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继续发来消息:
“总之,哎,兰德,我给你发消息就是想告诉你,林斐这事闹得太大了,他们经纪公司据说因为赔不起巨额违约金,准备把他卖给其他经纪公司了。”
“虽说名声烂了,但是这价格是一点没落下!我原本也想去竞标,但连入场的钱都凑不到。”
“你说他换公司以后还会卖吗?你能打听到消息吗?”
兰德忍住眼中因愤怒而气出的泪水,给对面发送了消息:“你,去,死,吧,杂种!”
记下对方的名字以便日后报复后,兰德删除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放下终端,兰德眼中泪水渐干,他垂下头,抱住脑袋,疯狂思索之后该怎么做,回想起刚刚那个狗杂种的话,一个疯狂的想法冒出心头:他要把林斐买回来。
完美偶像雕塑的碎片摔落一地,他选择把那些脏污的碎片捡回来,占为己有。
-
这次参与竞标的都是巨型企业,巨额的现金流注入拍卖会,就算兰德再有钱,在这些决定大出血的企业公司或者个人巨富面前都不算什么。
兰德打开信息库,疯狂找起办法。
他最后想到了一个大概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办法。
首先他要弄到一笔巨款,但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财力和那些庞然大物硬碰硬——他只能让林斐·温莱这只劣雄失去“价值”。让所有妄图通过林斐·温莱大赚一笔的人知道,一只劣雄是没有办法继续为他们创造价值,让大众都看到,林斐·温莱再也不会是当年那个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雌虫,而是一个掀不起任何水花、一出现就会被唾骂、永远不会被原谅的劣雄。最后,他会趁所有企业因为商业评估数据动摇时,把林斐·温莱买回来。
但问题是,那些人根本不好骗,兰德知道如果他妄图操纵舆论数据欺骗他们,最后只会被老奸巨猾的商人们狠狠摆一道,没有什么能逃过嗅觉灵敏的商人,骗局是无用的,虚假的数据也是无用的,唯有把骗局变成事实,才能让他们退却。
兰德把目光重新转移到林斐粉丝最大的聚集地——那些建立在他公布的免费源代码的基础上的大大小小的论坛上。
星网论坛这几年之所以会如此兴盛,主要是因为其特别的运行机制,在这种机制下,数据作假变得尤其困难,因为其可行度极高,各大企业往往会把星网数据作为重要的资源纳入自己的商业数据分析库。
作为开发者的兰德知道,星网论坛数据很可信,但其中依然有漏洞,数字不会作假,但其中的漏洞却可以让它产生偏差,人在数字偏移的指引下看到虚假,当乌合之众一起坚信所见并为之发声时,虚假就成为真实。
兰德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疯狂,更知道操纵舆论让林斐作为劣雄彻底失去“价值”会让林斐多痛苦,知道这段时间他会受到多巨大的压力,知道当整个社会舆论共同攻讦一个人时,被攻讦的人会陷入怎样绝望的境地,知道后续的影响力会多长远恐怖,可他还是要这么做。
兰德心里一清二楚,他现在的做法和报复、毁灭没有区别,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复吧。他永远无法成为想象中完美、开朗、阳光的雄虫,他的人生早就被封闭冷酷的病房定型,乖僻偏执的底色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
劣雄的性别是林斐的原罪,被兰德·卡奥菲斯爱上是林斐的不幸。
……
整个运作过程无比惊险,很多次博弈中,兰德都以为自己要输了,但幸运的是,暗中似乎另有一股推力。
兰德猜到一定有其他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他并不怵,反而决定让那个人变成他的推力。
然而,兰德死也没想到,基因病久违地发作了,明明这几年他的病情一直很稳定,他也一直在做定期检查,可是病情依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复发。
他被家族强制送进医院,中间数度濒死,他猜到自己极有可能没有心力继续博弈,最后,兰德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想不到的决定——他打算把决定权交给林斐。
他找到律师,叮嘱他只做三件事,其他事情一律不要说不要做。
这三事中的第一件事是把现金流交给了林斐。第二件事是,告诉林斐,如果林斐拿这笔钱为自己“赎身”,那么他必须作为一个偶像,留下来,不要走。第三件事是如果他拒绝了第二个请求,而那时候兰德·卡奥菲斯还没死,那么不论兰德·卡奥菲斯意识是否清醒,林斐必须要和兰德登记婚姻关系——兰德·卡奥菲斯死后婚姻关系可以解除。
-
无数次手术后,兰德死里逃生。
苏醒后的他没有看到林斐,他的律师告诉他,林斐拿了钱,答应了他的第二条请求但又违背了约定,退圈了,走了,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
兰德又病了,他浑浑噩噩地待在医院等死,一蹶不振不知道多少年,直到他再一次在人群中听到了林斐的名字。
医院的两位病人在闲聊:
“听说了吗。中心星的医院出现了极端雄权组织成员伤人案!”
“关我屁事。”
“你快看这个新闻视频!你不觉得这个黑衣服的人很像那个谁!”
“糊成这样的背影能看出什么东西,你在兴奋什——等下,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像林斐啊……”
“——你声音轻点!”
兰德丢掉随手拿的拐杖,回身直奔向医生:“医生,我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第175章
听说林斐再次出现,兰德跑到医生面前申请出院,一刻也待不下了,可医生却很直接地告诉他,虽然这几年他的病情勉强稳定了下来,但依然达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医生还很诚实地告知他,如果他想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建议他这辈子都待在医院。
以前兰德看上去是很听医嘱的病人,倒不是他珍爱生命,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活着也就这样,死了也就这样,于是随便医生怎么弄。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林斐出现了。
这几年,兰德从来没有主动去打听过林斐的消息,也从来没有用非法的手段去挖掘林斐的近况隐私,因为兰德知道自己有病,身体有病,脑子也有病,他知道一旦他去打探林斐的消息,接近林斐,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阴暗又极端的恋慕就会如同变异细胞一样无限增殖,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某种刺激又发疯做出和六年前一样的事,所以他选择切断一切的开始,他不去看林斐,不关注林斐,不接近林斐,而六年来,林斐也几乎从未出现在大众面前。
可是这次不一样。
兰德在看到新闻的一瞬间就确定,林斐一定有事。一个隐姓埋名的人突然再次出现,用隐晦的方式提醒过去的人“我回来了”,这在兰德眼中和邀请无异。
这次是林斐主动发出吸引的信号,兰德不可能不去“应约”。
兰德一番威逼利诱加死缠烂打后,医生只能背着卡奥菲斯家族尝试给他用副作用更强、药效更不稳定的加强药剂,身体刚刚稳定一点,兰德就迫不及待地跑去《birth》恋综的拍摄点——他查到林斐就在那里。
但在见到林斐之前,中间还有着无数曲折,等兰德终于疏通了人脉,制定好计划,他又因为之前使用的药剂药效不稳定,被激得精神暴动了。
察觉到自己精神暴动倾向的瞬间,兰德把自己反锁进了安全室,在即将见到林斐的前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
躁动的精神力肆虐,兰德逐渐失去理智,身体中的痛苦让他想要撕碎一切,身体内部焚烧的烈火灼蚀他的每一寸皮肤。
彻底兽化的边缘,突然,一股甜美诱惑到极点的香气窜入鼻尖,兰德抬起头,看到门外有人靠近。
从来没有人会在他濒临精神暴动的时候靠近他,即使医生,在这种时刻也往往会选择后退,然后往室内放巨量麻醉气体。
兰德抬起头,看见那个人是如何逐渐走近,又是如何张开嘴,焦灼地喊他的名字。
香甜的气味从对方身上传来,温暖柔软的气息正是躁动的虫族所渴望的。
进来,兰德神志不清地心想,快进来,快来抱抱我,来救我。
隔着围栏,兰德伸出手,抓住了那个人,昏暗的房间中,对方惊恐又担忧的绿眼睛水汪汪的。
-
兰德得救了,没有人想得到他能又一次从精神暴动死里逃生,这只被打上“不幸”标签的雄虫似乎在某些方面又过分幸运。
在简单的疗愈后,兰德拒绝了医生深入检查的要求,没有任何休息就奔向了《birth》的录制现场。
在监视器中看到林斐被发狂的原初种压在身下,兰德立即放弃了之前精心设计的和林斐的初遇场面,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录制现场,越过他那个难得露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表情的天之骄子哥哥维德·卡奥菲斯,直接抓住原初种,把原初种甩了出去。
当他真正站在林斐面前时,他有些恍惚。
他眼中的林斐不断往后瑟缩,身体贴着后面的柜子,已经后退得不能更后退了,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
兰德慢慢蹲了下来,与林斐平视。
他的表情很平静,手心却出了汗。
之前做的心理预设一瞬间没用了,兰德握紧拳头,保持镇定的表情,心想,他应该做出什么态度、表情?
他盯着林斐看了几秒,林斐就呆呆地看了他几秒。
二人一时半会竟然就这样静默地对视,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过来,兰德眼瞳一动,不再犹豫,顺着身体本能的冲动,伸出一只手臂抄过林斐的腿弯,一只手臂环住林斐的后背,动作迅速无比地一把抱起了林斐。
他抱林斐抱得很稳,但心里却一点不稳,他想,林斐抱起来……比他想象的更软,还很香。
兰德之前从来没有掩饰他对那些用狎昵口吻谈论林斐的贵族的厌恶,他讨厌他们轻浮的态度,讨厌他们以玩弄过林斐为荣,但是看到林斐,把他抱在怀里,兰德发现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从某种方面来看,林斐和那些人口中的形象十分贴合,那么美丽迷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人情不自禁产生掐他一下咬他一口的冲动——兰德绝对没有任何伤害林斐的意图,他只是觉得林斐实在太……太可爱了,他好想靠近他再靠近他,想抱紧他再抱紧他,想亲吻他每一寸肌肤,想咬他的脸蛋咬他的胳膊,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黏在一起合二为一永远不分离。
低下头与林斐对视,他近得能看清林斐脸上细小的绒毛,看清林斐翠绿眼瞳中的纹路,兰德在心里说:“好久不见,林斐·温莱。”
这是他单方面认识林斐的第十年,是他仰望林斐的第十年,在这一年,兰德第一次在林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存在于荧幕中虚幻的影像降落,变成怀中的实体。
兰德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似乎又有什么新的东西从中生长出来。
那种足以令大脑窒息的喜悦与快乐让兰德一瞬间忘记了一切,他忘记了林斐的不告而别忘记了林斐的黑料忘记了林斐的骗局,还忘记了他自己的报复他自己的罪孽,盘旋生长在他身体里阴湿偏激乖戾的想法也在这一瞬间枯萎殆尽。
其实兰德在来到鸢尾海岸前并没有想对林斐“好”,他想也许他是为了报复林斐或者为了看戏为了打碎他心中林斐的雕像才来到这里的,也许这次见到林斐他不会像过去一样仰望林斐,而是会像一个路人一样去看待林斐,也许他会故作冷酷,也许他阴暗的内心会忍耐不住躁动,然后做出什么恶心的事。
可兰德自己都没预料到,其实在看到林斐·温莱真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一次为自己穿上了曾经所致力成为的“完美雄虫”的壳子,为自己覆上了“温柔阳光”的假面。
渐渐的,那层温柔的假面仿佛真的粘在了他的血肉上,以至于兰德不想再摘下,他不想让林斐看到假面下失败又颓废的真实的他,更不想让林斐知道自己曾经干过的恶心事。
每接受一次林斐温柔的注视,兰德心中的喜悦快乐便多一分,他心上六年前罪孽的烙印就更深一寸,他保守着自己邪恶的秘密,甚至妄图将自己切成两半,妄图把邪恶的自己分离出自己的身体。
……
-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看着眼前光屏上林斐的画面,回想之前之后发生的一切,兰德紫色的眼眸干涩,血丝遍布。
他当然很幸运,在死前成为林斐·温莱的男朋友是他的毕生梦想而他现在已经达成,可是他也好后悔。
为什么当年不直接去追林斐呢?那时候他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却那么苦,如果他去追他,对他好,凭借卡奥菲斯家族的名号,一定可以让林斐脱离苦海。林斐心那么软,就算他不挟恩图报,他们说不定也能在一起。
为什么当年要用那种极端的做法?为什么不去找林斐好好聊聊呢?他所作的一切最终让林斐彻底人人喊打,连林斐的粉丝都因此回踩讨厌憎恨他,世界上除了兰德·卡奥菲斯这个始作俑者外不会有人再心疼林斐·温莱了。而林斐什么都没得到,他的钱、终端被坏人拿走了,就算他自由了……那种可怜的生活、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生活是自由吗?
为什么来到《birth》后不直接带林斐走呢?为什么总要等一等,总要找一个好时机?如果当时就带林斐走,他说不定还能让林斐过上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被教会、政府、贵族甚至民众们盯上了,失去所有自由。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满足了他自己的私欲,而林斐依然遍体鳞伤。抱住手中的按照林斐形象设置的玩偶,兰德感受着逐渐崩溃的身体,趁自己还有力气,最后调出终端。
他把之前就准备好的所整理的有关林斐“黑料”真相的所有信息文档调出来,又把之前记录资本间博弈导致林斐声名扫地的秘密文档调出来,做成档案合集后,他登录自己创建的论坛的坛主账号,把文档内容发布了上去——这部分内容其实他早就开始做了,由于档案内容庞杂,沙克·温莱那边的供词又收集得很慢,最近才把档案全部整理完成,来到王城后,他原本是没办法登录星网的,但是因为受教授赏识,获得了一部分网络自由的权限,他自己又利用了王城虫巢网络的漏洞,才得以登录星网。
唯一有点遗憾的,林斐消失了六年,有三年时间的经历依然是空白的,兰德依然不知道,为什么林斐当年会用那种……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极端不负责任的态度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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