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互道过“晚安”,下车后又一路小跑,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口。
曲佳乐记得清楚,方才出来时家里大门明明是关好了的,现在半夜溜回来,却发现这扇明明应该锁着的门,却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内灯火通明,入目的每一样陈设都清晰映在眼底,曲佳乐瞳孔失焦了一瞬,再回过神来,却看见曲仲伯和程敏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脚上像被灌了铅,人挪着步子缓慢地朝二老跟前走去,心跳与脚步声同频,一下一下“咚咚”地响着。
曲仲伯耷拉着一张脸,眉头中间紧紧拧成“川”字,冷声问他:“这么晚,跑出去干什么了?”
曲佳乐咽了咽口水,脑海里快速思索着答案:“出、出去尿尿了。”
他这端话音落地,却听到程敏发出的一声叹息。
曲仲伯眸底像是燃烧着一簇火,扶着沙发站起来,掂起手边的烟灰缸就向他砸过来。
曲佳乐缩起脖子往旁边一躲,还未来得及抬头,耳边随即传来一声怒呵:“曲佳乐!”
“真把我和你妈当傻子了是吧?!”
第54章 “让曲佳乐来表态吧”
曲仲伯的病情尚在恢复当中,回国前医生有特意叮嘱过,除去保持良好的作息,现下情绪也不宜太过激动。
人将烟灰缸朝曲佳乐砸过来后,脑子当即一阵眩晕,程敏见状一惊,连忙过来将他搀扶住。
待人慢慢坐回到沙发上,曲佳乐也跑到跟前露出担忧的神情。
曲仲伯的呼吸声很重,竭力平缓着情绪,一脸严肃仰头朝人看过来,长叹口气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曲佳乐垂眸,两只手的食指勾到了一起,喃喃小声辩驳着:“知道的啊……”
“你和陆谦你们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曲仲伯佝偻着身躯,问话时朝人凑近了点:“我不听你姐的,我就要听你亲口说。”
曲佳乐本身就不太有底气,抬头对上曲仲伯凝重的视线,瞬间更磕绊了:“我没、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姐看到的、那样子……”
“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曲仲伯瞪着眼睛,猛拍自己的大腿:“陆谦他是男人,你也是!”
“男的和男的就不能谈恋爱了吗?”曲佳乐噘嘴,声音弱弱的:“可我喜欢陆谦啊……”
“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我刚就是跑出去见他了。”
“你那不叫喜欢。”曲仲伯斩钉截铁道:“你顶多就是比较相信他。”
“你们从小到大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他也帮了你不少,你可千万别把感谢和感情这两码事混淆。”
曲佳乐听着人的话呆呆反应了会儿,又出声辩解:“可我刚刚还亲他了呢,我确实是喜欢他,我不会弄混的!”
曲仲伯听见这话差点心梗,捂住胸口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半天说不出来,抬手指着他:“你……你……”
“你这个傻小子啊!”老头恨恨咬着牙:“你谈过女朋友吗?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就敢这么说?”
“你们还……还……”
曲仲伯气管憋得发疼,曲妙婷饭后把中午的见闻告诉自己时,他起初还在坚持闺女是看错了。
毕竟事情太离谱,任谁听到,多少都会犹豫一下。
现在从曲佳乐口中证实了,一想起自己儿子和另一男人亲在一起抱在一起的场景,他那血管里的血就直往天灵盖上冲。
程敏给曲仲伯倒了杯水,拍打后背给人顺着气,在旁边也实在听不下去了,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伤感,轻声唤他:“乐乐。”
“先不说你和一个同性在一起谈恋爱这件事对不对,你真的确定自己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了吗?”
“你现在才20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年轻时做出些冲动的事爸爸妈妈都可以不怪你,可你自己千万得想好啊!”
程敏跟他聊“一辈子”,可曲佳乐压根就没有想过那么久远以后的事。
怔忪间,那道声音又娓娓道来:“你爸平常是对你是严厉要求了点,让你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你一哭一闹,可能习惯了去陆谦那儿找点温暖。”
“妈妈也承认他对你确实是不错。”人说着顿顿:“可你究竟分清楚了没有,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因为离不开而产生的依赖?”
程敏几句话说完,曲佳乐望过来的神情彻底沉默了。
看人面上的表情有所动容,她赶紧又趁热打铁:“你自己想想,当初知道他跟你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并没有反对啊。”
“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你只是依赖他依赖惯了,喜欢一个人是会对他产生占有欲的,而你只是把他当做可亲近可信赖的兄长罢了。”
“听妈妈一句劝,你可千万别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误导了,男人和男人是不能谈恋爱的,你自己心里可一定得分清啊!”
程敏噼里啪啦撂出来这么一长串,到最后,人到底在说什么曲佳乐其实已经不太能听清了。
他现在思绪很乱,脑子里纷飞着嗡嗡的嘈杂声,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只令他更加不知所措。
最后捂住耳朵,眼神空洞着,只说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任何人打来的电话曲佳乐都没有再接过了。
其间依旧跟陆谦保持着微信联系,两人如以往般还会聊些很日常的话题,他的回复常常不及时,有时答非所问还很敷衍。
男人说计划这两天上门拜访曲仲伯和程敏,曲佳乐看到却好像应激了一般,不说原因,敲了一长串文字乞求人别来。
陆谦问他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即使已经在心里无数遍确认过自己对男人的感情,不得不说,程敏那番话还是让他有些混乱。
曲佳乐想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将头缩进壳子里,想明白后,也要勇敢地站出来,用更加坚定的态度去回应。
所以现在什么都不需要,需要的,只是再多一点点时间罢了。
连着几天的旷课过后,学校那边终于打了电话过来,程敏以他生病为由跟老师请了假。
没过多久,韩方岐又发了信息过来。
曲仲伯和程敏虽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曲佳乐去科技园之前还是主动跟二老报备了。
曲仲伯和程敏一开始知道他要出门还有些犹豫,心里也在打鼓他是不是找了什么由头又要去见陆谦。
知道曲佳乐的乐高创意在去年的一次比赛中获了奖、如今已经在一家公司兼职了积木设计师,原先担忧的神情不见,脸上却是多出了几分震惊。
看过来的目光里,不知不觉间,已经露出对自己这个“不成器”儿子刮目相待的审视。
曲佳乐打车去到科技园那边,韩方岐早已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对方在电话里提到上月初传来的一份设计图纸,有些小问题还需要跟他当面沟通修改一下。
曲佳乐打开电脑在工位上坐下来,眨眼的功夫,韩方岐便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他身边,半倚在桌边静静望着他。
须臾后出声道:“前两天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是关机,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屏幕画面切换映在曲佳乐的浅瞳里,默了默,人才收敛神情低低“嗯”了声。
韩方岐看着他问:“需要帮忙吗?”
曲佳乐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转过显示器,将图纸的原稿呈在人面前,认真询问对方还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韩方岐眸光几不可察黯了黯,抬手在屏幕上随意指了几处,问题说完后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是有一搭没一搭与他继续聊着。
但看曲佳乐似乎不愿透露过多与个人隐私有关的事,之后的话题,便只聊与工作有关的了。
曲佳乐没用多长时间就将稿子全部修改完成,原本就不想在外面多耽搁,在邮箱上传完成后便收拾双肩包准备在手机上叫车。
韩方岐一路跟在他身后,明明没什么话要交待,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到他一只脚跨出公司的大门,上次在KTV走廊与韩方岐一起抽烟的人才突然追了出来。
对方匆匆瞥了曲佳乐一眼,拍了拍韩方岐竟是当着两人的面直截了当道:“老韩,想拉投资咱就大大方方的,你看就这么一件事儿你都磨磨叽叽多久了?”
“这次再不说,下次等他过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你这边都快火烧眉毛了,他拖得起咱们可拖不起了啊。”
他这几句话音落地,几人间的气氛却是霎时间冷凝下来。
曲佳乐听得迷迷糊糊,蹙起眉亦是在思索,隐隐约约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之前几次无意中被自己听到的那些对话。
细细一联想——似乎真的有些离谱了,但逻辑上仿佛又能解释得通。
就这样在门口站了会儿,曲佳乐取消叫车,随着韩方岐又一起回到了会议室。
玻璃隔音门关上的一瞬间,曲佳乐声音飘飘忽忽的,唤了男人一声:“韩哥……”
既然动机已经暴露,韩方岐便不再遮遮掩掩了。
抬手邀请他落座,开门见山向他说明了公司目前运营当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主要还是集中在资金链的供给断裂上。
言简意赅到最后,试探的目光看过来,问曲佳乐能不能从中牵线搭桥,帮他介绍认识TK集团的陆总。
“我看过一篇财经杂志专访,陆总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关注咱们这个行业了,如果有意愿想要投资的话,希望他能考虑考虑咱们公司。”
韩方岐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但话里话外迫切的心情,曲佳乐是能感受得到的。
他脑子好像有些转不动了,垂眸思索了半晌仿佛才找到其中的关键点,问:“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过家里的事,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
韩方岐抿唇:“C市参加复赛的那天早上,我在赛场门口看到他给你买刮刮乐,还看到你们……”
人说着忽而语塞:“佳乐,我无意窥探你的个人隐私,那天早上也是恰好撞到,但……”
“所以。”曲佳乐将他的话从中打断,神情呆滞,张张嘴兀自回忆起来:“你之后突然转变态度,愿意让我请你吃饭,还这么热情地邀请我来公司兼职设计师,就是因为想要通过我认识陆谦吗?”
“也不完全是……”韩方岐闪烁其词。
曲佳乐一双瞳眸切切望过来,屏着气,极力想要理解人话里的意思,但发声似乎已经变得有些艰难:“我只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这一层利用价值,就以我现在的设计水平,是不是……”
“根本不够格入职你们公司?”
韩方岐喉结一动,神情凝重,思索后委婉地说:“你在设计方面是有一些灵气的,只是公司近两年,确实没有再进新人的计划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或许只用这一句话就够了,再继续追问下去便只能是自取其辱。
曲佳乐的反应比他自己想象中平静,竟还有余力冲着人笑,听完还不忘对着韩方岐说了声“谢谢”。
虽然整颗脑子木木的,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在谢对方什么。
韩方岐后来再说的话,他便一句没有再听进去了,甚至自己是怎么从园区一路走出去的,都仿佛身陷在一个恍惚的梦中。
只记得站在路边等车时,似有冰凉的雨水从天而降滴落在脸上。
应该是下雨了吧,他想。
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是个20岁的大人了,已经学会要坚强。
总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还跟小时候一样,站在街上哭鼻子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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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于陆谦近几天的一再坚持,曲家二老这天下午终于松了口,答应他上门拜访的请求。
饶是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车子停到悦景湾楼下时,男人还是打开窗户抽了支烟,确保自己足够冷静了才从车上下来。
步子刚迈出去,兜里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那个自己没有保存却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来自几千公里之外的异国彼岸。
信号接通,陆谦声音平静地“嗯”了一声,相比之下,对方的语气却显得十分激动。
“我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稳重的孩子,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着调的时候!”
陆向远重重呵出一口气:“你是图新鲜还是当真的?竟然跟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还是曲佳乐那样一个一事无成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对方最后两个字话音落地,男人一向温和的眉眼难得露出一抹戾色。
陆向远现在才顾不了那么多,怒意满怀,在电话里对他下达最后的指令:“以后不许你和曲家的任何人再见面了。”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跟那小子纠缠不清,以后整个陆家就彻底与你没有关系,我会把集团的股份和所有家产全部留给你弟弟。”
“可以。”没有片刻犹豫,陆谦语气轻松,这两个字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
“你可以把全部的家产都留给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我净身出户。让那小子别只顾着每天在瑞士滑雪了,快回来接手公司吧。”
说着幽幽舒了口气:“我陆谦就是出去从零开始白手起家,也不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差。”
“你!”陆向远一个字噎在嗓子眼,之后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听筒里只传来人急躁的呼吸声。
“还有。”男人严肃补充:“先不论曲佳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就算真像你说的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可你儿子就喜欢这一款的。”
“别迁怒别人,以后有事,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
说完不再与人耽误时间,没留任何情面与余地,直接将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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