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他有不满,也有庆幸。毕竟那会让他接下来的话更顺利。
“我不介意哦。哥哥的爱慕者之类的。就像我不介意他人的示爱一样。”
蝴蝶耷拉下美得梦幻的翅翼,投下的阴翳却是美的反面,被埋葬的往事在此刻回光返照。
“为什么会介意他人的示爱呢?是因为在为此苦恼吧,至少也考虑过是否有答应的可能——可我不会苦恼哦。因为我很有自知之明,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绝对无法回馈他人相同的情感。”
在彻底“扮演变态”以前,他还想留给明照衣反悔的余地。
这是他第一次的,对爱慕者的忠告。
“所以,快点放弃吧。”
像低声呢喃咒语,口吻比刚才鼓励的拥抱还珍重几分。
“快点放弃吧,哥哥。”
沉默,沉默。
煮沸的粥发出声音。
程式化地扭掉开关,在言息的手滑下以前,明照衣牢牢摁住那处细薄手腕。
“他人的示爱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
明照衣向后侧过颈,喉结处还遗留淡淡吻痕。他用亲吻代替指尖,落在言息已经看不出伤痕的唇角。
那吻,像植物的叶片扫过一样轻缓,舔舐时溢出充满植物气息的嫩汁。
“可我喜欢你。是你说的,不受控的、原始的本能。”
过于直白的示爱。
成年人之间会这样吗?说喜欢,说不受控,说这是本能?言息不明白。过往那些含蓄的示爱比不上此刻袒露,过往那些袒露的示爱也比不上此刻含蓄。
像一位年长的长辈一样,明照衣再碰了碰他的唇角,低低絮语一样说:“我会教你的。不要再为此苦恼了。如果在明白什么是喜欢后仍拒绝我,那时我会识时务地离开——是那时,不是现在。”
大脑需要一条条理解这些信息。
苦恼吗?是的,不是毫不介意。他是在为此苦恼,因为至少也考虑过是否有答应的可能?
明白什么是喜欢?
——是那时,不是现在。
“……不要这样说啊哥哥。”言息颇为苦恼地,轻蹭明照衣线条好看的侧脸及下颌,“不要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啊。”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淡薄眼睑低垂,明照衣幽静眼眸深处燃着点点星火,那么冷静,又那么灼热。
雨露和阳光是饵,爱是网,生长是本能。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已经拥有伤害我的权利。
*
言息洗完澡出来时,明照衣已经清理好厨房的碗碟,正在主卧的浴室里。在言息待在外面的浴室时,明照衣便询问过主人的意见,造访了言息的卧室。
“主卧里有另一个浴室。”言息是这么说的。
于是,明照衣有了进去并留下来的理由。
言息坐在床边,用毛巾擦揉打湿的发顶时,主卧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也停了。
明照衣穿着言息买错的大码的衬衫、宽松的长裤走出浴室,言息仰头看他,发梢的水珠滴落在白皙的锁骨上,明照衣便轻拢起眉,自然地接过毛巾为他擦拭。
为了方便他动作,言息往下盘腿坐到厚重的地毯上。明照衣坐在床沿边,把明显的水痕擦干后问:“吹风机在哪?”
“左手抽屉第一格。”
雪色缎带解了,披散着墨色长发,他的脸显得更为纤丽弱质。少见的乖巧让他宛如一枝色泽清绮的花,只为明照衣一人低垂了枝头。
指尖穿梭在浓厚的长发间,墨色发丝里间或露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明照衣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渐渐转为娴熟。
“为什么喜欢住在酒店?”边为他吹头发,明照衣边像说家常话一样随口提起。
“唔……因为随时可以住进来,也随时可以搬出去?”言息稍有不确定地歪头,便为明照衣力道轻柔地扶正。
讲到对晚饭的评价,得到“第一次已经很不错了”的鼓励,明照衣说:“会再练习的。做饭不就是越做越熟练吗。”
“……哦,那个啊,哥哥其实不用学的。”言息满不在乎的口吻,像在说一件毫不引人惊奇的事,“我就会做饭哦。”
“……什么时候会的?”明照衣颇为意外。
“一个人住就是这样啊,厨艺或多或少会学一些。也不多,够用就行。”
很快,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从做饭的话题转变到约会上。
“过几天电影就要杀青了。”明照衣接过那条雪色缎带,为他扎起头发,“一起去电影院吗?看一看别人的电影,也许会学到一些剪辑技巧?”
再胡诌不过的理由。
但他像是随口一提、临时起意,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
言息背对着他,墨色眼睛有不明情愫滑过,很快隐没。
“好哦——”
就这么答应了?那让明照衣都感到意外。
头发扎好了,言息陡然撑起身,脸在明照衣眼前放大。他缓慢地翕动眼睫,浓密睫毛扫过那双清透的珍宝一样的眼睛,声音轻飘飘的,“不过呢,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哥哥究竟喜欢我哪里?脸吗,性格吗……不会是我的整个身体吧?”
堪称恶劣地眨着眼睛。
仿佛片刻前猫咪的乖巧,是人类自作多情的错觉。
……也许有更适合说明的方法。
但有时太恶劣了,也会想要对猫咪更过分一点的吧?
抓起言息的手,摁在因过近距离而剧烈跳动的左胸膛,明照衣沉沉的嗓音因屏息而显得轻缓,“是哪里呢?”
他也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要问问它吗。”
“……它?”
掌心下的皮肤因跳动而一缩一舒,那样可以触摸到的蓬勃生命力让人心惊。就好像是可以掌控的,它的跳动,为自己所有。
言息记得,心脏的重量是约250克。
那有一个拳头重吗?那样完全称得上轻飘飘的东西,可以承担起人类全部情感的重量吗?
“我喜欢你。”
像安抚,也像教导,明照衣不厌其烦地示爱。
“这就是喜欢。”
——是那轻飘飘的250克啊。
第20章 变态不是这么变态
【……你真的会好好扮演吗?】
拍戏的间歇,系统忽地出声,语气少有的平静。
“……”没有装傻反问是说什么,言息抱臂向后靠去,折叠椅发出嘎吱声响,他声音温和的,像今日难得的晴天一样,“统老师是在关心我吗,居然会在乎任务执行者的心情?这样当系统可不合格哦。”
【谁在关心你啊!】
想也不想地反驳,光团猛地撞上言息额头。但因为状态是不可触摸,没有产生任何实际效力。它嘟囔着:【因为我看这个任务差不多都要失败啦,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如果不想做……也可以啦。】
前几天虽然切换视角很及时,可已经展现的内容却很难说服评论区的大家,苏斐白曾看见的那一幕是视觉上的错位。
【是主角攻在主动邀约,要过夜吧?】
【明总的男德呢……我痛心疾首!】
【说是反派单箭头的,可以收走留下的flag了。】
【没了?怎么没了?……我摊牌了,想看过夜的剧情,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是这位读者同学想多了。
言息默默点了点下颌。明总的男德还是在线的,那天虽然留在了他房间过夜,却是在言息开口之前,先行起身去了另一间卧室。
评论区如今成分复杂,阴阳怪气之风盛行,就算发【磕到了】也辨不清是邪/教粉还是高级黑在说话。
唯有理智尚在线的部分读者,客观指出反派的人设越来越不对劲——
【我有个问题,白白的视角已经不止一次指出那块手表的存在。可无论是反派暴露和明总关系匪浅以前还是以后,反派都像丝毫没注意到那块手表的样子?这样下去,不会把攻四的“洗白”剧情给蝴蝶掉吧?——我是攻四党,我现在很慌。】
啊?这个有关手表的重要剧情倏然滑过言息脑海。
拉下墨镜,露出那双瞳色深浓又感情浅淡的眼睛,言息若有所思,望向不远处正跟经纪人周漫说着什么的苏斐白。因为还没上戏,他手腕上确然戴着一款价格不菲的腕表,在他动作间由阳光反射出浅浅银光。
——那是攻四边凛送给他的手表。
由于原著备胎攻过多,一时间言息差点忘了这茬剧情。
攻四属于高智商犯罪人设,性格孤僻偏执,表面上是目前某top级高校的优秀在读学生,实则暗地里经常利用所学知识在网络上实施犯罪,也即常说的黑客。
因为备胎攻的外挂开得过大,他的黑客技术堪称国家级,次次犯罪都没能被发觉。
而边凛做这些,部分是由于缺钱,更多是以此为乐——是的,这样做的原因也得追溯到上一辈,追溯到他不幸福的原生家庭……
——总之,如果真要概括,边凛的人设就相当于被感化后的反派。
至于被感化的契机,就是那块边凛送给苏斐白的手表。
边凛是苏斐白还是小糊咖时,因为拍摄一部网络甜宠剧,在某高校取景时认识的。
边凛由于性格孤僻,又被原生家庭漠视,很少得到他人关心。而苏斐白又是那种不介意做表面功夫的人,面上还做得尤为真诚,一来二去,边凛便对苏斐白产生了较重的依赖心理。
高智商的人设让他不像其他备胎攻一样,成天过的都是糊涂账——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苏斐白还与其他人存在亲密关系。
于是,这种依赖心理开始演化为类似于反派的控制欲。
那款手表当然不是一块普通手表,其表盘内部隐藏有精密的定位和窃听装置。苏斐白并不清楚这一点,但边凛再三强调过除了拍戏以外,他都不能取下来。
很快,反派“言息”注意到了那块表——那不是苏斐白惯常的消费水平。
由于疑心他又和谁不清不楚,反派命令他取下。而苏斐白又是个倔脾气,坚决不取下那块手表,反派便发了很大一场疯……那之后就是一大段的锁章剧情。
结果是苏斐白如愿以偿留下了那块表。
在窃听装置背后大受震撼的边凛,反而因为反派的事,对苏斐白产生了强烈的怜惜感和保护欲。所以嘛,边凛就相当于“被感化”、“被洗白”了,那之后对苏斐白简直言听计从,甚至默许苏斐白和其他备胎攻的交往。
在原著最后,苏斐白被黑化进度条拉满的反派锁入郊区别墅的地下室——那处房产是反派秘密购置的,没人知道苏斐白去了哪里,而那块带有定位功能的手表则发挥了最后的关键作用。
——所以,现在身为反派的言息,没有为那块表发疯,甚至都没能注意到苏斐白手腕上何时多出一块表,这显然背离人设。
【宿主,】系统犹豫出声,【不走这段剧情吗?对攻四的转变可是相当关键的一段剧情哦……】
“不,”言息眼睫眨动,流过狡黠的光,显然在想什么坏主意,“不是要帮忙剪掉主角受的烂桃花吗?就让我们等着看吧,没有被感化的攻四将来会做出什么事。”
【啊?】系统忧心忡忡,【这样真的好吗?他可是高智商犯罪的人设啊!】
“放心好了……”言息懒懒打了个哈欠,自然上翘的睫毛挂上生理性的泪珠,“他又不舍得真的对苏斐白做出什么。”
*
……
爱意是什么呢?
能否用积极或消极形容它?能否用祝福或诅咒赋予它?
那样轻飘飘的东西,那样沉甸甸的东西,人类250克的心脏能否盛放下整个它?
温潮生抱膝将自己蜷缩在浴缸里,沉重的雾气压弯他睫羽。时针已走过午夜十二点,可出门说为他买感冒药的蒋恕已经离开三个小时,迟迟没有回来。
但在蒋恕出门前,在玄关说出那个借口时,温潮生早就知道,在蒋恕行李箱的角落就放着一盒感冒药。
温暖的水漫上来,如母亲的怀抱把他整个身体包裹。
可是好冷,好冷啊,蒋恕。比海水还要冷。
搁在洗手台的手机在“嘟嘟嘟”地,呼唤一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
多么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声初见时的“你好”,或一声“再也不见”。
他闭上眼,将口鼻扼入温暖又冰冷至极的水底。就像蒋恕某天清晨约他去海边看日出一样,那时他想的只是,日落时那道遥远的蓝色边际线,会如日出一样毫不留情地扼毙孱弱的太阳。
有生就有死,有爱就会有爱意消亡的那一天,世间万物,皆循此理。
意识开始恍惚。一道白光中,他看见蒋恕站在他话中曾描述的故乡的山坡上——“因为老家都是山,所以想来海边看看”,蒋恕曾这么对他说。
蒋恕正站在阳光灿烂的山坡上,对他微笑,对他招手。微风那么温柔地拂过他的发丝,拂过青草,拂过山坡。
慢慢地,蒋恕变成了一棵树。不知道人的幻觉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藤蔓,在变成藤蔓的时候终于找到蒋恕。他攀爬上那棵树,从树上汲取阳光,汲取雨露,根部还贪婪地汲取树的营养。
不要,不要——
他听见藤蔓的哭泣。
那么好的一棵大树啊,庇佑过多少山间的生灵,面朝太阳,面朝微风,曾经长得多么好的一棵大树啊。
爱是多么曲折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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