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那伐知道,坐在佛的下方不是因为只配在下方,是因为他是客人。
那时的他,只是灵山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小弟子,根本不会被看在眼中,而现在他叫出了自已的名字,为什么?他心里清楚,不过因为自已叛出灵山,遗臭万年。
他没有资格为敌的人,站在了他面前,为了那个凡人,那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他是,神的爱人。
根本没有勇气反抗,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比丘,也清楚的知道,跑不了。
“阴皇。”没有骨气的跪下,老和尚再不见之前的嚣张“绕了我吧,我真不知道这人是您认识的……”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见老公终于来给自已撑腰,柳白狗仗人势从姜诡身后窜出来,一脚把老和尚踹倒。
“好了,也不嫌累,受没受伤?”姜诡把他拉了回来,上下检查着他。
“有,呐,累侃侃。”柳白张开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展示给姜诡看。
“咳咳。”姜诡眸色变了变,伸出两指捏了捏他的脸“回去再看。”
第43章 以身入局
回去再看?看哪?怎么看?明明看一眼哄哄自已就行啊,柳白狐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人,他怀疑他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但显然眼前不适合探讨。
“饶了你,倒枉费了那裴汝以身入局。”姜诡淡淡的扫向跪在眼前的人。
这人本有大造化,得以侍奉西方佛祖,可惜,太过贪婪。然佛与道不同,有些脸面放不下,所以纵使是叛徒,也只是将他逐出灵山,没想到这个杂碎,旁门左道的本事不小,来自已的地盘作威作福,且瞒了这么多年。
没有柳白,自已也绝不会放任他危害百姓。
柳白愣了一下,他就说裴汝看着不像对自已情根深种,最多有些淡淡的愧疚。
老和尚眼见没有一丝生路,跳将起来去抓柳白。
“呵呵。”柳白猴一样闪到姜诡身后“你会挑软柿子,我不会找硬靠山么。”
哪个傻子会呆在那等你抓去当人质!
“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姜诡依然站在那里,不疾不徐的开口,这还是柳白第一次见他念咒,真的是……仙爆了!
“阿依那伐,裴汝以身入局,求你万劫不复,吾认为,大善。”边说着,姜诡剑指虚空画出一方天地。
柳白顾不得分析他的话,向空中望去,只见阴云滚滚处,出现一条长长的路,另一头正有鬼差忙忙碌碌,这头依然是荒草凄凄……
这是阴阳路,柳白百度上查过。没想到姜诡真的生气,祭出了这条路。偷偷抬眼打量,正好看到鬼差伸手拔出一鬼的舌头……吓得柳白赶紧捂上眼,又偷偷张开一点缝隙……这鬼差,怎么看着像青衣……
“就让这枉死的数千神魂,陪你走这一程阴阳路吧,怨念消除,允你进酆都地狱。”边说着,姜诡手指掐诀,那些被阿依那伐窃取的神魂,从他的身体中分离出来,尖叫着涌向他的肉身。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佛祖最看重的弟子,我是佛子!啊!!!”老和尚被发着红光的木牌裹着踏上了阴阳路。
柳白沉默着看这害人的东西有了他该有的下场,长长的出了口气。
姜诡收了阴阳路,没有停顿转身把人拉进自已怀里,紧紧的抱住。古往今来,神都不懂什么是害怕,今天,他懂了。
回抱住他,柳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这时候不必多说,他都懂。
过了许久许久,柳白才从他怀中退出来,他紧紧的盯着姜诡,并不说话。只是目光里满是希冀。
“对不起白白,她已转世,怕是已不记得你了,我无能为力。”姜诡心疼的把他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就是神,也有法则制约,并不是真的无所不能。就像,他不能把已转世投胎的人,无缘无故拘在地府,再强行灌入前世记忆,这是有违天道的。
手指轻划,一段段影像呈现。
“白白……不要怕……不要哭……像妈妈教给你的那样,向前…向前……”
这是小学时运动会妈妈对他说的话。
“白白,不怕,不要怕,要冷静……”
这是她教自已骑自行车时说过的。
这一切,原来真的只是自已在危险时的幻想……谁知道呢,也许……也许又不完全是幻想……
“没关系,我懂的,那……他呢。”柳白抿唇笑笑重新抬头看向姜诡。
“且去,见最后一面吧。”姜诡摇摇头。
衣袖轻挥,杂草幻境破灭,柳白看向周围,只是普通的郊外,在一片废墟中,有一座闲置多年的仓库。
柳白抬步朝仓库走去,姜诡沉默着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一眼望到靠在墙上的裴汝。他最喜欢的白貂绒早已不成样子,旧的血迹干枯,新的又涌出来。
“你来了……哈哈哈,本少爷赢了。咳咳咳。”他总是特殊的嗓音变得像破风箱一样难听。
现在想来,他的声音是不该有的软糯。黏黏的,甜甜的,像孩子在和母亲撒娇时的声音。
“嗯,你赢了。”柳白蹲在他身前,红着眼看他。
“唉?怎么还要哭,你可别哭,其实我也不那么爱你。”裴汝压下喉咙间的腥气,多说会话吧。
“为什么不爱呢,你爱我吧裴汝,别死,我带你出去。”柳白轻轻拉住他的手。
“他这样,你不管管?”裴汝想收回手都做不到,眼神望向姜诡。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柳白可助你的?”姜诡有些好奇。
“咳咳咳……见到他胸口吊坠的时候……咳咳咳沾了我玉观音的光,我对这些厉害的法器了解一些……至于能否破局,还要看运气……咳咳咳咳……”
“难为你,以已身入局,算无遗策只为至亲报仇,只是,该坦诚些告诉我的,我会帮你。”姜诡骨子里的慈悲让他有些不忍。
“咳咳,可我只有一次机会,我知道阴皇会管,只是我不敢赌神明会不会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为我这种小人物奔波。”
“神太忙了。”裴汝双眼闪着光,仿佛看见儿时,母亲一遍一遍为自已求神拜佛。“我怕看不到,咳咳咳。”
“你可还有心愿未了?来这尘世一回,吾允你一个愿望。”姜诡话落,一丝神力加注在已经回光返照的裴汝身上,助他把话说完。
“心愿啊……”裴汝看向柳白,他觉得已经没什么心愿了,他心系的人,自有更好的人守护。不对,他想将心中话说出口“真好,我没有爱上你,你就不会像他们一样,离我而去了。”这下,真的心愿已了了。
重新望向姜诡,裴汝面色潮红,微微勾唇笑起来,柳白只觉得,那笑比地府的彼岸花还娇艳,这种时候他也还开得起玩笑“有两个,帝君买一送一吧。”
“一求阴皇,把我一家四口的神魂聚在一起,找一明川大山散于风中吧。二求阴皇,我不想再与家中两位老人相见,就说我去云游了吧。”
姜诡悲悯的看着这个可以说至善至孝的人,他报了仇,也解救了数千灵魂,虽然献祭过的神魂最后只会魂飞魄散,但他们也不愿最后成为恶人的粮食吧。
裴汝值得两个心愿。
“允。”
第44章 你先走
裴汝脸色灰败,那双一向张扬漂亮的眼无力的垂着,他微微勾着唇深深的看着柳白。
“我带你走。”柳白紧紧抿了抿唇,伸手要把他扶起来。
“不了……”裴汝笑着拒绝“想来,这也是他们的埋骨地,就在这吧。”
“……”柳白不忍,看得出他是个极爱美的小公子,这里……转身望向姜诡,后者点点头。屋内开始变化,那些破败肮脏的摆件、堆积如山的垃圾化为乌有。
没有用障眼法装饰,只是单纯的让这里看起来整洁了一些。
“这样,舒服多了……”裴汝开始大口大口的向外吐气,他尽量放轻动作,不让自已看起来更狼狈。“你可怪我?”
“……不怪。”柳白知道他说的是囚禁吓唬自已的事,现在想想,他不同意,杨依然哪那么容易救得出他。
一滴泪终是忍不住,为裴汝落下。
“你走吧。”
“我在这陪你。”
“走吧,先走。”裴汝最后看了他一眼,错开眸不再看他。
“走吧。”姜诡拉起柳白,这是他要的最后的体面。
柳白回着头任由姜诡拉着走出去,眼中那道身影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从此,世间再无裴汝。
“……”柳白靠在姜诡肩头无声的抽泣。姜诡伸手轻轻揽住他,等他平复情绪。
这种心痛,无关情爱。是面对生命流逝的惋惜。姜诡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无力感,他懂这种感受。这就是人,要经历许多次分别,看着别人离开,和离开别人。
无数岁月中,人都在想办法脱离这样的心痛,于是有了修行,有了神。
感受到怀中人渐渐平复,姜诡揽着他离开。
“谢必安。”
“明白。”杀人放火谢必安,除暴安良范无咎。差点忘了,还要给那姓裴的送家书,唉,要不他们怎么叫无常呢,专管世事无常。
“我们去哪?”
“龙虎山。”
他其实可以把他带回地府,他一直觉得就算柳白一直这样,自已也可以护好他。现在,他明白,没有人能万无一失。
柳白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是回龙虎山和众人道谢告别,乐颠颠的跟着回去了。姜诡与邱道长聊天,他和郑一、念安排成一排懒散的摊在院子里。
“我虽然也能教他,但我毕竟身在地府,身上的神通对活人也没什么益处,还要麻烦邱道长了。”姜诡看了一眼在外面和念安晒太阳的柳白,无奈的笑笑,地府万般好,却是没有这样明亮的日光。
“阴皇客气了,这样吧,算是在这清修的居土,该教给他的老道都教给他,不算弟子,不然以后辈分上麻烦。”他也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了,教人无所谓,老道也希望人人都有本事惩恶扬善。只是却不敢今后高姜诡一辈。
“多谢。我带他去山下住处安顿好,今后道长尽管严格要求他,不必顾虑。”姜诡起身告辞。
“阴皇客气……”邱老道笑眯眯的起身相送,后半句也不必当真,小磕小碰无所谓,受了重伤,这人怕没这么好说话。
来到院子里,见那人用树叶盖着脸,微微打着鼾,想是睡着了。无奈的摇摇头,弯身抱起他向山下他住过的屋子走去。
柳白只觉得好像坐着摇篮,晃晃悠悠又很温暖,舒服的人不想醒来,他的体温偏凉,怀中倒是温暖的让人心安。
“回去了?”睁开眼就看到那人漂亮的下颌线,柳白满足的更窝进他怀中,头顶蹭了蹭他颈间。
“别闹,痒。”抱着他的大掌轻拍他两下。
怀里人不老实的又蹭了几下,姜诡心间都跟着痒着,面上不动如山。
“诶?怎么到这来了。”柳白从他怀里出来,站在曾经住着的小院子里疑惑的问姜诡。
“就在这龙虎山修行一段时日,学些保命的本事。”姜诡四下打量起小院,还好,虽然环境过于清苦,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修行嘛,总不是来享福的。
“啥?”柳白侧耳凑近他问。
“你不要装听不到。”姜诡好笑的捏他耳垂。
“我不要,不是有你么!”开什么玩笑,他都二十多岁了,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刚到手就要异地?!
“白白,凡间有句话,叫爱人如养花。”轻轻捧住他的脸,姜诡垂眸看向他“与其让你永远只能养在温室里,见不得风雨,我更希望你能长成参天大树。”
姜诡眸色沉沉的看向他,无需开口说爱,依然能看见他眼中的情深。一开始他就说过,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一世,是永恒。这小混蛋怕是早忘脑后了。
“……”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会,柳白伸出爪子盖上他的脸“禁止用美人计!”
他就是不想分开嘛,谁好人刚恋爱就异地啊,何况是地面和地底。
“……”姜诡磨牙,拿下脸上的爪子抓住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诶?怎么还咬人,你这堂堂地府大官,要注意身份。”柳白皱着鼻子数落他,真是,有失体统。
“身份?我有个屁……”姜诡冷笑,从一开始他在这小混蛋这就没什么身份可言。
“诶诶诶,知道了知道了。”没被抓住的爪子又赶紧去捂他的嘴“真是让你骂了人那……”
“怎么,你还担心我造口业?”姜诡把两只爪子抓在手里。
“那逼格就不高了……”罪过罪过,短短时日,这人就被自已带坏了,心智太不坚定了。
“……”姜诡头疼,且感到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要我成长起来嘛……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嘛。”手还被攥着,柳白垂头靠在他怀里。
姜诡只觉得像是颗小星宿撞在自已胸口,痒痒的,热热的。
“不分开。”放开他的手抱住人“你歇息时,唤我,我就来。”
“真的?”柳白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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