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也坐下来,他个子高,腿无处安放似的,只好曲起一条,另外一条顺着坡度垂下。
“李修,要不要玩游戏?”
宁游清朝他搭话,其实还在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和李修玩什么。
不知道怎么做能让李修高兴一些。
宁游清觉得李修有点可怜。身份倒错是一件,李修没什么玩伴,也好像不会做什么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比如宁游清自己工作干出业绩,看着自己的存款一点一点变多,发工资之后去吃顿好一点的饭,这些事情都让宁游清感到快乐。
而李修好像一件也没有。
“玩什么游戏?”
李修的眼睛也望着草坪的方向,好像不是渴望想融入其中,而是正用眼睛丈量之间的距离。
“呃……剪刀石头布?”
宁游清毫无创意,他确实想不到什么游戏能让李修感到开心。
李修没什么异议地抬起手。
“剪刀石头——布。”
宁游清比了个布,李修一直握着拳,没有动弹,让宁游清赢了第一局。
宁游清觉得这样有点干巴,挠了挠头,说:“真心话大冒险?”
李修没有反对。
宁游清立刻把自己的西装外套一掀,从后腰里拔出他的文件夹,抽出试卷来:“快,给我讲一下这道……”
李修:“……”
还是给他讲了。
宁游清听懂之后,舒服得松了一口气,学习热情愈发高涨,希望自己能再赢一局。
说实话,他其实还挺想在学习小组的比赛中拿到第一名的。这种好胜心对他的学习非常有利。
“剪刀石头——布!”
宁游清的剪刀失望地软下去,他输了。
李修是不是哆啦A梦,只会出石头?
“请。”宁游清很绅士地比了个手势,其实心里希望李修狠狠罚他写题。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李修问道。
他没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问句。宁游清从来不会想着李修,他不在乎这种场合,也不在乎李修。
这也没什么不对。而宁礼臣也不会特地叫上他,李修早知道宁游清在撒谎。
这好像问住了宁游清,他低下头,摸摸自己后颈,头发刚理过,有些硬硬的发茬。
“我觉得你更适合来这里,可能你来了会开心。”
宁游清斟酌着答案,眨着眼睛,有些紧张,睫毛闪烁着。
“但来了你就知道了,其实很无聊……”他转了转眼睛,又连忙摇了摇手,“我没在炫耀!我只是看得出你感觉很无聊。”
李修不置可否。
“而且,我觉得爸爸不应该偏心,他早应该带你来的。你要是早一点来,就知道……是很无聊。”
偷偷拉踩一下宁礼臣,表示他完全和李修是同一阵营。
“你以前也这么想?”李修看着宁游清的眼睛,仍然带着怀疑,深色的瞳孔盯着他。
宁游清心里流汗了。
“不……没有。”宁游清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走错一步就完了。
李修非常敏锐,他不能撒谎。
“只是那个梦,做了那个梦之后,我很怕……不是,我很后悔。所以……”
“我想试着,多在乎你的感受。至少别再像以前那样了。”
宁游清没有回避李修的目光,尽量显得……诚实。
这样回答可以吧?宁游清被可怕的李修吓得在心里闭眼睛,他真的没说谎啊!只是换了一个说法而已,这叫包装,包装!
再者,宁游清年纪小小,突然想通了,也说得过去吧?虽然当上这个炮灰假少爷很倒霉,而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个时期宁游清还没有真正惹怒过李修,宁游清刚刚踏上歪路半步,脚就收回来了。
宁游清自己觉得这是说得通的,关键还得看李修怎么想。
李修似乎在思考,在判断宁游清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还没等他说话,李修的手机先响了。
宁礼臣找不到他们两个,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李修答应了几声,站了起来,眼神示意宁游清该走了。他伸出手,把宁游清拉起来。
这个动作让宁游清知道,他相信他。
宁游清为此感到高兴。
拍卖会要开始了,宁礼臣终究还是临时吩咐给李修加了个位置。也许有人会因为加的这个位置离场,不过这对宁礼臣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他没有问宁游清为什么把李修带来,在外人面前,他显得比在家和颜悦色许多。
他们落座在前排,到处是珠光宝气身份尊贵的人,明星来了也要做陪衬,闪得宁游清都有点睁不开眼。
“我要先去个厕所。”宁游清小声道,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穿过这群有钱人走了出去。
偌大的会场,转得宁游清都头晕。他上完厕所之后,想找回拍卖厅的入口,绕了几圈却找不到了。
他听到主持人的声音,还有激昂的音乐声,嗡嗡的,很震动。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就是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第三次经过同一个花坛的时候,宁游清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要不在外面待着吧。宁游清心想。
他其实不是很想见识有钱人的拍卖会,他怕自己看到富豪们一掷千金,随便一花比自己身份证号还多,当场被吓死。
受不了这种刺激啊。
虽然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腿还是很诚实地走来走去绕来绕去,试图找来时的路。只是大脑已经懒得思考了。
突然,宁游清感到浑身汗毛倒竖,是感觉巨大的危险来临的前一秒,让他想要立刻拔腿就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东西紧紧捂住他的口鼻,刺鼻的味道传来,宁游清感觉自己的意识被闷住,只不到一秒,他的眼前开始发黑,直接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还有这出。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宁游清只来得及这么想了。
再醒来的时候,宁游清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着,身处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他感觉头很疼,不是被打的疼,是把他弄晕的药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屋子的上方有一面小窗户,非常狭窄,只有透进来一点微弱的灯光,天应该完全黑了。
外面有人声,但宁游清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粗麻绳绕在柱子上捆住了。宁游清不仅插翅难飞,即使不动,绳子也扎得他手腕生疼。
少爷是有点过于细皮嫩肉了。
被绑了……?这有点在宁游清意料之外了。
说是“有点”,因为宁游清作为一个炮灰少爷,少不得有些被绑架的倒霉剧情。
说是意料之外,宁游清不记得他是这个时候被绑的。
或者说,这个时期并没有被详细描述,宁游清看得也是囫囵吞枣,能记得个大概就很不错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现在还不会死。
屋子里满是灰尘,宁游清打了个喷嚏。他的腿没有被绑住,但没有什么用,他动不了半分。
宁游清的西装外套也被脱了,大概提前被搜过身,把他身上的东西拿走了。
其实宁游清什么都没带,他的第四个手机还在老师那里呢。
宁游清试图靠着柱子蹭了蹭自己的后背。
感觉背后空空如也。
我卷子呢?
我卷子都去哪了?
宁游清心里立刻涌出不忿和难过,李修给他讲了一个特别好用的公式,他就记在上面!
如果绑匪把他的卷子弄丢了,等他被救出去,他要狠狠地告他们!把他们告到牢底坐穿!
宁游清愤愤地想。
这个时候,门打开了,灯光从门外招进来,刺得宁游清睁不开眼睛,门外站着好几个人,只透过这扇半掩的门窥视宁游清。
为了躲避灯光,宁游清低下头,他看见自己那被造型师熨得笔挺的西装裤沾满了灰尘。他的试卷散落在地上,被踩得肮脏,有的被揉成了废纸团。
他又抬头向上看去。
宁游清虽然看不清这几个人长什么样子,但刚刚被绑架时那种汗毛倒竖的预感又来临了——
他们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有一种绝望的、穷凶极恶的气息。
第11章 打卡第十一天
他的衣服上全是血,看上去像死了一样。
我真的不会死吗?
宁游清都有些动摇了。
以宁氏集团的规模,以宁游清的身份,这场绑架大概率不是小打小闹。宁少身份精贵,若非穷途末路,怎么会有人敢来动他?
宁游清缩起腿,往后坐了坐。
开门的人问身后:“搜身了吗?”
有人应:“搜了,什么都没有,这小子背后藏着几张纸,扔地上了。”
“纸?什么纸?”
二人没想到在少爷身上只能搜出几片纸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操,怎么没把他眼睛蒙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宁游清坐在地上,没有任何东西遮蔽他的双眼,怒道。
“用得着吗?看了就看了,你还担心他跑回去指认我们?”
另外一个人答道。
比起前面那个暴怒的人,宁游清觉得后者更可怕。
他说话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且已经完全不考虑后路了,透露着一种平静的疯狂。
发火的人听到这话,好像更气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手电筒,直往宁游清眼睛上照,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马上就要流出眼泪。
不多一会儿,宁游清连眼睛都被蒙上了。
蒙上眼睛之后,宁游清彻底失去了视觉,连屋子里有没有开灯都不知道了。
宁游清听到关门声,脚步声。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宁少爷挺有种的,我还以为你会吓到痛哭流涕尿裤子呢。”
平静疯男先开口道。
“你少废话!打电话让他爹拿钱!”愤怒男暴喝看,“如果敢报警,我立刻就宰了他!”
宁游清听了这句话,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我在这里挂了,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如果我回去,在原来的世界又挂了,会不会又回到这里来?
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永生了?
宁游清的大脑有时候就是会控制不住冒一些奇怪的想法,一点都不看场合的。
无论如何,宁游清都是珍惜自己的命的。
“不要打电话,拍视频发给宁礼臣。”平静疯男完全没有被同伙的愤怒所影响,朝宁游清道:“宁小少爷,和你爸爸说句话吧,说你很想他。”
宁游清答道:“这才几个小时,还没到想的地步。”
“哈哈哈哈,好,骨头硬,还有心思说笑。”男人笑起来,突然起身急走了两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宁游清脸上!
宁游清登时眼冒金星,引起一阵强烈的耳鸣。男人录下了宁游清被打的录像,没有再和宁游清多废话,对另外一个人说:“看好他。”
这个耳光打得太狠了,宁游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意识慢慢归位。他的侧脸很快就肿起来了,口腔内侧因为这剧烈的冲击撞到臼齿,裂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鼻腔里也火辣辣的,流出了温热的鼻血,宁游清的嘴里和鼻子里都是血腥味。
过了几分钟,宁游清才从这股浓烈的剧痛和血腥之中恢复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宁游清不算白挨了这一下。
这两个人留给他的信息挺多的。宁游清开始暗暗在心里分析。
他说了“这才几个小时”的时候,两个人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停顿,宁游清大概率说对了,从他被绑架到现在的时间不算太长。
当然,也有可能他说错了,绑匪不会把正确的时间透露给他。但现在看来,这两个男人的状态都很不冷静,越不冷静,他们就越容易露出漏洞。
他们的漏洞越多,宁游清的希望就越大。
首先,平静疯男人可以给宁礼臣打电话,也能找到联系方式发视频。以宁礼臣的身份地位,普通人是不会和他有交集的。
所以这个人必定和宁礼臣有交集,可以联系到他,是熟人作案。
经济纠纷?宁游清努力克服着疼痛,心里继续思索着。
说实话,以宁氏集团的规模,分秒之间牵扯到的公司、工厂和老板不可计数。有因为宁氏而蒸蒸日上的,而因为宁氏而垮掉的生意和人也不在少数。
一个机器越是庞大,它造成的影响越是复杂,不可能只有好的一面。
如果受影响的人都来绑架宁礼臣的儿子,十个宁游清都不够人家绑啊。
再说绑匪之中更易怒的这一个。宁游清猜他是比平静疯男更下一层的老板,不像开公司的,像工厂的老板。
宁游清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同身份地位的人谈吐气质是截然不同的。即使他看不到长相,只听到对话也能分辨出来。
易怒的绑匪说话有些口音,很急躁,催着要钱,而且他需要平静疯男去联系宁礼臣,说明他本人无法接触到宁礼臣。
还有一点,这个人虽然是另外一个的下级,但他对这个人的态度非常不好,甚至很恶劣。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宁游清看到他的长相,说明他仍然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以拿到钱抽身而出。
相较之下,平静疯男已经是破釜沉舟,决定要鱼死网破,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了。
宁游清不能再刺激他了。
这两个绑匪的突破口在于他们的关系非常不牢固,心思各异。
而按照宁游清目前被绑着蒙住眼睛还挨了一下的情况来说,要玩密室逃脱的可能性为0,但他起码可以拖延时间,等宁家来救。
还好他目前暂时还是真少爷,照宁礼臣的性格,如果被绑的是李修,难说宁礼臣会尽力到哪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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