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了瓷砖的地板能够反射出来他现在的表情,是看起来很苦恼,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想要将这表情的画面忘掉那样,然后猛的转身快步离开。
天已经不早了,他还要去值机柜台窗,去买回去南边的机票。
……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连着走了好几家航空公司的值机柜台,都说没有余票了。
“连一张都没有了吗?头等舱呢?”
郁辰不敢置信的又仔细问了一遍,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扒在值机柜台前。一路过来他问了好几家大的航空公司,都说没有余票了,而小航空公司则表示当晚已经没有直飞航班。
“头等舱也没有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小姐摇了摇头,“因为前几天冷空气南下造成中部以及部分南方城市暴雪暴雨,这两天恢复航线之后都是满机的状态,最早可以给您定的要到后天早上了。”
郁辰:“……”
后天早上,都过了元旦新年了。
工作人员小姐带着笑容,问了一下,“需要我给您定后天早上的机票吗?”
“不,不用了。”
郁辰摇了摇头,将扒在柜台上的手收回来,拉着行李箱,走向下一个航空公司的柜台,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直到时间将近十点,所有国内的航班值机都已经关闭,柜台的工作人员都没剩多少,郁辰还是没能够买到一张回去南边的机票。
这个时候的机场剩下旅客已经不多,只有已经确定有票,匆匆赶往去等级的行人,以及错过了航班,只能够在机场座位上面将就一晚的少部分。
郁辰站在机场中间通道上,行李箱就挨在他的腿边。偌大的机场没有人反而显得氛围很孤寂。
他就站在这地方发了一会呆,并没有想到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安排,怎么找地方落脚。
手里揣着的手机屏幕,显示的还是今天下午,姑姑发给他要不要回去过元旦的短信。他原本想着回去给姑姑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回复。
也好在没有回复,不然姑姑就要等他了。
郁辰又站了一会,突然长叹一口气。
他今天,比赛输了,有很大可能拿不到一场大赛的参赛名额。
在机场奔走了一晚上,发现没有回去的机票。
甚至元旦都要一个人在这里过。
一连串不顺心的事情,让他感觉到无奈,也觉得很委屈。
越想越难过,他就这样在机场的通道中央,突然蹲下,高度和旁边的行李箱持平,身上的长款羽绒服也拖到了地上。
耶塔师兄还说他这次有可能赢,就是那句话让他带起来情绪的。
那时候不听耶塔的话就好了,不在意就不会因为输掉比赛失望。
十七岁的青年吸了吸鼻子,把额头抵在了行李箱上,但是箱子下面的滚轮非常顺畅,被他这一挨,往边上滚了一段距离。
“……连你都不愿意挨着我。”
郁辰小声的对行李箱抱怨,也没再去挨它了,只是低头把脸埋在膝盖里面,又开始发呆了。
他十七岁还是未成年,今晚能够订到外面的酒店吗?订不到的话他是不是要在机场熬到有机票?
那样子的话元旦在机场过,他还有回去姑姑家的必要吗?
回不去了,算了……
他放弃回去的打算,站起来把跑远的行李箱拉回来,打算出去酒店试试看,能不能用自己十七岁的身份证订房间。
而就在这时,机场传来广播,这个时间段唯一还在忙碌工作的航空公司,宣布最后值机。
“俄罗斯航空,前往莫斯科0点15分起飞,最后托运值机还剩十五分钟——”
莫斯科!回莫斯科!
还差几米就走出机场自动门出口的郁辰,马上转身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扶住背上冰鞋包的,往俄罗斯航空那边,边跑边喊。
“我——去莫斯科还有余票吗?我要买——”
第40章 开始·希望的演绎
卡着最后值机的十五分钟内买到前往莫斯科的机票, 郁辰下一步就是卡着登机口关闭的前五分钟,顺利的通过海关登机。
坐上飞机的座位上的时候,他才趁着最后关机之前, 给姑姑发了一条他订不到机票,不回去的短信。
郁贤淑还没有睡觉,很快就回复了郁辰。
「比赛今天傍晚新闻体育频道看到了,恭喜阿辰拿到全国锦标赛银牌。没有机票就算了, 你回莫斯科好好训练,日常需要支出记得告诉我。」
姑姑短信的内容, 能够让郁辰想象得到, 她如果在他耳边说出来的时候,会是怎么样温柔的语气。
青年伸出左手, 用力的捂住口鼻,让自己不至于在飞机上面发出哽咽的声响。
他不值得姑姑的那声‘恭喜’。他没有拿到金牌, 他拿到的是银牌, 因为这个他没有了四大洲锦标赛的名额,那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
回去的机票……如果他早一点,在哈尔滨的时候就用手机预订, 说不定会有机票的。但是是因为他没有做, 才导致今天晚上忙活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回去的机会。
那是他的错……姑姑轻描淡写的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还有支出……
这张回去莫斯科的机票,因为起飞前最后时机买,所以并不便宜。他在今年升组之后成绩不够耀眼,奖金不算多, 还在用着青年组时期奖金的情况下, 还买了比较贵价格的机票。
如果他早一点安排好行程的话,这笔费用是可以省下来的。
姑姑提出的每一件事, 郁辰都觉得自己做错,或者做得不够好。姑姑短信里面的语气让郁辰感觉到温暖的同时,也产生了需对对自己的自责。
那条短信他没有回复,就到了需要关机飞行模式的时候,于是郁辰只能切断手机的信号,开始转而看着短信的内容发呆。
好在飞机起飞后不久,舱内的灯光都关下来,只剩下紧急出口通道。郁辰也得以借着这点黑暗,掩盖掉通红的鼻尖,以及眼眶。
-
这班俄罗斯航空公司的航班飞得很颠簸,郁辰本来想着接这好几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休息休息,小憩一下的。然而他每次闭上眼睛,要么就想到今天比赛输了又没能回姑姑家的烦心事,要么刚产生一点睡意就被颠簸吓醒。
整整八个小时,他都没有睡着。
在莫斯科当地时间的后半夜,飞机才顺利到达谢列梅捷沃机场。
当他从机舱出来之后,才清楚为什么这个过程会这么颠簸——因为莫斯科刚遭遇寒流,带着暴风雪的那种。
机场内只剩下俄罗斯航空公司的航班正在照常运行,其他的全部取消停摆。
他从舱门通道经过回到机场里时,甚至能够透过缝隙,看到外面还在快速飘落的暴雪。
——这个样子,他还能打得到回俱乐部的车吗?
抱着怀疑的态度,郁辰去转盘领回去自己的行李箱之后,在手机应用下了一单回宿舍的车单。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呆在机场了,身边有很多和他一个航班下来的陌生人。
但是这种在后半夜到达的,一般都是有家里人来接的,所以大约半个小时,到达大厅就陆陆续续的走光,再一次剩下郁辰。
这种好几个小时前,在北京首都机场经历过的,大半夜独自一人无处可去,没有家人支持的孤独感再次袭来。
好在在郁辰陷入沮丧自闭的前一秒,他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接着屏幕亮起,显示他的车单被接了,对方正在赶往机场来。
现在是莫斯科的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半,换算成北京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半,这么算下来,郁辰将近一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而且前一天还必过赛。
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身体里的疲惫感正拼命的叫嚣,要他找一个地方躺下休息。
所以郁辰在看到有司机接他的车单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感谢,然后就是想要快点回宿舍睡觉。
十五分钟之后,郁辰被接上一辆皮卡车。开车的司机是一位身材又高又壮的俄罗斯老大爷。
老大爷还挺和蔼的,他在看着郁辰裹着长羽绒服,笨重的爬上高悬架位的卡车座位时,笑呵呵的帮着扶了一手。
这辆皮卡车很明显是一辆雪地车,而老大爷大半夜还在莫斯科的市里接车单,就是为了帮助一些因为暴风雪而困在路上,没有办法回家的人。
“毕竟我人老了睡得少,所以醒来的早。刚睡醒我就发现外面下雪了,就开了接单接到你了。”
老大爷一边在雪地上颠簸的开着皮卡,一边和隔壁的乘客,也就是郁辰聊天。
郁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
他的车单被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这位老人家将凌晨两点半醒来描述成‘早醒’。
听起来挺俄罗斯人的。
不过,能够在大半夜接上他,送他回去棕熊俱乐部的宿舍,郁辰非常感激对方。
而且老大爷很多话,也很有趣,开车接单的初衷也能够看出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郁辰坐车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紧张。
老大爷看出来郁辰是亚裔面孔,以为那是一个留学生,所以就没有邀请一起聊天,而是讲故事一样,说一些自己的经历。
让这被暴风雪拖慢了的车程,显得不那么无聊。
终于,在凌晨的三点半,郁辰到了棕熊俱乐部的宿舍楼下。
将行李箱从后座位拉下来,郁辰检查好冰鞋包以及护照都带下车后,跟司机老爷子挥手道别,还有道谢。
老爷子穿着件薄外套就下车,帮郁辰把他的行李箱一起拉下来,这会冻得满脸通红。但是他看上去心情很好,也跟郁辰挥了挥手告别,并表示要去接下一个被困在暴雪当中的人。
站在宿舍楼的门沿下目送那辆皮卡驶离,到转弯看不到车灯之后,郁辰才转身进去大楼。
回到宿舍的后,他第一件事把手机充电线插上,然后在两张床来回打量。
花了几秒钟思考,他决定今天晚上不洗澡了,等睡醒再说。
毕竟外面又是暴风雪又冷的,而且现在都快凌晨四点了。
至于经过长途跋涉而风尘仆仆的身体——郁辰选择今晚不睡自己的床,睡对面单振博之前用的那个床就好。
做好决定之后,郁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来自己的洗漱用品。
只不过刚把冰鞋包放下的时候,他听到隔着布料的,金属碰到地面的,‘当啷’声响。
对,他还有一枚奖牌。
青年蹲下身,将冰鞋包打开,把里面的那枚全国锦标赛银牌拿了出来。
银色的牌面有着哈尔滨冰上体育馆的花纹,上面还写了第几界的全国锦标赛,背面是花样滑冰的简单条纹运动标,然后最顶端挂着的绳子,是红金色相交的。
是设计得很漂亮的奖牌。
郁辰低头看了它好一会,最后双手交叠,将银牌包在掌心里面。
算了,银牌是没有错的,不应该对它生气。
做不好的,就只有在比赛上面没有做到完美的他自己而已。
觉得自我调解完毕的郁辰站起身,打算把银牌放到书桌去,然后再去洗漱休息。
然而就是这时,今天第无数次个意外,再次发生。
宿舍的灯光,突然‘啪’的一下就全部暗掉了,连带着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路灯,也在同时全部暗下,一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
而原本在郁辰回来后加速运转制热的暖气,也最后的发出几声声响,然后完全停下。
郁辰被刚才那一动静吓得摔了银牌,然后又马上蹲下来,摸黑把它捡回来,揣回手里。
“这是……怎么了?”
在黑暗当中瞳孔睁大,但是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的郁辰,摸索着边上的物品,想要到书桌那边去拿手机。
他的冰鞋包以及行李箱都打开着放在地上,要小心不要踢到它们而受伤才行。
最后,郁辰摸到书桌拿到手机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因为地理区域定位,而推送的气象警告信息。
因为暴风雪缘故,部分区域造成了电路中断,预计要等天亮暴风雪停下,才能够开始抢修。
也就是剩下到早上九点的五个多小时里面,这个宿舍都没有电了,至于天亮之后多久才有电,目前还不知道。
——又一件糟心事发生。
他第一个是想要联系莫洛佐夫教练,但是刚点出电话通讯录他就想起,他跟耶塔师兄说的他会回家,所以对方才会放心的去挪威看欧锦赛。
他回来莫斯科是没有跟棕熊俱乐部任何人说的,要是跟莫洛佐夫教练说了这件事,还在宿舍没电了,说不定老人家会指责耶塔。
可这件事不关师兄的事情……
他想了一下,就没有打出这个电话。
算了,早点睡觉吧,也许明早醒来就有电有暖气了。
青年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爬到了床铺上,盖上被子之后用棕熊玩偶以及大白鹅玩偶,一前一后的压着被子给自己保暖。
郁辰回宿舍并没有多久,暖气的温度还没有上升到足够暖和的地步,并且这个温度会随着没有暖气一点一点下降的。
躺了一会的郁辰起身,将羽绒服也盖在身上,再次躺下。
又过了十分钟,温度又降下来一点,郁辰在被子里面开始发抖。
越来越冷的感觉,带动着郁辰委屈的心情又起来了,用力的忍着寒冷,直到感觉到鼻梁上有液体滑过,他才发现他自己哭了。
咬着牙忍耐的哭泣是无声的,郁辰吸了下鼻子,从被子里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然后发现又更多的眼泪掉了下来。
……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事情啊。好冷啊,我会被冻生病吗?
——算了,2月份都不会参加四大洲锦标赛,生病就生病吧。
——不过那么冷,我会被冻死吗?
胡思乱想带来的委屈情绪,让郁辰越来越难过。
突然,郁辰的手机屏幕亮起。
在只有小声哭泣的安静宿舍里,震动的铃声都显得尤为明显。
是一个语音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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