病情有在持续跟进,所持的态度十分乐观。
除了美国那边的饮食让人不太适应以外,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听见电话里家人的一番描述,曲佳乐原本悬着的心放下来一点,露出喜悦的笑容,神情也没有才开始那么紧绷了。
曲妙婷问他最近乖不乖,卡里的钱还够不够花,两人聊得起劲了,还直叹有机会一定要带他来美国的迪士尼玩玩。
经历过老爸生病这件事,曲佳乐原本就变得比较感性,现在一想到马上春节了家人却都在大洋彼岸,还是不禁有一些感慨。
人趴在桌上鼻子酸了酸,对着曲妙婷黏黏糊糊撒娇:“姐,我真的好想你啊……”
说完想了想,生怕把什么漏下似的,又赶紧加上一句:“还有姐夫,他……也一直挺想你的。”
他这一句话说完,屏幕里,曲妙婷脸上的笑意却是滞住了。
曲佳乐以为是信号中断,但很快那边便有了反应,神情略显局促地抬抬眉。
曲妙婷犹疑着朝身后父母看了眼,一边东拉西扯,说话间不动声色走出房门,将手机拿到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
转眼间,却是换了副面孔,一脸匪夷所思的模样看向镜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刚刚在那儿说什么呢?”
曲佳乐不明所以,眼睛眨了眨,茫然“啊”了一声。
“陆谦没有告诉你吗?”曲妙婷说:“我们分手了啊。”
就这一瞬间,仿佛一道闪电劈在了脑门上,曲佳乐整个人愣住仿佛不会思考了。
半响,嗓子里才断断续续发出些声音:“为、为什么啊?”
“他移情别恋了呗。”曲妙婷捋捋头发,神情随意道。
移情别恋?说难听点不就是劈腿吗?
曲佳乐拧起眉,眼珠瞪得圆圆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曲妙婷怕自己把玩笑开大了,这时赶紧正色,转而安抚他:“别急别急,我逗你呢。”
说着抿唇想了想,一双细眸抬起时,目光前所未有地认真:“但我今天给你说的这件事,你先别告诉爸爸妈妈。”
“我和陆谦,其实之前一直是在演戏。没真谈,就是联合起来应付催婚的。”
经由她这么一说,曲佳乐眼睛瞪得更大了。
曲妙婷继续:“但现在也不能说是分手,顶多就是不合作了。”
“至于原因嘛……”人说着莞尔:“陆谦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我这边也不能硬生生耽误人家不是?”
对面给出的信息量太大,曲佳乐大脑的CPU快烧干了,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捋清人话里的意思。
自己一贯的认知、甚至是世界观都被颠覆了,思索时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无暇顾及其他,最后终是从杂乱无章的思绪里回过神,问出潜意识里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陆谦喜欢的人……是谁啊?”
曲妙婷“嗐”了声,举着手机背靠在墙上:“我管她是谁呢,反正肯定不是我。”
说着不甚在意笑笑:“你要是真这么好奇,自己去问他呗。”
第43章 “不要其他人,只和你在一起”
挂断与曲妙婷的通话,曲佳乐恍恍惚惚间又陷入到沉思,脑海中反复地回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听到些什么。
曾经无比坚信终有一天会和陆谦成为真正的家人,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姐夫”,可一转眼,却被告知一切只是他和姐姐联合起来织造的一场骗局。
两人谈恋爱是假的,如今分手却是真的。
陆谦不是和姐姐没有感情了,而是从始至终,两人之间就没有存在过感情。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为什么,曲佳乐心里好像并没有很难过。
在混乱思绪的不断侵扰下,一丝莫名的慌张感反而从心底蔓延上来,一寸寸缠绕他的身体,令他逐渐喘不过气。
陆谦之前总是会问自己很多奇奇怪怪的话,诸如“如果不给你当姐夫会怎样”之类的问题。
曲佳乐曾天真地以为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自己一辈子都不需要在“家人与陆谦谁更重要”这种关系的亲疏远近中做抉择。
而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却又逼得他不得不把头从壳里面伸出来,去直面这一切。
陆谦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会代替之前姐姐的位置、成为与最亲近的爱人站在他身边。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以他“未来小舅子”这个可以光明正大得到偏爱的身份自居。
作为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兄长,陆谦当然可以继续无条件对自己好,自己却不能再坦然接受,不能厚着脸皮介入到他日后与另一人日夜相伴的生活当中。
心情沉郁仿佛坠到了谷底,曲佳乐趴在桌子上抬头,环视着面前这所于自己而言再熟悉不过的房子。
这里是陆谦的家,也是自己每每最难过时唯一可以栖身、最留恋与依赖的避风港。
这儿有男人专门为自己定制的乐高展柜,衣帽间里一多半柜子放的都是自己的衣服,鞋柜里存放着自己尺码的限量款球鞋。
浴室里的牙刷、桌上的水杯——每一处细节无不充斥着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而如今,陆谦可以不提,自己却不能没有这个自觉。
曲佳乐心里很清楚,就是再想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赖在男人身边,以自己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怕是也不合适了。
除夕那天,市里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陆谦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映入眼底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赶在中午之前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盯着他刷牙、洗脸,等人挑好衣服收拾利索了,这才拿着车钥匙出门,带着他一起回陆宅看望长辈们。
除去给陆向远拿的白酒和象棋、陆谦给继母也带来了很多保养品,一家人围在桌边安安静静吃了顿午饭。
陆谦平日里与父亲的交流很少,大过年的许是为了活跃气氛,也是出于对曲佳乐这个“留守儿童”的关照,继母在饭桌上一边舀汤一边出声:“今年好像是冷清了些,等明天有机会把你程阿姨和妙婷他们都叫过来,两家人凑在一起过年就热闹了!”
像石子抛进大海激不起涟漪,女人一句话并未引起席间人多大的反应。
陆谦夹了颗菜放进嘴里自顾自嚼着,陆向远抬眸往人身上打量一眼,后又看向身旁的妻子,拧着眉,也不作声了。
曲佳乐汤足足喝了有两大碗,后来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人走后,餐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更沉默了。
陆谦拿起瓶子给父亲倒了杯酒,自己却寻了开车的缘由没有陪人一起喝。
猝不及防,开口对着陆向远道:“我跟曲妙婷已经分手了。”
对面二人同时愣了下,很快,却听陆向远出声:“这么突然?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
“早就分了。”陆谦语气平平:“就是顾及着曲叔叔的身体,一直瞒着没说罢了。”
他这边把话说完,并未听到父亲的质询或责备,对方脸上也未表露出过多情绪。
顿了顿,只叹口气道:“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也干预不了你娶谁不娶谁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话锋一转,却是无意识往洗手间的方向瞟了眼:“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跟曲妙婷断了也好。”
“现在的曲家已经今非昔比,当时曲仲伯暗示我你们婚事的时候,你看我都没接话。”
“帮着照看他们家弟弟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欠他们曲家什么人情。大可以放开眼睛瞧瞧,周围比她曲妙婷漂亮优秀的姑娘还多着呢。”
陆向远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陆谦只是低着头夹菜并不接话,倒显得他这独角戏唱得有些多余。
继母朝两人间左右打量几眼,和颜悦色拍拍陆谦的胳膊:“跟佳乐姐姐分手了,你还考虑再谈吗?”
“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对象?没有的话,阿姨也可以帮着你在周围看看。”
陆谦敛眸抿着唇,伸出去的筷子顿了顿——这一幕却被陆向远精准地捕捉到。
人抬眉偏了下头:“这是有了?”
“看你什么时间能定下来吧,也带过来让我们瞧瞧。”
他这一句话音落地,洗手间那边很快传来了动静。
曲佳乐关灯带上门,走过来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陆谦把刚刚剥好的虾放进他碗里,叮嘱他早上起太晚没吃早饭、现在要多吃一点。
陆向远和继母视线同时落在二人身上,碍于曲佳乐的身份,刚才那个话题实在过于敏感。
所以即使再好奇,也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
饭后陆向远把陆谦叫到了书房,除去询问公司目前运转的一些状况,主要还是告诉他年后便要带着妻子一同赶回瑞士。
自打陆谦接手TK后,这些年陆向远一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一年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月待在国内,对外宣称的都是携妻子在瑞士度假。
阿尔卑斯山脉的雪景就是再引人入胜,看了这么多年也早该看腻了。
陆谦心里很明白,他是之所以那么留恋那个地方,只是为了陪继母一同照看对方在那儿上学的孩子。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亲生的在国内过得好不好、是死是活、孤不孤独有没有生病,反倒是无人在意了。
有时陆谦也很想拉住陆向远好好问一问,既然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当初为什么还要撕破脸硬从母亲手里夺到自己的抚养权、把自己强行留在陆家。
可直到某一天蓦然回首、看看自己来时走过的路,后来才逐渐明白,陆向远留住自己哪里是出于什么舐犊之情——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名合格的继承人在培养。
或许对自己有一些感情,但其中还夹杂着更深的利益捆绑。
看看如今一日千里蒸蒸日上的整个TK集团,再看看他手里所持日益增值的股份、瑞士银行账户里那些日益增长却毫无意义冰冷的数字……
有些问题的答案,好像也就不言而喻了。
从书房里出来,陆谦问管家要了杯茶,靠在楼梯的扶手边上发了会儿呆,朝四周打量过去,这才发现身边许久不见某人的踪影。
管家上前解释,说人半个小时前就跑去院子里玩雪了。
陆谦将茶盏递回到对方手里,出门时穿好大衣多拿了一条围巾,没有与任何人说再见,顺手将车钥匙装进了兜里。
前院的松树下趴着一道被羽绒服裹起来笨拙的身影——两只胳膊合起来聚了一捧厚厚的雪,堆在脚边的小山包上,压瓷实后用力拍了几下。
男人站在阶下远远便看见了,走过去,将围巾挂在人光秃秃的脖颈上。
曲佳乐被人扶着站起来,朝空气中呵了口白雾,红艳的两瓣唇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眉间满是笑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男人莞尔“嗯”了声,将他两只手包裹在掌心,呼口热气替他暖着:“冷不冷?手都冻紫了。”
曲佳乐正玩得尽兴,现在才顾不上那些,身子窝在人怀里晃了晃,看过来一脸期待地问:“陆谦,咱们来堆雪人好不好?”
“好。”男人不假思索回答,敛眸俯视过来:“但是不在这儿。”
曲佳乐眼睛眨了眨,睫毛也跟着一上一下:“那要去哪啊?”
就着这个问题,男人认真想了想,拨掉曲佳乐发丝间的落雪:“今晚除夕,咱们不要其他可有可无的人了。”
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唇角勾着一抹温柔的笑:“找个地方跨年,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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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头顶天窗漫天飘散的雪花,曲佳乐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耳边放着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任由男人开着车、一路将自己带到了南浦大桥的江边上。
看人连声打着哈欠,陆谦寻思着时间还早,便给他盖上羽绒服让他再躺着眯一会儿。
这一觉可算睡了个饱,等人再睁了眼由位子上坐起来,耳边已经断断续续响起了爆竹声,抬头一瞧,天竟是已经完全黑了。
按照电视剧里的渲染,这种万家灯火亮起、阖家团圆的时刻自己却飘泊在外,情景原该是有些悲凉的,可曲佳乐完全不这么觉得。
有身旁的男人陪着,这个除夕过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满足快乐。
两人在路边找家馆子随便吃了点,出来的时候,江边放孔明灯的人群逐渐聚集起来。
陆谦刚好找到一处空闲的位置,将车停了进去。
曲佳乐站在一旁看着,瞬时玩心大起,抬手在后窗沾满雪的玻璃上写起了字。
人右手食指在玻璃上面比比划划,先写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上面一行写了个“陆”字。
可能是气温还不够低、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手里的“谦”字刚写了一半,下面那层雪花剥落、自己的名字转眼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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