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用大餐。
此时,单元楼下的商务车内,谢昀从驾驶位上回头,“要不我现在进去把秦霄拎出来?”
傅承焰长腿交叠坐在后座,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又盖灭。
半晌,才沉声说,“再等等。”
熟悉的饭菜香,飘满小小的出租屋,秦霄仿佛被治愈一般,慢慢地,窒息感没那么强烈了。
视线也逐渐恢复,困住自己的玻璃罩也早已消失,时间似乎又活了起来。
随着江一眠安静吃饭的动作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秦霄竟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慢慢放松身体,靠坐在墙边,胸膛起伏,呼吸又沉又缓。视线却始终没有从江一眠的身上移开。
“大少爷,好些了吗?”
突然听到江一眠这句话,这句自己很渴望,却很久没听到的话,秦霄心里欢喜极了。
可江一眠并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语气也并不像以往那样,带着关切的温度。
他的声音,始终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秦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心中的欢喜逐渐平复,但希望始终在心底剧烈燃烧。
他低声开口,“江管家,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许是短期内抽了太多烟,秦霄嗓子沙哑得厉害,一开口仿佛年过四十。
江一眠夹起一块鱼肉搁进自己碗里,盯着碗中裹满汤汁的鲜嫩鱼肉浅浅一笑,“大少爷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不会是因为这满墙的照片吧?”
鱼肉送进嘴里,鲜嫩爽滑,味道极好。
“江管家,我懂你。”秦霄缓缓撑起身体,“这种又爱又得不到的感觉我每天都在经历,我尝的苦一分也不比你少。”
他缓缓走近。
“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你就别再故作冷漠地推开我了。”
他在江一眠身后站定,垂眸看着江一眠雪白的后颈。
“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他双手扶上江一眠的椅子靠背,俯下身。
“别管什么谢之繁还是傅承焰,给我点时间,我会挨个解决。”
他凑在江一眠的颈侧,无比贪婪地嗅着江一眠的发香,发出近似呢喃的低语,“你原本就是我的。”
江一眠身上淡淡的香,若有似无,很难捕捉,却只需一秒就能让秦霄疯狂。
他双手撑着椅背,闭眼亲了下去。
江一眠摸了根筷子藏进袖子里,同时迅速起身。
秦霄吻了个空。
一睁眼,江一眠已经与他拉开距离。
“大少爷,您想不想知道,我把您的照片,一张一张贴到这面墙上时,是什么心情?”江一眠云淡风轻地笑,似乎却并不在乎他的回答。
只接着说,“我病了。”
“因为您,我病了好多年。”
“因为病入膏肓,我无法爱人。”
“好在,我如今有机会站在您面前,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这些话在秦霄听来,完全曲解了意思。
“江管家,我知道,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他快步走到江一眠跟前,见江一眠后退一步,他连忙停住脚步,“在见不到你的那些日子里,我也觉得自己病了,我特别能理解你这种感受。真的。”
他想拉江一眠的手,又克制地将伸出的手收回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五年前是,现在也是。我不该伤害你,我真的后悔了。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你跟我吧,好不好?我会好好疼你,爱你。”秦霄试着走近半步。
江一眠退后一步,背靠墙壁,垂眸笑着,“痴、心、妄、想。”
秦霄没再上前,看他这副模样,心疼道,“江管家,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江一眠反手随意扯下身后墙上一张照片,“大少爷,您知道脱敏疗法吗?”
“什么意思?”秦霄不解。
他不明白江一眠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只是江一眠脸上的笑逐渐没了,他的心也跟着难受。
“第一步,放松。”
江一眠抬眸看他,恢复一贯的冰冷。
“第二步,构建焦虑等级。”
“第三步,进行脱敏训练。”
“第四步,日复一日地练习。”
“大少爷,您还不明白吗?”
没想到江一眠竟因为自己得了焦虑症。
秦霄想走过去抱他,把他拥进怀里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但看着他这副模样,最终还是没有迈动步子。
只说,“焦虑症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能治好的。我会给你请国内最好的心理专家,我一定会治好你,相信我。”
“不劳您费心了。”江一眠冷冷看他,“或许我该说得再清楚一点。”
“您,不过是我做脱敏训练的——工具而已。”
第81章 开心
什么……
“工……具?”秦霄如遭雷击,瞳孔不自觉震了一下。
“我贴这些照片的时候,对您只有恨,无尽的恨。”
秦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真的只有恨?就没有一丝真心?”
江一眠冷笑,“真心?工具要什么真心?”
秦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
画面里的自己在灯光闪烁的酒吧和一群朋友喝酒,面部轮廓成熟,不像十八岁,倒像是二十八岁。
他揽过一个身材纤细的男人接吻,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看不清,但这身材倒是有几分熟悉。
然后有人问他,“秦总,您那位相处十年的情人,跟这位比起来,怎么样?”
他推开人,嗤笑一声,“他啊,活儿还不错。”
“仅此而已吗?”
“不然呢?”秦霄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这么说,您对他不是真心?也没打算给他一个名分?”
“真心?”他笑,“工具要什么真心和名分?笑话!”
然后画面消失了。
秦霄的头又疼了起来,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声,他甩了甩脑袋,仍旧不死心地说,“可你以前……”
“没错。我以前是喜欢您。”江一眠垂下眼眸,缓缓撕掉手中的照片,“但那是以前。”
“现在,我有爱人了。”
“傅先生,才是我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不,我不信!”秦霄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抓住江一眠的双臂,红着眼将人抵在墙上,“这段时间你明明对我很好,跟以往的八年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看着他逐渐癫狂的神色,江一眠冷笑一声。
缓缓开口,“这段时间,您不觉得,被耍了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进秦霄的胸膛。又冷又疼。
他头痛欲裂,眼中怒火猛地窜起来,扣住江一眠双臂的手力气极大,疯了一样要去吻江一眠那张带着冷笑的唇。
却在下一秒——
日思夜想的温香软玉没有尝到,颈侧瞬间被一根筷子狠狠抵住。
江一眠身形一寸未动,右手执着竹筷的另一头,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只要他猛地推进两寸,就能刺破秦霄的颈动脉。
“江管家,”秦霄磨着牙,他虽然很惊讶江一眠的速度,但怒火远远多过震惊,气得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敢!”
江一眠静静欣赏他狰狞的面色,几秒后,突然收了手。
“我当然不敢。”他拨开秦霄扣在自己臂膀的手,走到桌旁,搁下筷子。
回身看向秦霄,“因为我还有最后一项训练没有完成,还得再利用您几分钟。”
“江一眠!”秦霄怒目圆睁,冲过去一把掀了桌子。
桌子倒地声混杂着刺耳的碗碟碎裂声,叮铃哐当,震得耳膜生疼。
江一眠立在原地,纹丝未动,脚边全是碎瓷片。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克服最后一项——
【第十项,直面秦霄的怒火,战胜恐惧,100分】
三个月的努力,三个月与魔鬼为邻,三个月活在自我挣扎的黑暗里,此刻,终将迎来黎明的曙光。
屋外阳光终于破开云层,从阳台透过发黄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柔柔落在江一眠脚下的那一方凌乱里。
江一眠扬起微笑,真是连天公也作美。
秦霄面色狰狞,踩过吱嘎作响的碎瓷片,一步步站到他面前,被怒火灼烧的眼睛,此刻像极了吞人魂魄的幽灵。
“江一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秦霄一把掐住江一眠的脖颈,磨着后槽牙,“你不爱我,没关系。”
他手上的力道收紧,“这并不妨碍我**你!”
“是吗?”江一眠笑出声,“您有那个能力吗?”
秦霄被彻底激怒,一只手狠狠掐着脖子推江一眠快速后退,直到江一眠被压进沙发里,他另一只手开始去撕江一眠的衣服。
却在触碰到他衣领的那一刻被狠狠折断了指节。
除了大拇指,其他四根手指全部骨折。
秦霄没来得及震惊江一眠的速度和力量,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瞬间收回右手,捂住左手弓着身子跌跪在地。
江一眠一脚踹在他胸膛,人重重向后倒进碎瓷片里。
秦霄疼得龇牙咧嘴,耳中的啸叫声也越发尖锐,他整个人在地上蜷缩着,像一只煮熟的基围虾。
听到动静,傅承焰和谢昀冲上楼的时候,正要破门,却听得江一眠冷漠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大少爷,正当防卫,您别介意。”
谢昀还打算踹门,傅承焰却抬手拦了他。
傅承焰背靠在门上,朝谢昀要了支烟。
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他比谁都更想冲进去,冲进去狠狠揍秦霄,然后废了秦家,带走江一眠。
和江一眠认识以来,从没有这一刻让他这样害怕过。在楼下等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他害怕江一眠有事,害怕江一眠受一丁点伤,害怕……失去江一眠。
在交往之前,江一眠问他的问题,如今有了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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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江一眠永远在他身边。
一支烟抽完,傅承焰冷静了许多。
其实废了秦家和秦霄,这些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事,但对江一眠来说却是努力了很久的事。
何况江一眠心里的阴影,必须亲手解决才会消散。他不能插手,只能这样守着人,保证他基本的安全。
就这样守着,等江一眠出来,就好。
他相信江一眠可以做到,一定可以。
屋内,江一眠走到秦霄跟前缓缓蹲下,仔细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不错过一分一秒。
对秦霄的恐惧,早在他单手折断秦霄手指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
战胜恐惧的感觉,竟是这般令人舒心。
他看着秦霄笑了起来。
脑海里闪过无数前世秦霄罚他的画面,但此刻他已经不会有生理反应了,只觉得畅快。
从未有过的畅快。
仿佛长久的阴雨天,终于等到了第一缕雨后的阳光。
“江一眠……”秦霄颤抖出声,手疼,头疼,背疼,仿佛浑身都在疼。
他逐渐看不清江一眠笑意粲然的脸,剧烈的耳鸣也让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是逃不掉的……”
话音一落,他的头就垂到了地面,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江一眠的鞋尖,一动不动。
江一眠欣赏完这一切,起身摸出手帕,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待两只手全擦了一遍才扔了手帕,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手帕落在秦霄眼前,意识朦胧之下,他极度模糊的视线被手帕遮挡了一半,但他仍旧能辨认出那个模糊的轮廓是江一眠。
门打开,那个模糊的身影扑进了另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里。
能看出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拥着江一眠,恨不能把他揉进身体里。
他抱了江一眠很久很久,久到秦霄都快坚持不住了,还没有松手。
不用思考就知道,江一眠是扑进了傅承焰的怀里。
秦霄终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彻底失去意识。
*
楼道内,江一眠的嗓音恭敬又冰冷,“老爷,我要离开秦家了。”
电话里秦卫国的声音有些不解,但又似乎很理解他,“是要去傅家了吗?”
江一眠没有回答,只继续冷冰冰地说,“辞呈在您书房办公桌左下第二个抽屉里。”
他的冷漠态度让秦卫国有些不悦,语气不禁酸起来,“我原本打算让你毕业后进入集团,辅佐秦霄。现在看来,我这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老爷言重了。您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但大少爷30亿把我卖给傅先生,应当能抵一部分恩情了。您觉得呢?”
“你……”秦卫国被噎住。
“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和资助,您为我花费的所有费用,除了我应得的部分,其他都已经清算完毕,会分期打入公司对公账户。期限暂定三年,等我毕业后会尽量缩短还款期限。”
“你爱怎样就怎样,都不是我秦家的人了,还有跟我汇报的必要?”啪地一声,秦卫国挂断了电话。
出单元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明明是临近黄昏的光线,江一眠却觉得阳光格外地明艳。
他心情大好,挽着傅承焰的胳膊,仰头笑着,“我们去游乐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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