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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起来啊！”
神乐感受着腹中传来的剧痛，听着杀生丸连声的吩咐，虽听不出明显的焦急，但神乐能分辨出，杀生丸的语速快了何止三分！
三个犬妖妇人终于回过神，跑起来就四散开来，葛华冲进侧屋，生产的用具都放在侧屋，福琪与伊叶化作光团就飞走，神乐皱着眉，痛楚越来越明显，杀生丸见状，未加思索就横抱起神乐。
杀生丸胸前的银甲在抱起神乐的时候就隐去了，神乐身子被抱起，两手下意识环住了杀生丸的脖子，杀生丸抱着神乐跑起来，距离主屋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他想要快些又怕颠着了她。
神乐的呼吸愈发急促了，腹中孩子出生前妖力的回转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不适，下腹传来像是重物垂撞的痛楚，但神乐似乎没感觉到疼，她头一歪，脸侧贴在大妖的脖颈，笑眯眯的享受公主抱。
谁能想到平时风轻云淡的大妖急得这么明显呢？
葛华用妖力托着一大摞生产的东西送进主屋，刚刚站定就看见杀生丸小心把神乐放在床上的动作，葛华见过凌月殿下生产的情景，那时，大将虽也是一脸关切，但关注的更多的是他的孩子。
而杀生丸看的却是神乐，这个自由的风。
神乐躺下之后，腹中躁动的妖力平息了一些，她捂着胸口呼吸，看了眼杀生丸，她抬起收，握住了杀生丸生着利爪的手，拇指慢慢摩擦着杀生丸手背的妖纹，轻声说道：“出去等吧，杀生丸大人，等我给你生下两个孩子！”
此时，该来的人都来了，修罗丸与斗牙接着消息就赶了过来，只是落在门口没有进去，生前做过稳婆的狱卒也给带了过来，稳婆招呼没打就利索进了屋里，杀生丸退了出来。
修罗丸看着里面的狱卒们忙着帮把屋子里的窗户全都关起来，接下来，三个并排站在一起的犬妖就闻见屋里传出的滚滚的水汽。三个犬妖揣着手站在门口，面上都是冷静淡漠的模样，为夫的那个担心着夫人，亲缘相连的惦记着未出世的小奶狗。
屋里自是一副现世人类生产时的场景，炉子上摆满了铜壶，烧好了就倒出来凉着备用，空的壶再灌满了继续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屋里传出的□□声越来越大，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勾起了人的担忧，妖力的回荡从女妖的位置传出，尚未出世的奶犬已经在努力表现他们的存在。
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里头还没个准信，“葛华大人，”斗牙没沉住气：“这孩子得生多久？凌月当时生产，我在孩子快出生的时候才回来。”
三双金眸看向曾经在凌月生产时护卫云端宫殿的长老，葛华顶着炽热的视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王上生杀生丸殿下的话，花了一天一夜，修罗丸殿下生得快，只花了一下午。”
一天一夜？
杀生丸来回在院子里踱步，站也站不得多久，坐也坐不得心安，鼻息满是浓重的血腥气味，神乐的□□生越来越轻，体力消耗得越大，生产变得越发艰难。
屋里的热水是烧了一壶又一壶，放凉了再烧，烧热了又被放凉。
妖怪产子亦是艰难，回转妖力带来强烈的不适让初次生产的神乐耗尽了力气，这一父二子，从黄昏等到了深夜，从深夜等到了凌晨，太阳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到了次日太阳落山，那橙色的晚霞蒙上了黄泉灰色的天空，里面传出一声喊叫：“用力，幼犬冒头了！”
修罗丸看着他的兄长几乎是“腾”地一下从石椅上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到了窗户边上，里面的血气味一下子重了许多，大妖怪站窗户边也看不见，他没有用妖力探查的意思，只是想站着里屋里的母女更近一些。
修罗丸手肘抵了抵自家老父亲，他看得清楚，杀生丸的手撰得紧紧的，修罗丸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斗牙却没有半点反应，修罗丸看了过去，斗牙回望过来，叹了口气，说道：“你出生的时候……”他咽下了后半句，没有再说。
很突然，一声响亮的幼犬轻吠声从屋里传了出来，不太像人类婴儿啼哭的声音，带着“嘤”得尾音，软绵绵的。
“大姐姐出生了！”生前是稳婆的狱卒喊了一声：“神乐，加油，还有一个，也要冒头了！”
伊叶撩开帘子就走了进去，半天没有出来，只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看起来在清洗刚出生的小犬儿。
嘤！”又是一声响亮的吠叫，这时，伊叶抱着洗好了的小奶狗出来了。白绒绒的绒布包着小小软软的幼犬，这是个何等娇小的存在，白犬儿绒毛短短的，湿润的毛连粉色的皮肤都遮不住，圆鼓鼓的脑袋露在外面，一点粉色的小爪子搭在绒布的边沿。
“殿下……”伊叶只唤了一声，杀生丸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伊叶小心地抱着孩子往她的父亲怀里送，这犬妖犹豫了一下把手背了起来，他可不会抱孩子，斗牙走了过去，抬起手，隔着布料，一手托着幼犬的身子，一手托着小奶狗的头。
“哎呀，多可爱，”斗牙忍不住说道：“我的小孙女。”
奶呼呼的犬嘴一张一合，舌头粉粉的，声音细嫩绵软。
里间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第二只小犬儿也洗干净，随着妖力的流转，里间刺鼻的血腥味消散不见，杀生丸撩开帘子，斗牙抱着小崽走进了屋里，杀生丸手一松，布帘砸在紧随其后的弟弟头上。
屋里摆着两个铺着绵软布料的小摇篮，精疲力竭的神乐却眯着眼睛微微笑，她抱着怀里初生的幼崽，真可爱，是她和杀生丸大人的孩子，神乐捏住幼犬软绵的小爪子，眼睛一闭，下一刻已经睡熟了。
“去，杀生丸，”斗牙凝视着怀里娇小的幼犬，说道：“去把你的小女儿抱过来。”
杀生丸走到床边，他轻轻抚了抚神乐被汗水湿润的脸颊，然后俯下身，收起手尖尖锐的利爪，只余人类圆润指甲的手一手托着幼犬的头，一手托着幼犬的背脊，小心地把孩子放在床侧绵软的布料上。
三个曾经的西国长老只是笑，也不伸手帮忙，就看着这位杀伐果绝的大妖怪绷着全身的神经，小心至极地用布包起他的女儿，仿佛手稍微重一点，幼犬的小腿儿就会被折断，最后抱起奶呼呼的孩子，杀生丸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兜着这个孩子，就像是抱着他的珍宝。
小奶狗吧唧一下嘴，绵软的小爪子动了动，发出“嘤”的一声叫唤。
这一声叫唤让新手奶爸绷紧了神经，他甚至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几步就把小犬儿放在了屋侧的摇篮里，手从摇篮里抽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呼，这孩子怎么了？”
斗牙看着紧张的大儿子是一脸的笑，回答道：“还能怎么，饿了呗。”
斗牙抱着孩子走到神乐身边，小心地把孩子放在神乐的身侧，对着伊叶说道：“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孩子吃饱了，母亲与孩子们好好休息。”
斗牙朝着俯身端详着小奶狗的修罗丸招招手，道：“走了，”修罗丸直起身，踱步往外走去，神乐喂奶杀生丸能看，他们再慢一步就很失礼了。
后出生的犬儿裹着绵软的杯子，四脚八叉地仰躺在柔软的摇篮上，年长的小奶狗团作一团，亲昵地挨着母亲——总是要排队的。
毫无征兆。
只是耳畔响起轻轻地，就像是风拂过柳叶的声音，黑色的雾气凝作墨色的利刃，一刀从下而上穿过刹那的胸口。
杀生丸回过头，只听见他的幼女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就再也没有呼吸。
第288章 来龙去脉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哪怕在场的都是曾经名传八荒的大妖怪，待他们反应过来，也只看到黑色雾气化作的匕首骤然刺穿幼犬的胸膛，匕首从胸膛里被抽/出来, 血红的鲜血四溅开来, 血从伤口涌出, 一下子就浸湿了幼犬身下的棉布。
斗牙与修罗丸刚刚走出屋子, 在黑色雾气涌动的灵压传出之前, 他串在手串上的元珠传出炽热的灼烧感, 修罗丸一愣, 抬手捂住了手腕，他猛地回过头。
刚走出屋子的斗牙与修罗丸疾步冲了进来, 晴明做的灼迹终于显了作用。
“腾！”那黑雾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猛地拔高, 未带丝毫犹豫，修罗丸手结成印，语速飞快：“缚道之六十一, 六杖光牢”
六道光杖从四周凭空产生猛地冲向尚且无形的黑雾，黑雾大约也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它在原地翻滚涌动，六杖光牢将它牢牢束缚在原地，升腾而起的黑雾被束缚在距离摇篮两步之遥的位置。
黑雾翻腾涌动, 雾气向上拔起, 凝成一张男人的脸, “桀桀”的笑声从那张脸大张的嘴里发出来，杀生丸几步走到摇篮边, 他的手微微颤抖, 手指尖从幼犬儿细细的犬须边划过, 小奶犬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下意识地，杀生丸的手搭在天生牙上，黑雾凝成的脸一转，那双血色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里吗，白犬，”鵺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恶毒，他盯着手握着刀柄却半天没有抽出到来的杀生丸，说道：“你的刀，能够让生灵死而复生，通过斩杀来自黄泉的牵魂小鬼。”
“而这里，”低语的声音恶毒至极：“这里就是黄泉，你的孩子死的瞬间，就已经是黄泉的居民，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金色光点从幼犬的身上星星点点地逸散出来，那是亡者的灵魂。
人面一转，看向修罗丸，嘶哑的声音溢出浓浓的愉悦，“怎么样，四枫院修罗，”那双赤色的血眸满是之于修罗丸的憎恨：“恨吗，痛苦吗，享受我带给你的痛苦吧，你的兄弟会比任何人都憎恨你。”
修罗丸一句话没有说，他没有看杀生丸，也没有灵魂正缓缓离体的幼犬，他凝视着眼前鵺，带着串着元珠手串的手些微地抬起——
这么久了，这个卑劣的灵魂再次显露行踪。
“想杀了我吗？”鵺笑着问道：“只可惜，到这里来的我，只是完整的我一万分之一。”鵺黑雾凝成的脸努力往前伸去，他这个动作几乎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修罗丸的手边。黑雾从缥缈的黑雾凝成结实的□□，披着黑裳的鵺仍被六杖光牢牢牢束缚着。
“杀生丸，”鵺看向垂眸低首的犬妖，继续说道：“记着，我是因为你的弟弟到这里来的，你要记着，我是……”因为他才杀死你的孩子的。
“锵！”鵺清楚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只看到一刀寒光划过他的脖颈，血一下子四溅开来，血溅在修罗丸的身上，修罗丸垂在腰间的手紧了紧，头颅还没落地，血肉化作黑雾便如风吹雾散一般消失无踪。
“卑劣的家伙，”杀生丸还刀入鞘，天生牙发着轻轻的嗡鸣，杀生丸呼出一口气，看向他的蠢弟弟：“我很清楚是谁害死我的孩子。”
黑雾消失无踪，灼迹的炽热灼烧感缓缓隐去，修罗丸吐出闷在胸口的呼吸，缓过劲来。
灼迹，可是诛杀这个卑劣灵魂最重要的武器。
一瞬间的愉悦被潮水般的愧疚冲刷的一点不剩，修罗丸手指发颤地抱起身体已然冰凉的幼犬，白裳彼岸花的衣裳沾着散发着恶臭的鲜血，他曲臂抱着已无气息的小小犬儿。“对不起，刹那，对不起。”
“嘤！”幼犬轻吠了一串，饿了，呜呜，饿了！
此时，杀生丸看着修罗丸道：“分清你我的仇人是谁，我记住他了，我要亲手杀了他，修罗丸，告诉我你的计划。”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罗丸抬起头，对上他的兄长明了的眼神，他应道：“好。”
杀生丸伸出手，金眸炽热，慢慢都是强压下的愤怒与憎恶，偏他又压下从心底涌起的杀气，温柔至极地抱着怀里嘤嘤哼唧的幼犬。
金色的灵魂从躯体里缓缓飘出，斗牙伸出双手，手心灵力牵引着，金色的光点飘向斗牙的手心，一团光亮的灵魂飘飘荡荡的落在斗牙的手心，化作了绒毛湿润的犬儿，修罗丸插刀还鞘，绒毛湿润的小犬儿一小团蜷在斗牙的手心里，修罗丸侧目看去，初生便去世的灵魂显出了几分虚弱。
和日常卖萌偷懒的假奶狗不同，小犬儿年幼得眼睛都睁不开，斗牙捧着小犬儿，手却僵直不动，隔着义骸，斗牙能够感受到幼犬灵魂的重量，和鲜活温暖的血肉之躯不同，灵魂的躯体温度略凉，重量微轻。
只余灵魂的小家伙胸口在起伏，粉色的小小鼻头鼻孔一张一缩。
修罗丸走到斗牙身边，他抬起手，手心落在了娇小的犬魂头上，手心轻按在头顶，拇指顺着犬儿的鼻梁轻轻捋动，修罗丸的灵力小心地包裹住幼小的灵魂，他手下稍稍用些力气，往上一提，一缕黑色雾气状的污秽被抽了出来。
“呲”的一声轻响，那丝污秽被净化殆尽，孱弱的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起来。
“小家伙，”修罗丸虎口揉了揉圆滚滚的犬首：“谁都不杀死坚强美丽的灵魂的，对吗？”
“嘤！”幼犬适时地应了一声，就像是回答这个问题一样，眼睛也睁不开的灵魂软绵绵地蹭了蹭斗牙的手，“唔！”
“嘤！”饿啦，呜呜，饿啦！
此时，耗费了精力生下来孩子陷入昏睡的神乐身侧的手动了动，她悠悠醒了过来，第一眼就循着声音看向了孩子，她看见了杀生丸抱着奶呼呼的小犬儿，却看不到另一个孩子，她四下扫了一圈，看向了斗牙和修罗丸的方向。
他们分明抱着什么，而她，几十年的狱卒生活，让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分明是一个灵魂。神乐强撑着坐了起来，杀生丸走过去，把孩子送到神乐的怀里。
第289章 崽
“日暮小姐工作了三十五年, ”鬼·工作狂·灯捏着手里的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她批帮个月的假，黄泉自产的义骸，来往现世的通行证。”鬼灯抬起手, 在公文上戳上一个印, 将纸推到修罗丸手边。
侧身站在办公桌边的修罗丸并没有接, 鬼灯抬头看了过去, 这才发现, 这位实力超群的大妖怪兼死神有些肉眼可见的失神。鬼灯哪里会不清楚这家伙失神的原因？
鬼灯提高了声音, 唤了一声：“四枫院大人！”
“嗯？”修罗丸侧目看去, 就看见鬼灯手指在桌边的单子上点了点，修罗丸凝目看去, 一目十行看完了纸上的文字, 他说：“我来不是……”为了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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