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打电话过来,几乎是瞬间,程姻脑海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她还是她冷静地按了接通。
果不其然,谢书的身影出现在屏幕当中,声音传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家里的公司出了一些问题,你回来帮一下你姐姐。”
程姻扫她一眼,没回答,冷静地点开那张图片,相关部门的通告,大概意思是说:
接到群众检举,对程聆风负责的公司进行调查,初步发现财务问题,即将进行进一步调查。
原来是财务出了问题。
程姻深深看了她一眼,谢书脸上有深深的疲惫,但是坐姿仍然优雅,两只手交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
“现在公司需要你,聆风也需要你的帮助。”
程姻不动声色道:“我帮她什么?我记得我学的专业是考古,我能帮她什么?”
谢书有点不耐的看她一眼,“自然有你能帮忙的地方,干嘛这个态度,我又不是在害你。”
程姻心里笑了一下,执拗地盯着她,语气一派冷淡,“那您什么意思?”
谢书皱眉,换了换坐姿,往日的优雅还在,但是眼神泄露了一丝急切:“我只是想让你帮忙补救补救。”
程姻想发笑,“补救补救?财务问题被查出来都是大事,您告诉我怎么补救?我帮她补上资金缺口,还是让我帮她坐牢啊?”
此言一出,谢书的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不过又很快恢复,仿佛上一秒错觉。
程姻瞬间明白,原来谢书是明白后果的,但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程姻讽刺一笑:“您可真是我的好妈妈。”
程姻笑了笑,突然道:“您还记得吗?您可是公司法人。”
“无论公司出了什么问题,首先都是您来承担。”
“您应该问问程聆风,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考虑过您吗?”
“而不是半夜来找我,问我能不能给您的宝贝女儿收拾烂摊子。”
字字尖锐,往她心窝里插刀子。
从她说完第一句,谢书的表情就有点维持不住。
谢书做贵妇做了太久了,享受了太久的优雅生活,但是那份优雅能让她此刻做什么?
程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那个家庭的一分子,谢书也没有,她从来都是多余的那个。
秋斐躺在床上,模糊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秋斐下床开门。
门开,一道身躯扑进了她怀里,秋斐下意识揽住。
程姻将头埋在她肩窝,没说话,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染湿了她的肩膀。
秋斐哑声道:“怎么了?”
程姻不说话,沉默地摇了摇头。
秋斐以一种安抚的姿势,轻轻抚摸她的背,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姻不吭声,闷闷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带着哭过的痕迹,“姐姐,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她抬起脸,眼圈泛红,“可以吗?”
秋斐的心头一窒息。
第25章
秋斐很少有和人同床共枕的经历,此时只觉得愕然。
程姻两只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削瘦的肩膀,微颤发抖的身体,都在传达着一件事——
她状态很不好。
秋斐没有拒绝,揽住回了自己卧室,关上门,程姻的手臂仍不肯松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整张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沉默哭泣。
一颗颗泪珠砸下,不一会儿,肩膀的那块布料一片湿润,仿佛发烫,像是火星落进了绒草里,唰地一下点燃了什么。
秋斐的手放在她的肩头,沉默地拥抱着她。
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心头被乱糟糟的情绪填满。
片刻,程姻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仿佛强忍着情绪,小声道:“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秋斐安慰的话语尽数被堵在了喉头,突然有点莫名地不爽。
秋斐很少有冲动的时刻,此刻却有点忍不住,掰正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问你,我们是朋友吗?”
程姻茫然地盯着她,呐呐点头。
秋斐却不看她,自问自答,“是的,我们当然是朋友。”
她语气很重,心头仿佛被放了一把火,可能是因为程姻的眼泪,也可能是今天一整天的情绪淤积,而程姻的那句话就是点燃她的导火索。
“你看着我。”她的言辞带着轻微的命令,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你现在明明浑身上下都在表达一个讯息:我需要安慰。”
“你现在应该质问我,为什么不安慰我?”
“而不是因为弄湿了我的衣服向我道歉。”
“懂吗?”
她的情绪有些奇异的失控,秋斐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好像刹不住车。
程姻轻轻点头,被吓了一跳,小声道:“懂了。”
秋斐却仍然不满意,直视她的眼睛:
“我听不清,麻烦再说一次。”
程姻咬了咬嘴唇,眼圈红红,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我懂了,姐姐。”
秋斐感受着温软的触感,心头突突直跳。
今天情绪有些失控,她又下床去了客厅,打开窗户吹了一会儿风。
她冷静下来,心里涌上了一丝愧疚。
自己这次生气原因不明不白,很没有立场,
就像今天因为那一张纸条,心情莫名不爽一样。
两次的心情波动都师出无名。
而且还莫名其妙对程姻发脾气了。
她不想做个糊涂人,打算搞清楚到底因为什么,但是又感觉十分棘手。
但是当务之急,应该是道个歉。
可等她返回卧室,程姻已经睡着了,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眼圈仍是微红,一副小可怜样。
秋斐满腔的话都憋了回去,只好去冰箱拿了冰袋,给她敷了敷眼睛。
又贴在额头,给自己敷了敷,今天心情燥郁,也应该降降温。
重新躺回床上,程姻安稳地睡在边上,呼吸浅浅,很有规律。
受她影响,逐渐陷入黑甜梦想。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又什么东西缠住了她,触手温热柔软。
秋斐觉得挺舒服,便没有推开。
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她的手放在程姻的胸口。
一副流氓状态。
好在程姻没醒,她立刻惊吓地把手拿开。
在床上静静躺了会儿,怀着复杂的心情,迷蒙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旁边已经没有人了,秋斐大脑空了一下,正要坐起身。
程姻推门进来,看见她的动作,十分不赞同道:“不要起床,你发烧了?”
秋斐迟钝重复:“我发烧了?”
怪不得早上起床是头脑有些沉重,原来是发烧了。
秋斐恍然。
想来是昨天晚上两次开窗吹风,又敷了冰袋造成的。
她抬眼,观察了一番程姻,表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表面上情绪没问题,眼圈也不红了,除了脚还没好。
程姻又返回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另一只手拿着退烧药。十分艰难地蹦哒回来。
程姻坐在床边,一件一件事仔细说:“我已经喂了猫,空气净化器也打开了,还订了早餐,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说完,还要抬头看她:“还有其他的吗?”语气像是要得到夸奖的小猫。
“没了。”秋斐把药片咽下去,喝了口水送服,“好厉害啊。”
本身嘴巴里就有些苦,吃了药之后更是苦的不得了。
程姻点了小米粥,加了两勺糖,吃进嘴里仍然是没有什么味道。
发烧需要大量的睡眠,吃过药后,药效发挥作用,秋斐再次合上眼。
睡得时断时续,再次醒来,看到程姻坐在床边睡着了,两只手臂垫在底下,上半张脸露在外面。
两人距离很近,睫毛都快碰上了。
这会儿秋斐思维也有点迟钝,莫名其妙盯着这张脸看了好一会儿。
很漂亮的一张脸,眉形好看,而且很黑很密,长睫毛密匝匝地搭在眼下,尖端微翘,有种颤颤巍巍的感觉。
单看上半张脸,没有那么甜,甚至有点英气。深眼窝,挺翘鼻梁。
主要是下半张脸,小尖下巴,嘴巴也小,笑起来若隐若现的酒窝。
睡了一觉,秋斐感觉好一些了,起身下床,在衣柜里找了个小毯子盖在她身上。
现在家里两个病号,这莫名让她有点忧虑。
给猫添了粮,倒了杯温水,秋斐坐在书房,打开工作安排,一一处理。
好在今天没她的课,但是下午有一个教研会,发个消息向系主任请了个假。
还有个同学问她在不在办公室,向她请教问题,秋斐让她发来,跟她线上交流。
时间过去两个小时,一杯水也喝完了,秋斐重新站起来,回卧室看了一眼。
程姻还没醒,仍维持着那个姿势,趴在枕头上睡着。
秋斐也觉得正常,可能昨天哭得太累,情绪消耗太大,今天早上又起很早。
但是有点担心这个姿势睡得不舒服,醒来大概会腰酸背痛。
秋斐把她身上盖的毯子拿掉,想了想,没有叫醒她,打算把她抱起来的。
从背后抱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转个身,两只手臂软绵绵地搭在自己肩膀上,小脑袋也靠在自己胸口。
然后秋斐一只手搂住她的背,一只手自腿弯穿过,双手抱起。
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秋斐忽视了客观条件,有点高估了自己,还在低烧,手脚无力。
原先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不一定能做到。
起身时,手臂有些无力,秋斐暗自察觉不妙。
察觉到动静,程姻恰好醒来,眼神失焦迷茫,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轻轻一抬头,脑袋撞到了秋斐的下巴。
被这么一磕,手上力道一松,携带着程姻重重砸在了床上,床垫微妙地弹了弹。
一派混乱之间,秋斐压在了程姻身上,程姻手疾眼快抱住她,又状似无意地抽回手,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压缩。
嘴唇擦过嘴唇,鼻尖抵住鼻尖,很轻很快,呼吸近在咫尺。
一个意外的吻,心跳无比快。
谁也没反应过来,两人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第26章
莹润唇瓣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再近一些,就能感受到上面柔软炽热的气息。
秋斐心中惊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撑起手臂要起来。
程姻却突然伸手搂住她的削瘦腰身,力道有些大,制止道:“等一下。”
她唔了一声,声音闷闷,“有点疼。”
她的手肘处刚才撞在床脚,此刻有点淤青浮现,现在又被压住。
被她这么一说,秋斐不敢乱动,两人微妙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她把手臂抽出来,秋斐才两只手撑在她的肩膀处,缓慢起身。
两人坐在客厅,秋斐帮她上药,面对面,距离很近。
因为刚才的尴尬,谁也没先开口,显得气氛十分沉默。
程姻皮肤白,一块突兀的痕迹拓在上面,涂了碘伏之后更加明显。
秋斐莫名叹了口气。
脚伤了,现在手也伤了。
秋斐顿了顿,开口问:“要不要包扎一下?”
程姻摇头拒绝,“不严重的。”
像是为了证明她说的话是对的,还用那只伤手摸了摸秋斐的额头。
微凉的手掌贴在额头,秋斐本身有些发热,现在触感更加明显。
一下又让人想到刚才那个意外的吻。
秋斐把她的手拉下来,无奈道:“好了,不要乱动了。”
她犹豫着开口问程姻,“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程姻垂了垂眼睛,“是我姐姐的公司财务方面出了问题,现在急需处理……”
简短数语,程姻将大致情况交代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一句诋毁也没说,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但是秋斐莫名能感觉到背后的难过。
她自己虽然少时家庭遭遇变故,父亲也早早逝世,但母亲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
她从没想过,相处起来温柔可爱的程姻,背地里居然是这么一个家庭。
秋斐一时失语,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但是程姻却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认真地看着她,似真似假道:“我不需要安慰,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
这是她的真心话。
虽然谢书和程聆风不喜欢她,但是家里的长辈都很喜欢她的,甚至后来的同学,老师,研究所的前辈们,都挺喜欢她的。
或许在青春期还有过难以自愈的纠结时刻,但是现在她已经坦然面对了。
但是在秋斐看来,睫毛飞眨,隐隐有哽咽之声,更像是一种逼不得已的保护。
心头涌上一股浓重的心疼,她突然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程姻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圆眼睛,扭过头,语意切切:“我又不缺她们这份爱。”
这句话也没错,也是真心话。
谢书离婚后,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生活中没了谢书和程聆风,她不知道有多快活。
秋斐无奈叹了口气,心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小心翼翼揽过她。
程姻是故意的。
她表现得越坚强,越无所谓,在他人看来,越像是一种欲盖弥彰。
特别是昨天晚上她还趴在秋斐肩头,把她的衣服都给哭湿了。
这样的场景她小时候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没想到如今也有用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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