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形也比之前更高大,露出的小臂上有精瘦的肌肉。或许是因为身高在增长,但体重还没来得及跟上发育,尤里安看上有些过于清瘦,但这份清瘦中蛰伏着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尤里安,你长高了,”教皇说。
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尤里安脸上完美的微笑面具产生一丝裂痕,他笑得有些勉强:“是吗?”
站在旁边、缓过神来的教授点点头,完全看不懂气氛地插嘴:“一般虫族在长翅期后都不会再继续生长发育,尤里安大人这算是二次发育了吗?教皇大人,你不如叫莫里教授过来看看?”
教皇笑了一下,摇摇头。
教授眯起眼,打量尤里安,继续说:“尤里安大人现在比起雌虫,倒更像是一只发育中的雄虫少年。”
尤里安的睫毛一抖,垂眸,他看向地下,光可鉴人的地板倒影出他现在狼狈的模样——那看上去,确实像一只正在长翅期的雄虫少年。
“走吧,”教皇说。
尤里安跟上了教皇的步伐,边走,他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只便携注射器,把粉色的液体尽数注射进自己的身体后,他随手把注射器扔掉。
听到身后的动静,教皇缓缓开口:“尤里安,你有幸拥有这样一具神圣之躯,应该保护好祂。”
尤里安回复:“是。”
教皇回过身,看着尤里安渐长的身形,他叹息道:“不要再长大了,再长大,这具身躯就无法和母亲大人适配了。”
尤里安:“是。”
抬起手,教皇似乎想要拍尤里安的肩膀,在即将触及尤里安时,他的手又一停,随后收了回去:“药量再加一倍吧。”
尤里安:“是。”
目光下落,再次落到尤里安的脖颈,教皇:“至于你的伤——”
尤里安抬眸:“这次情况危急,我来得匆忙,治疗仓之类的东西都留在了外面,教皇大人,请允许我外出一趟,取回自己的治疗仓。”
第172章
维德走进研发基地,外形冷硬充满科技感的飞船正安静地架在宽阔的场地中。抬起头,维德观察那艘飞船,深邃紫色眼眸中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
有科研人员注意到维德,走上前来和维德汇报飞船的建造进度。
汇报完毕,科研人员补充了一句:“现在就差教会的生命能源,这艘飞船的医疗系统就完备了。”
维德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去忙你们的。”
走上前,维德轻松地跃上飞船。打开舱门,他往里面走去,仔细地检查飞船的内部状况,最后,他走到飞船内部的医疗舱。
此刻,医疗舱的核心部件仍然缺失,空荡荡。
医疗舱是虫族医疗技术登峰造极的代表,能救活濒死的虫族,也能让身体残缺的虫族重回完整。
但如此尖端先进的技术迄今为止也只有少部分权贵家族可以使用,倒不是权贵刻意垄断,纯粹是因为医疗舱最核心的部分并非先进的技术,而是来自教会的“生命能源”。
生命能源来自于虫母的遗骸,是虫族世界最珍贵的无法再生资源。
教会会向卡奥菲斯、沙利叶、雷米尔这些大家族的精英贵族限量赠送医疗舱,几年前,维德了解到,他们收到的医疗舱所使用的“生命能源”还只是真正的“生命能源”的边角料。
而那来自于虫母遗骸的真正的“生命能源”所拥有的力量无穷,它甚至能使一只劣雄拥有和普通虫族一样长的寿命。
-
和林斐分手后,维德很快就前往了边境战场,他希望和异种的厮杀能占据他的大脑,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然而维德没想到即使是远在边境的军队中都有虫族讨论林斐·温莱,那天,维德路过两个士兵,凑巧听到他们在讨论:
“林斐·温莱装雌虫是很可恨!但……但也不用逼他退圈吧,长寿的劣雄也只能活五十多岁,一想到我两百岁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就觉得退役后的生活黯淡无光,毫无盼头,哎……应该让他多唱几首歌,多跳几支舞,多拍几部电影补偿才是。”
“可是我听说没谁逼他退圈,小道消息说他是因为不想赔巨额违约金,所以才卷钱偷跑了……哎,算了,这样总比背上巨额债务还要不停拍戏还钱好。”
两个小兵说到这,一齐摇头叹息:“他幸福就好……”
维德没有责备两个小兵站岗时开小差,他表面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可心里却莫名涌起一阵慌乱。
士兵口中那句“长寿的劣雄也只能活五十多岁”一直在他脑内盘旋。
正常社会生活中很少有劣雄出现,从小生活在贵族区,长大后也一直生活在发展水平较高星球的维德对劣雄的了解很少,直到那天维德才知道,原来劣雄的寿命那么短暂。
原来林斐的寿命那么短暂。
回去后,他向上级申请了终端登录星网的权限,久违地打开了终端通讯。
他在终端设置了定时转款,每个月会给林斐汇生活费,作为“离婚补偿”,即使他们并没有婚姻事实——在维德看来,这绝非出于什么旧情难忘,而仅仅只是……只是补偿,他知道他和林斐分手时他做的行为有多糟糕,他粗暴地强奸林斐,羞辱林斐,攻击林斐,他认为林斐罪有应得,可他也知道他伤害了林斐。
林斐想要钱,好,那就用林斐想要的东西作为这一切的补偿,然后他们就可以一刀两断——维德是这样认为的。
他打开了和林斐的聊天记录,上面全是转账记录和林斐的收款记录。
他抬手,就要关闭终端时,动作却又停滞了下来。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维德的手下移,打了一行字:
“钱够用吗。”
在维德发出信息的那一刻,一条来自林斐的信息跳了出来
——我交了新的男朋友,以后不用给我转账,怕他误会
维德看着上面的文字,面无表情,迅速撤回了自己发出去“钱够用吗。”的消息。
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对面没有继续发送消息。
维德站起身,关闭终端,往军队的地下角斗场走去。
-
在地下角斗场和士兵们酣畅淋漓地决斗了几场后,维德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脸上是淋漓的汗水,英挺凌厉的五官沾染上来自决斗场的杀气。
在去冲澡前,维德再次打开了终端通讯,这次他什么都没发,只是手动给林斐例行转账——和余情未了没关系,不管林斐的感情状况如何,该给的扶养费他一分都不会漏,就算他对面那个人不是林斐,而是其他什么前男友,也是一样的。
就在维德要进入浴室冲澡时,通讯响起提示音,一条来自林斐的通讯信息跳出来:
——我打算结婚了,以后不要再联系。
维德没有回复他。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林斐的生活、感情状况乃至伴侣对维德来说毫无意义,他完全没有兴趣了解这些无用无聊的信息,也不知道林斐为什么要和前男友分享他的私人信息,难道以为他会在乎?
整顿好一切后,维德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他一夜未眠和林斐发的那几条无聊消息当然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并没有联想那个要和林斐结婚的雄虫是不是阿雷斯特,他更没有觉得林斐和他才分手一年就要和别的雄虫结婚很随便,这些全都是林斐的自由。
他一夜未睡只是想到了“长寿的劣雄也只能活五十多岁”。
林斐已经是过去式,是他混乱青春的荒唐回忆,林斐出轨、背叛、滥交,林斐演戏装爱他实际却用勒索他的家族这些事,维德其实都不怎么回忆了,也不怎么记得了,林斐在他心中定格的形象就是那样的:骗子,撒谎精。
林斐被无数人攻击,从高高在上的大明星神坛跌落,维德不幸灾乐祸,可也不会觉得可怜。
但如果林斐只能活五十多岁,即使他是一个劣性难改的骗子,也未免太残忍了。
维德为林斐设置的扶养基金年限是两百年,如果林斐连扶养基金都拿不完,那或许……就有一点点可怜。
维德从床上起来,走出住所,来到边境星的荒原上,不远处是守夜站岗的士兵。他就坐在一处临时战地宿营外,打开了终端中下载的婚姻法电子书。
他下载这本电子书的时候,是想了解“婚姻家庭关系的基本准则”,不过现在,他只能眯起眼睛看其中“离婚后雄虫的责任和义务”一节,想要知道作为“前夫”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义务没做。
边境星很荒凉,天上连星星都没有,那个阅读婚姻法的夜晚,维德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幸亏边境很冷,刺骨的风能吹干战士眼中的泪水,也能吹硬士兵柔软青涩的心。
-
在研读几天婚姻法后,维德确定了,他对林斐没有其他义务要履行了,毕竟他们没有去虫巢进行婚姻登记,无需分割共同财产,他们之间也没有孩子,无需就孩子扶养费抚养权方面产生纠缠。
只有一点,维德认为他应该让林斐领完两百年的扶养基金。这笔钱,如果林斐不用,未来大概也不会有人用。
想要一只寿命只有五十多年的劣雄领完两百年的扶养基金,维德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使用教会真正的“生命能源”。
然而真正的生命能源自虫母的遗体,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珍贵的物质了。虫族世界中,只有教皇、次级虫母以及虫母的王夫可以使用。
维德想起了他过去所做的那个“王夫梦”,因为这如神谕一样的预言梦,教会的人最初对他很感兴趣,在他幼时,三番五次邀请他前往教会培养少年精英的“圣子班”,在他少年时,又三番五次邀请他去神学院。
然而维德并不爱祂,他对祂毫无兴趣,更不想成为虫母的王夫,他只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他拒绝了教会很多次后,维德成功被教会拉入黑名单。
王夫……吗?
维德在边境战场一次次和异种厮杀,尸山血海中,他久违地重新思考起“王夫”与“虫母”这个概念,他清晰地感受到,他依然对虫母、次级虫母没有半点兴趣,他的心,似乎被另一样东西,另一只虫占据了。
几场战斗后,教皇、预备教皇来到前线战场慰问战士,教皇单独接待了维德,他的面容庄重肃穆,他说:
“维德,你对王夫这个概念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
“我们这个时代的虫族,是没有享受与母亲亲密接触的机会的。”
“你是被他偏爱的孩子,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拥有比我们更容易与母亲交流这一个小小的优势罢了。”
维德问:“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教皇微笑:“应该是我问你,维德,你抛弃你最在乎的自由、尊严、无拘无束的生活,来到边境战场,你是为了什么?”
与快两百岁的教皇相比,维德还太年轻,他没有拙劣地掩饰情绪与意图,直接说:“我没什么想要的——除了真正的生命能源。”
教皇笑了:“作为祂偏爱的孩子,成为末代虫族与母亲沟通的媒介吧,王夫维德·卡奥菲斯。”
临走前,教皇许下了承诺:“在沟通成功后,教会会把真正的生命能源交给你。”
-
回忆结束,维德垂下眼眸,抬手去触摸那被设置盛放生命能源的空荡荡的凹槽。
再过几天,那里就可以安装上生命能源,成为可以使劣雄的寿命如正常虫族寿命一样的生命舱了。
在答应教皇这个交易时,维德都不认为自己对林斐还有什么可笑的余情未了。他和林斐早就结束了,他不会再爱林斐,林斐自然也不会再来找他,他早就准备嫁人了。
几个月前,参与那个虽然具有政治意义但仍然称得上可笑的“恋爱综艺”时,维德依然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林斐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林斐作为边缘人沉默谨慎的模样,心中想,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隐情?又或者因为什么阴谋?
他冷眼旁观,他的心就像多年前他在边境星看婚姻法里“离婚后雄虫的责任和义务”一节那个夜晚的寒风一样冰冷,和边境星那些被风沙磨砺的石头一样坚硬。
但是为什么,林斐被塞梅尔一箭穿心的时候,他要冲上去抱起林斐,还把自己唯一的医疗舱让给林斐?
为什么在林斐生命体征稳定后,忍不住偷偷溜进医疗舱看林斐?
为什么看到林斐保留着紫宝石戒指甚至还把它挂在脖子上当项链的时候心里会忍不住有些高兴?
为什么要偷偷把紫宝石戒指换下来?
为什么要亲自审问林斐还在审讯期间做出要把假紫宝石戒指踩碎的模样故意吓林斐?
为什么看到林斐和阿雷斯特亲近,还是会忍不住生气?
明明说好了要一刀两断,为什么还总凑上去故意去吓他讽刺他?
为什么看到假的紫宝石戒指被兰德拿到手的时候会难受,连高仿都忍不住想抢回来?
为什么知道林斐的终端被偷了,这么多年根本没拿到扶养费的时候会暴怒到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幕后黑手?
为什么看到他受伤会心疼?
为什么在他病房控制不住和阿雷斯特那个狂犬病小三难看地吵架?
维德问自己:你只是因为发现自己当年误会他了,因为发现他过得不好,所以感到懊恼愧疚吗?
可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要重新拥抱他,亲吻他?
……
收回手,维德的眼眸闭上复又睁开,紫眸中复杂的情绪被过去的冷静理智取代,他抬手按住耳麦,语调平静从容:“准备启程去中央大厦接小虫母大人,走秘密通道。”
-
中央大厦。
在发觉中央大厦的安保与走之前相比似乎有些许不同时,尤里安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强作镇定地往林斐所在的方向走去,周围的异样越来越显著,尤里安的步伐越走越慢。
喉咙有些干涩,尤里安随口和周围人聊天,想要打消自己心中没来由的心慌:“兰德那边怎么样了?”
117/164 首页 上一页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