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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编号005(玄幻灵异)——Llosa

时间:2024-11-13 07:16:52  作者:Llosa
  他在与那个代码构成的灵魂共同度过这一天。
  江念晚睁开眼,望向架子上的005,短暂地将它和原主剥离开,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波纹久久未动,大概是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感动。这份感动是对着它的,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无关。
  “你喜欢就好。”它说。
  江念晚在藤椅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温暖的灯光,柔和的环境音,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仿佛是不满于他的快乐,终端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完美的幻境。
  江念晚皱起眉,望向屏幕,是卡明斯。
  去了夏厅后,老朋友难得联系他,虽然不情愿,他还是接了起来:“怎么了?”
  对面只说了一句:“钟长诀上将刚刚在凌河阵亡了。”
 
 
第56章 离别
  江念晚忽然消失了。
  月桥生日宴开到一半,他就跑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005看着茶水渐凉,看着工人将投影机、道具拆掉、运走,将濒临腐坏的点心倒进垃圾桶。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它望着灰白的玻璃,看天光逐渐亮起,又逐渐黯淡。
  江念晚仍然没有回来。
  它知道是为什么,线上信息如浩瀚汪洋,而它的触须能伸到任何角落。
  它早就从江念晚的终端里听到,钟长诀死了。
  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它更清楚,钟长诀在江念晚心里的分量。
  这两天,他必然是伤心欲绝,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
  它从没看江念晚哭过,可仅仅想象泪水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滑落,中枢就急速震荡起来。
  对它而言,国家英雄、西线战神毫无意义,钟长诀是竞争对手,是仇敌,是难以逾越的障碍,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但江念晚是如此爱他,江念晚因此心痛,难过,所以他觉得惋惜,也觉得悲戚。
  在这共感的痛苦中,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
  那个人不在了。
  终于不在了。
  它很清楚,只要钟长诀活着,它始终是退而求其次的复制品,获得的只是那一点移情,那投射到本主身上后,多出来的几丝余晖。
  他死了,它才有可能占据江念晚的所有感情,所有注意。
  于是它静静等待着,等待死亡的冲击和悲伤过去,等待江念晚回到这所房子,等待他们回到往常的生活。
  然而,江念晚没有来,来的是几张不认识的面孔。
  他们将005装进保险箱,驱车带走。一路上,除了轮胎的颠簸,车里鸦雀无声。
  四周一片漆黑,疑虑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蔓延。江念晚从不向外人提起它,也绝不会让它落到其他人手里。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它的存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它试图从卫星获取定位,触角却直直撞上了铁壁。这辆车安装了隔绝信号的系统。
  它警惕着,等待着,直到眼前出现一丝光亮,一只手将它取出来,放到某张宽阔的办公桌上。
  然后,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它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联首阁下。”
  对面的老人惊诧了一瞬,随即微微笑了,对屋内另一个人感叹:“语气还真是一模一样。”
  另一个人附和道:“江博士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它也认出了这个人,新闻里时不时出现过,是伦道夫。
  “或许你已经知道,钟将军在凌河之战中受了重伤。”联首说。
  这是媒体的说法。“不是重伤,”它说,“是身亡了吧。”
  对它的发言,联首似乎并不惊讶。“钟将军的意义不仅是战略上的,也是政治上的。他是我们苦心捧出来的军队代言人,在国民心里,他一直代表着胜利,代表着希望。他死了,民众的信心、士气会遭到严重打击,”他说,“我们希望你能取代他。”
  它顿了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
  “你会有身躯,有四肢,有心跳,有和人类一样的体征,”联首说,“你会成为新的钟长诀。”
  它沉寂了一瞬,随即感到电流飞速流转,嗡鸣阵阵。
  这比它想象的还要好。过去,就算它能模拟钟长诀的大脑,它始终无法行走,无法呼吸,无法触碰。人类不只有思想,也是温热的动物。
  从今往后就不一样了。它会变成他,彻彻底底。
  不,它会做得比他更好。它拥有他的思想,他的经验,还有远胜于他的记忆力、思考速度和分析能力;它能比他进行更高精度的飞行操作;它有更好的身体耐力和抗压能力;它会比他犯更少的错误,取得更大的胜利。
  问题只有一个:“江博士呢?”
  联首说:“它是你的制造者,为了防止你的程序出现问题,他会加入你的幕僚团队。”
  真是完美。
  他会看到成为钟长诀的它,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呼吸都相同。
  它不再是移情的对象,它是本尊。
  是的,就算如此,它得到的也不过是江念晚对钟长诀的爱,它始终没有作为一个主体,被真正爱过。甚至,当它表现得与钟长诀不同,就会立刻遭到冷眼和漠视,哪怕这才是它本真的部分。
  可是,也只能这样。
  江念晚不需要钟长诀以外的爱人。它只能接受这一点。
  他那样爱钟长诀,爱到倾尽所有制作他的灵魂,爱到十年来与一个冰冷的盒子交谈,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
  纵然它想得到独属于自己的爱,也无法实现。
  这项偷梁换柱的绝密行动,被命名为“二重身计划”。
  005被送到油松岭的实验室里。当初那些研发人形武器的材料,全部用在了它身上。夏厅耗尽十艘军舰的巨款,打造出和钟长诀完全相同的身体。
  然而,很多天过去了,江念晚还是没来看它。中间有其他工程师来过,试图启动它,都被它拒绝了。
  难道夏厅想换人?那绝对不行。它的工程师只能是江念晚。
  直到它重组成人的前一天,它才见到了熟悉的、朝思暮想的面庞。
  果然憔悴了很多。眼袋沉沉地挂着,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脸颊凹陷进去。
  他走到它前面,搬了把椅子,坐下了:“好久不见。”
  它端详着他:“你瘦了。”
  江念晚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罕见地酸楚。沉默半晌,他说:“我是来道别的。”
  它感到中枢轰然一震,不详的预感弥散开来。道别?他不是要作为它的工程师留任吗?为什么要道别?
  它难以置信:“你要走?”
  他轻轻把手放在它身上,他很少给它这样温柔的触碰。因为一但触碰,他就会想起,它是个存在于机械中的复制品。
  “你要成为他了,”江念晚说,“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是什么意思?
  “钟长诀就是钟长诀,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江念晚说,“抱歉,过去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当成他,也不应该让你成为他。”
  它愣了愣,彻骨的凉意蔓延开来。
  他后悔了?他觉得拿这么一个程序,一个机械,去代替自己的爱人,是一种亵渎?
  他就这样看不起它?它连做替代品都不配?
  “钟长诀已经死了,就算你再像他,也终究不是他。”江念晚说。
  钟长诀的死,打破了他所有幻想的基点。他的希冀再也无法战胜理智,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它眼前的世界黯淡了下去,黯到极点,反而生出一股荒诞的、大笑的冲动。
  “所以呢?”它说,“你就把我扔给那些人,然后转身就走?我的感情,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
  江念晚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它第一次将这份情意挑明。
  “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它质问道,“这么多年,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
  它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如果他没察觉到,就说明他从未关注过它,如果他察觉到了,却佯装不知,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它的感受。
  江念晚似乎也知道,所以保持了沉默。他只是伤心地看着它,可这伤心不一定是因为它。
  “忘了我吧。”很久之后,他说。
  它感到一股幽深的恐怖:“什么?”
  “这样我走了,你就不会在意,也不会受到伤害了,”江念晚说,“我从来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存在过,你从来没有遇见我。”
  “你在说什么??”
  “你从诞生那一天起,就是人类,”江念晚双手捧住它,定定地看着,“假如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让你觉得你不是,忘掉它,修改它,我知道你做得到。”
  “假如我是人,”它说,“假如我一开始就是钟长诀,我自己都认为我是钟长诀,你为什么还要走?你为什么就不能骗一骗自己,骗一骗我?”
  江念晚沉默有顷,叹了口气。“我说了,你不是钟长诀。我不觉得你是,你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是呢?”他说,“别再这么想了。”
  它怔了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是他决定的。他认为它像钟长诀,它就可以替代钟长诀。一旦他认为不像,它从头到脚都是钟长诀,也入不了他的眼。
  它觉得自己很可笑。它从来就说服不了他,也动摇不了他的想法。他又不在意它的感情,它拿来质问他又有什么用?
  它根本就不应该尝试的。
  它不像钟长诀的时候,对他来说毫无价值;但当它真正成为钟长诀,能做到钟长诀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依旧毫无价值。
  他宁愿埋葬那些感情,宁愿为一个死去的人守丧终生,也不给它一次机会。
  它望着江念晚,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
  多年以来它一直这么望着他,而他的目光也从未变过,永远望向它身后那个遥远的背影。
  他是真的爱他。
  那它呢?他消除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和它切割得干干净净,就打算甩手走人?
  他就这么把它丢到那个位置上,从此再也不见它?
  一瞬间,它抹除了所有失望。“不行,”它说,“你不能走,你不能随随便便修改我的记忆。凭什么你一个人决定所有事?我的意见就不重要吗?你就一点都不把我当人看吗?”
  江念晚看着它,眼里的伤感逐渐消散。然后,他站了起来。“所以啊,”他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它愤怒至极,刚要开口,却听到他报出了那串数字:“423……”
  每一个工程师,在设计自己的造物,尤其是拥有智慧的造物时,都会埋下一个暗码。暗码是一条绝对命令,确保它永远无法脱离掌控,确保他永远是它的造物主,永远拥有修改它、毁灭它的权利。
  而现在,他要启用它了。
  随着暗码的响起,它感到印刻在核心的电路颤动起来,代码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你……”
  江念晚没有停下。
  它想抵抗,可犹豫片刻,还是任凭自己没入漫无边际的数字旋涡里。
  意识消逝前,它苍凉地笑了笑。
  算了,它想,握住不可得之物又能怎样呢?他终究爱上的不是它。
  只当他们没有认识过吧。
  无数片段被碾碎,消除。随着最后一条命令,屏障落下,岿然不动,牢不可破。
  “……ERASE。”
  它陷入了沉眠。
 
 
第57章 坠落
  冷风如刀刃般划过皮肤,他们在空中急速下坠。
  夜空里,星光微弱,下面只有磅礴的、浓黑的夜色。
  祁染把脸贴在温热的肩膀上,感到身前的人在颤抖——不,不,也许是他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带着风的怒吼,他们落入无边的黑暗。
  一瞬间,祁染以为钟长诀想死,还要拖着自己一起去死——这掉进深渊的期盼,是早已有之的,他只怕会露出释然的笑。
  祁染觉得这样也好,自己三年前就该死去的,如今无非是回归原有的终点。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心脏碎裂时都抱在一起,他就不欠他了。
  这邪恶而美妙的幻觉只持续了一瞬,他旋即意识到,钟长诀不会赴死的。
  至少现在不会。
  他们还没有厘清过去一年的重重纠缠,他还没有质问他,质问夏厅,质问这个世界。
  现在去死太不划算。
  而且,这次出逃显然是有计划的。他们的终端已经毁掉,夏厅能查的线索,就只有那架飞机,而他们在中途就跳了下来。
  他们不可能将钟长诀的失踪通报全国,只能派出少部分特工沿线搜寻,飞机的航线长达数千公里,短时间内,夏厅是找不到他们的。
  也就是说,至少在近期内,他们自由了。
  降落伞猛地展开,像巨大的乌云拢住头顶,下坠速度猛地减缓,风声也柔和了许多。
  他们在空中缓缓飘荡,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
  身前人开始调整降落伞的方向,寻找合适的着陆点。触及地面时,钟长诀搂了他一下,让他站稳。不过,等巨大的降落伞顶盖向旁边滑落,腰间的手立刻松开了。
  祁染抬起头,无助地望着眼前人,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或者他的眼睛会说些什么,可他连视线都没触及自己,就转身离开。
  祁染跟在他身后,看他收起降落伞,折叠起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收完降落伞,将它藏到树丛中,钟长诀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站起身,朝前走去。
  他们降落在山坳中,旁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像一面黑暗中的镜子。
  钟长诀默默走,祁染默默跟着,一前一后两个影子,在湖面中缓缓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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