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和也垂下眼睛。
下一秒。拉拴,上膛。
漆黑的枪口抵住男人的太阳穴,飞鸟和也的神色冰冷,慢吞吞地说了句“撒谎”。
“给你三十秒,告诉我中也在哪里,还有你是谁。”
男人轻笑,并没有做出回答。
子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射穿他的头颅,反而是在脱离手枪的一瞬就被碾成了粉末。
紧接着,金属发出悲鸣般的声响,飞鸟和也咳嗽一声,整个人被压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男人侧过脸来,眼睛是和中原中也一样的颜色,他金色的长发编成辫子,搭在一侧的肩膀上,“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看来只是丢失了记忆,苟延残喘到现在。”
重力。
飞鸟和也立即意识到这是身旁这个男人的能力。
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样的异能力者,他抿唇,违背了太宰的警告,同样使用异能来对抗。
“什么苟延残喘的,你下地狱去吧。”
“这才像点样子。”
穿着西装的男人低下眼睛,接住他挥来的拳头。
“和也,本来你不该长大的,你的代码显示你只能维持在五岁的模样,可你自己篡改了程序,这违背了他们一直以来的研究。”
飞鸟和也冷笑,一点一点地剥夺对方的生命,内脏像是被攥紧一般抽痛:“谁和你叙旧了,什么代码程序,先告诉我中也在哪。”
男人不可遏制地叹了口气。
更准确地说,作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超越者,本该死去的魏尔伦叹了口气。
“这样的反应不对。”明明意识到了飞鸟和也正在做什么,魏尔伦却依旧嘴角带笑,“你当然可以和我同归于尽,但你的朋友可能也不会有好下场。”
本来是直接打算把他们杀死的,可就在接近那些人的一瞬间,魏尔伦意识到他们的身上带了飞鸟和也异能的痕迹。
倘若将他们杀死,那他亲爱的弟弟也命不久矣。
魏尔伦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飞鸟和也愣住,听见轿车顶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那是从高处跳下来的中原中也。
“可恶!把他还回来!”
无视了中原中也的话,魏尔伦继续注视着飞鸟和也的眼睛道:“你也是,中也也是,我要把你们带回去。”
“睡吧,和也。”
魏尔伦用优雅的语调陈述道。
“等我处理掉中也身边的麻烦,就可以回到以前的地方了。”
能无声无息地杀掉钟塔侍从,魏尔伦当然也不会将旗会放在眼里。他甚至对付中原中也都只需要一只手,这是实力的差距,光凭现在的他们是无法阻止他继续前进的。
然而飞鸟和也眯起眼睛,毫无预兆地挣脱魏尔伦的桎梏,一把调转了方向盘的位置。
“趁现在!”
重力与重力的碰撞产生了难以忽视的物理效应,换做平时,中原中也现在应该已经被他打飞出去。
魏尔伦的视线扫下,看向抱住自己的腰,用异能压制他的异能的飞鸟和也。
时间过得真快。
[2383行数据]
中原中也就是由这2383行数据诞生的。
而飞鸟和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记住这串代码,必要时进行调整和复刻。
魏尔伦记得他小时候还是小小一个,兰波把他塞进自己的怀里,告诉他和也是特殊的。
魏尔伦皱眉,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兰波笑了笑,说因为和也会生气,这是超出他程序设定以外的情绪。
[是因为听到了你的坏话才和别人起了争执]
[魏尔伦,你说他能自我进化到哪种地步呢]
那时的魏尔伦也是像现在这样,低着眼睛看他。
就算被兰波用手帕擦过,脸还是脏兮兮的。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很好看,头发也是和他一样的金色。
魏尔伦沉默地给他编了个辫子。
和也是兰波取的名字,至于飞鸟,是魏尔伦一次在任务里看到停在枝头上的小鸟时想到的。
他们告诉他这个名字时,飞鸟和也又多了种高兴的情绪。
“现在又是什么呢,悲伤吗。”
从这样的回忆里挣脱,魏尔伦伸手,抓住弟弟的手腕。
他笑着,用温柔的嗓音说。
“进化到这里就够了,他们倚仗着你的信赖,让你产生了很多无用的情绪。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只会让你认为自己是人类,然后越来越弱。”
“就像现在这样,你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和我同归于尽的想法。”
骨骼碎裂的声音里,魏尔伦学着兰波的样子,用指腹轻轻擦去飞鸟和也脸上的血液。
“很痛苦吗,和也,看着我的眼睛。”
“是他们欺骗了你,你差不多也该记起来了。”
第38章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应该是什么反应。
飞鸟和也站在黑色的湖泊上, 冷眼看着被隔离在玻璃房内的自己。
“失控”“销毁”——玻璃外的人们不断尖叫着这样的话,紧接着场面一转,是黑色长发的男人不断催促保罗·魏尔伦行动的画面。
[但和也还在那里]
[已经没时间了, 军队的追兵马上就到——]
[可不是你说的吗,兰波。]
[什么?]
[就算脱离研究,也会拥有自己的意识。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会把他们交给法国, 也不会把他们还给任何机构]
那是年轻的保罗魏尔伦, 他的肩上扛着沉睡的中原中也,在被阴影笼罩的小巷里抬起眼睛。
青年用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兰波。
[抱歉]
他说。
[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巨大的信息量涌入飞鸟和也的脑子,他的衣服被冷汗浸湿, 在柔软的床上睁开眼睛。
魏尔伦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几码, 飞鸟和也调整呼吸, 平静下来时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去想。
魏尔伦掐住了中也的脖子。紧接着是赶来的旗会, 他们的异能很轻易地就被魏尔伦镇压了, 被重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飞鸟和也意识模糊, 只记得自己捡起了地上的枪, 枪口对准自己, 企图用外力让自己恢复清醒。
少年想到这里,沉默地掀开衣服。
他的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显然是被人细心地更换过好几次。
“……他们呢。”
飞鸟和也侧过脸,对着角落里的阴影, 毫无感情地说道。
“为什么要对他们做这种事。”
魏尔伦站起身, 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他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不过是上前一步, 身影便暴露在阳光下。
“把留在他们身上的异能撤回我就告诉你。”魏尔伦回答,眼神依旧平静, “他们就是你和中也想留在日本的原因,不是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和也,不要浪费时间。”
旗会,某位接触过中也的刑警,甚至整个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课——
魏尔伦的暗杀对象有很多,本来计划里是几天内完成的。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本应死去的飞鸟和也,所以才被拖慢了脚步。
飞鸟和也把枕头扔过去,说得无情:“是你在浪费时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还企图把我接触过的人全都杀死,要不然你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魏尔伦偏头,避开他毫无用处的攻击。
他又叹了口气,妥协般地上前一步。
“唔。”
被按在床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魏尔伦故意将手按在他腹部的伤口上,稍微用了点力。
“我们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这样的对话。”魏尔伦低头,失望地说,“解开异能,虽然我也有别的办法,但那样就违背了一开始的约定。”
飞鸟和也咬紧牙关,他企图扯开魏尔伦按住自己的手,可惜显而易见地失败了——他越加大一分力度,魏尔伦的异能就紧跟着加强一点。
这位能在英国女王的加冕礼上暗杀女王的顶级杀手,显然没将他的反抗放在眼里。
飞鸟和也立即意识到他说的其他办法是太宰。
“你想都别想。”
少年的金发散乱,即使脸上苍白得不见血色,嘴巴却依旧倔强地不饶人。
“我要诅咒你出门就被炮弹砸中,等着吧,虽然打不过你,但让你倒霉得找不到路还是可以的。”
魏尔伦稍微感到些头疼。
他记忆里的飞鸟和也并没有现在这样叛逆,相反,那是个很贴心的孩子,只喜欢他和兰波,也只对他和兰波有好脸色。
连中也都是后来的,得知自己存在的意义后,飞鸟和也发誓要保护自己新诞生的家人。
魏尔伦面不改色,将这一切归咎于之后捡走和也的组织。
羊,异能特务课,乌鸦军团。
“找不到路又怎样。”
魏尔伦无所谓地回道。
“把附近一切都毁掉就行了。”
他说着,手上的力道加重,就是是对待弟弟也没留什么情面。
疼痛的感觉从腹部源源不断地传来,直到白色的绷带上渗出血色,飞鸟和也挣扎着屈起膝盖,毫不留情地给了魏尔伦一脚。
那实在没什么作用。
魏尔伦是遭了中原中也全力的几拳都毫发无损的人,这点力气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弟弟的撒娇。
“晚饭会给你带来。”估计着教训的程度差不多后,魏尔伦松开手,直起身子说,“再过几天中也可能也就心甘情愿地和我们一起回去了,别试着逃跑。”
谁跟你心甘情愿了啊!
飞鸟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倒了大霉,低低地骂了声变态。
“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做吗。”他捂着肚子,抬起眼问,“超越者不管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你去找你朋友玩不行么。”
魏尔伦思考了下,发现自己并没有朋友这种东西。
他自己不过也是因为一串代码而衍生的存在,很久以前,只有兰波会执着地告诉他,他已经变成了人类。
可就算是兰波好像也不理解,那种执着是没有作用的。
“这就是你喜欢交朋友的原因吗。”魏尔伦问他,尽量用了温和的语调,“我还听说了你乱认哥哥的事,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吧?”
和之前的笑容不同,那是一种隐藏着杀意和不快的笑容。
飞鸟和也笃定,要是他真的收回异能,魏尔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所有人。
他眯了眯眼,回应魏尔伦的话:“太宰告诉我这种情绪叫嫉妒。”
“是吗。”魏尔伦的视线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刮过,随后发出声低笑。
“就像看着你玩过家家一样,和也,那不是嫉妒。”
飞鸟和也把最后的枕头也往他脸上扔了。
“我不理解。”他想起波本那句[因为这点也是可以利用的],在魏尔伦推门而出的前一秒开口。
“是哥哥的话会让我饿死吗。”
平稳的脚步停住,魏尔伦站在门边,本来都已经半只脚踏出了门外,听见这话又收了回来。
作为曾经的谍报员,魏尔伦一眼就看穿了飞鸟和也的想法。不过“哥哥”这个称呼在他来看很受用,用日语说出来就更受用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魏尔伦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优雅地提醒他:“你要绝食三天才会饿死,睡着的时候已经给你注射过营养液了。”
“至于小时候的经历,在见你之前,我已经拜访过异能特务课的人,这是基本的礼貌。”
虽说问完就把那个人的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魏尔伦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动完手后还毁了他们的电脑。
飞鸟和也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都是飞鸟和也气别人,很少有别人把他气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捂住伤口的手松开,勉强保持住心态。
“最后一个问题。”
飞鸟和也盯着魏尔伦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开口,试图拼凑出梦里零碎的片段。
“阿蒂尔·兰波。”
“他还活着吗。”
-
接下来的几天,魏尔伦深刻意识到了原本乖巧的弟弟被教坏的痛苦。
不是挖地道就是打断锁链爬水管,魏尔伦每次正准备暗杀某个倒霉蛋,就能接到手机上警报触发的提醒。飞鸟和也对此的理由是他闲着无聊,除非把电子设备还给他,或者下次暗杀也带着他一起。
魏尔伦不为所动,索性每次出门前都把他打晕。
然后这就会换来飞鸟和也一连串的抗议,魏尔伦倒也不介意,每次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地听他骂完,才关灯盯着他睡觉。
值得夸赞的是和也最近暗杀的技术比之前提高了不少。虽然魏尔伦这么说时飞鸟和也并不感到开心,反而还企图用小刀抹掉他的脖子。
“要我解除他们身上的异能?当然可以。”垃圾场的集装箱内,太宰治坐在圆椅上,他像是预料到了魏尔伦的到来,稍带稚气的脸上显露出平静,“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和也又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腻了。
几天前,就在魏尔伦准备暗杀太宰治时,后者给出的是这样的回答。
太宰治交给魏尔伦的是港口黑手党每位成员绝密的资料,而为了回以敬意,魏尔伦决定将暗杀太宰这件事排到最后。
“你还有没告诉我的事。”魏尔伦这样说道。
他避开一旁摇摇晃晃的灯泡,走近太宰治面前。
“我在异能特务课里看到了他以前的资料,为什么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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