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手中潮湿,全是浓重的血液。
第36章 打卡第三十六天
避无可避地在这滚烫中煎熬。
因为过度惊吓,宁游清的身体一直在抖。李修握了他一手的血,由热变凉,宁游清不知道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看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李修……你手怎么样?”
宁游清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其实他嘴唇干裂,说话几乎只有气声。
李修弯下腰来,低声对他说没事。他只听到这句话,周遭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
宁游清终于昏了过去。
宁游清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这个梦似乎是关于李修小时候的。神奇的是,宁游清完全没有李修小时候的记忆,也许他在看书的时候脑补了一些,但那记忆非常脆弱浅薄,毫无真实性。
原书对李修童年的描述无非就是他在宁家被同龄的宁少轻视欺辱。宁少小时候更是肆无忌惮,不知遮掩,他在生日的时候把李修反锁在工人用的厕所里,随后忘记了这件事。等到天黑时,李修才被发现放了出来。
那是发生在他们6岁时的事情。
18岁的宁游清站在这个厕所面前,这是一个户外的独立厕所,修在宁家花园偏僻的角落,方便翻修维护的工人使用。
厕所里没有灯,6岁的李修就在生日这一天,从天亮被关到天黑。
他正静静待在里面,没有敲门,也没有试图呼救。
李修到底图什么呢?如果李修默默放自己在那被砍死,也是应该的。
宁游清一边在心里这么想,一边走上前去,把门打开了。
“咔哒”一下,门被从里面推开,宁游清低头,看着里面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个脑袋来。
6岁的李修抬起头,和18岁的宁游清四目相对。
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年级,李修都是聪慧过人的,他立刻就认出眼前人是宁游清,本来就没有表情的脸立刻垮了起来。
宁游清不知该哭该笑,他还是道了歉:“对不起,李修。”
李修仰头盯了他一会儿,道:“等你变成大人之后,你会对自己做的一切感到羞耻,然后悔过吗?”
宁游清:“……”
李修低下头去,像自言自语一样道:“我不认为你是这种人。”
宁游清也赞同:“是啊,我真的该死。”
李修又抬起头:“你说这样的话,是在试图消解你做过的事情,企图和我,以及你自己和解吗?”
宁游清:“……”
这当然不像李修会说的话。眼前这个6岁的李修,更像一个宁游清与李修的结合,他批着李修的皮,内里全是宁游清对自己的诘问。
宁游清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
“我做任何事都无法消解你的痛苦,你千万不要原谅我。”
李修又看了他许久,最后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一边,不再看宁游清,像小孩对待厌烦的玩具,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宁游清很满意似的,胆大包天地摸摸他的头,又被李修后退了一步,躲过了他的手。
“那就好。”
他这么说道,随即退出了这个梦。
宁游清睁开了眼睛,看到洁白的天花板,以及自己的点滴。
……怎么又住院了我的大少爷。
宁家人尊贵,住院也从来都是单人病房。此时四周寂静,只有仪器机械的滴滴声。
宁游清躺在床上,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最疼的是膝盖处——他从车上摔下来的时候,膝盖上的皮几乎被磨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摔断自己的脖子和骨头,加上被玻璃碎渣扎上的,都是一些皮肉伤。
……比上次被绑的时候轻多了。
宁游清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没等他松口气,病房门就被打开了。
熟悉的历史又在宁游清的病床前重演,蓝可怡流着泪闯进来,宁礼臣紧随其后,绷着一张脸,以显示他的忧心。
宁游清知道外面也许还有警方,他住的病房好像就是一年前的同一间,宁氏和医院是有合作的,这是他们家的私人病房。
蓝可怡紧抓着宁游清房子床上的手,她泣不成声,无比心痛宁游清所遭遇的一切,恨不得自己替他把所有的罪都受了。
宁礼臣的眉头紧皱,他走近一步,挨在蓝可怡的身旁,伸出一只手来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轻拍表示安慰。
“小清,林杉抓起来了。”
他言简意赅地对宁游清道。
大概是因为找林杉找了一年都没找到,最后还是靠宁游清躺医院换来当场抓获,这让宁礼臣感到挫败,面上无光。他沉默着,向儿子传达了这个消息,不再说什么了。
这一刻宁游清对眼前的一切感到相当疲倦。他躺在床上,眼睛转了转,道:“李修……李修怎么样?”
他的嗓子干渴,声音非常哑,说出来的话几乎连不成句。宁礼臣没有答话,蓝可怡沉浸在伤心之中,等到宁游清问到第二遍,她才抽抽搭搭地回答:
“小修他……他的手也伤到了,现在在医院里……”
宁游清记得李修流了非常多的血,那绝不可能是小伤。他奋力仰起头,又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吃痛地“嘶”了几下,道:“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蓝可怡现在眼里只有宁游清,很难顾上其他人。她连忙让宁游清躺下,道:“妈妈……妈妈也不太清楚,等一下我去看看他。宝宝,你要先好好休息……”
宁游清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他张了张嘴,觉得很无力。他像还躺在玻璃渣上,无论如何翻身,都不免有新的玻璃扎进他的身体。
蓝可怡叫来医生,重新检查了一遍宁游清的身体状况。医生也说都是些皮外伤,只需要静养,接下来再做一下CT确保其他重要部位没有问题就好。
医生走后,在宁游清的催促下,蓝可怡才去找李修。
李修来到时候,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用医疗固定带挂着。蓝可怡想起来关心他,李修只是点点头,随即看向病床上的宁游清。
“宝宝受了好重的伤,这个林杉真该被枪毙……”
蓝可怡泫然欲泣,在宁礼臣的怀里哭了起来。
“妈妈……是李修救我。”
宁游清躺在床上,哑着嗓子道,提醒这对父母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是呀……可你伤得这样重!”
蓝可怡捧着脸,埋怨一般道。
“可怡!别这么说。”宁礼臣站在她旁边,仍旧拍她的肩膀,察觉出蓝可怡话里的不体面,开口制止道。
宁游清深深地吐了口气。他看到李修伤的是右手,离高考还有3个月,不知道他能不能养好?
而蓝可怡宁礼臣的反应也让宁游清觉得心寒——或者是一种荒谬,就算李修只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这么对他吧?
更可悲的是,宁游清身处其中,他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修……你的手怎么样?”宁游清只能艰难地转过头去,代表其他人转达微不足道的关心。
“没事,要喝水吗?”
李修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他还看得出宁游清非常口渴,已经到了说不清话的地步,于是侧过身用他那只好手拿起床头的水杯。
蓝可怡如梦方醒,立刻走到宁游清床边,接过李修的手,过来喂宁游清喝水。
宁游清虽然伤得不重,但也不好挪动,他喝完了水,对蓝可怡说:“妈妈,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和李修说。”
蓝可怡不愿意走,想在病房里守着,宁游清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了。
等到病房里只剩俩人,宁游清更急切地问:“你是不是伤得很重?我看你流了很多血。”
李修答非所问:“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宁游清:“……”
他闭了一下眼睛,林杉被抓之前扭曲的脸映在眼中,他道:“我也以为我差点要死了,要是你没来的话……如果我早点提醒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林杉提着刀,宁游清当时心跳声都快盖住自己的呼吸声,他想快一点喊出声,但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不听使唤。
听到李修痛哼的声音,那一刻宁游清浑身的血都像在倒流——如果李修受了致命伤该怎么办?如果李修死了该怎么办?
“……我当时在想,如果你死了该怎么办?”
宁游清听到李修说道,这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
宁游清发出了一声没有什么意义的叹息。
这好像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毫无理由的、直白地在乎他的生死。
宁礼臣和蓝可怡对宁游清的关爱都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而宁游清深知脱去这个身份,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牵挂的理由了。
李修是因为什么呢?
宁游清想不到任何理由,他完全无法接受那个答案。
“我也在想——如果你死了该怎么办?”
这也是宁游清的心里话。
他听见李修轻轻笑了一下,宁游清抬头望去,终于和李修对上眼。
他发现李修的眼眶红红的,又深又重地看着他,这种眼神让宁游清几乎无法承受,也根本不敢去追溯他的内心。
他真的怕宁游清死。
宁游清觉得他的视线滚烫,他像一块肉般,避无可避地在这滚烫中煎熬。
第37章 打卡第三十七天
低下头,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宁游清在最短的时间内出院,又在家修养了几天就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了。
蓝可怡要宁游清再静养两个月,宁游清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十年磨一剑,他不能前一天躺在家里, 第二天就上考场。
……这状态完全接不上啊!
宁游清苦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搏。在床上躺着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如此煎熬,宁游清只想快点去上学,回归学习状态。
好在他的伤好得很快,背上和腿上的伤很快就结痂了。这次也没有伤筋动骨,大概一周宁游清就可以下床自由活动,只是因为膝盖处擦破了一大片,走起路来还有点瘸。
瘸腿不要紧,宁游清第一天回学校的时候,瘸着腿走得飞快,吓得吴管家在背后连连叫唤,生怕他再摔了回去躺着。
宁游清可不会再摔,当务之急是安全稳健迅速地回到他的工位……不对,课桌前,把他落下的课全都补上。
李修也回学校了,他的固定带取了,手上仍缠着绷带。他和宁游清一个瘸腿,一个伤手,在学校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杉被捕的消息上了新闻,说宁氏和警方通力合作,全力搜查,最终抓获了林杉。
宁家这两兄弟最终没有出现在新闻中,只有警方发言,而宁氏公关发了一则没有披露任何细节的公告。
宁礼臣其实对宁游清和李修这么早回学校露面颇有微词,两个儿子都挂了彩,多少不太体面,丢了宁氏的风度。
但高考在即,再不放宁游清回学校,他就要在家里发狂咬人了。于是宁礼臣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人回学校去了。
高考,高考。
宁游清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是执念还是什么?宁游清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当然懂人越往后走,这场考试的影响越微乎其微。
但天底下有谁真的可以重来?宁游清只是想活得不一样而已。
6月份的时候,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学校正式停课了。
从这学期开始,宁游清班上有将近1/3的同学不再来上课了。很多人从高二开始准备雅思,申请留学,只有必要的时候才来学校。
新年过后,宁礼臣又找宁游清谈了几回。宁礼臣还是非常不看好宁游清留在国内高考,认为宁游清无论如何超常发挥,结果都不如他动用钞能力帮他申请去国外的学校。
宁游清不为所动,铁了心要留在国内高考。
宁礼臣觉得这小子有一种“没用的有种”,劝不动他。后来宁游清又受了伤,宁礼臣心有亏欠,也就不再逼他了。
因为宁游清的腿瘸了,李修的手也不便,加之高考临近,两个人的关系回到了最单纯的状态。
已经不再上课了,宁游清时常和李修待在一起。两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宁游清看完书,用书盖住自己的眼睛,仰靠在椅背上。
他背上的伤口正在慢慢长好,这让宁游清总感觉后背难耐的痒,于是伸手去够后背,隔着衣服轻轻地抓自己背后结痂的地方。
李修握他的手,防止宁游清把自己抓出血。宁游清因为这瘙痒心猿意马的,于是李修也隔着衣服帮他按了按伤口,不让宁游清再乱动了。
宁游清趴到桌上,窗外的风穿过教室,又从另外一边的窗吹了出去,把他的书吹得翻动,发出声响。
“李修,你以后会不会去C大啊?”
宁游清撑着头,充满憧憬地问。
C大就是他们冬天去游学的地方,宁游清记得当时C大的教授很欣赏李修,李修也隐约有流露出他的倾向。
“会。”
李修的回答非常简洁。
“那……”宁游清本想问李修为什么现在不直接申请,一瞬又止住了话头。
宁礼臣都直言过李修是陪读了,宁游清放弃了出国,以宁礼臣的规划,大概率不会单独送李修出去。
想到这里,宁游清的眉毛拧了拧,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忧虑。
李修最近时常感到宁游清陷入了一种独自的烦恼之中,他很少表现出这样进退两难的状态。
好像宁游清做出了一个决定,又有什么牵绊住他,让他总是皱着眉头,不自觉的叹气。
李修有些在意。但下一秒宁游清就拿起书,看得有些咬牙切齿,心想宁游清大概在烦恼自己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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