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够凉快,抱起来没有魔王睡垫舒服。
第二天,他早早来到餐厅,领地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守卫,他一个人也没见到。
一问才知道,牧沉带着一大帮人出了领地,只留了卓乌在领地照看。
牧沉竟然丢下他跑了。
时苏很气,又隐隐感到不安。
“我可以去么?”他扯着卓乌的羽毛斗篷,“我也可以出力的。”
“抱歉,您绝对不可以去。”卓乌坚定回绝,“这次我不会帮您。”
时苏只得垂下耳朵,乖乖用餐。
吃完饭后,卓乌带他来到后广场,这里有一栋空城堡,法阵防护罩笼罩在上空,大厅里,只有纳尔一个人守在书桌旁。
“魔王大人有急事出去了,”卓乌说,“今天就拜托纳尔先生了。”
“他到底去干嘛了?”时苏追问。
“会去抓灼月鸟的人,”卓乌抱住乱动的小狮鹫,“可能要晚点回来。”
“那个飞天上的?”时苏竖起耳朵,“他没有死么?”
“没有,他们会复活。”
时苏皱起眉毛:“这么麻烦么。”
一想到那些人会像小跳蚤一样来找茬,他就觉得头疼。
“那牧沉,岂不是要没完没了地去管他们。”
“这次应该能拿到他们的返生神物,”纳尔接过话头,“只要那些人失去复活的能力,就不敢找黑曜的麻烦。”
时苏正想说什么,卓乌忽然打断:“那只是一个道具。”
“哦,对,”纳尔摆摆手,“是你们这些外来者的的东西。但只要选择了这个世界,它就属于这里了,也是具有神力的物品。”
“您说的是,”卓乌点头,“我也已经属于这里了。”
时苏挠挠头,几根发丝翘了起来:“纳尔是出生在这里的么?”
“是。我生于纳泽海的人鱼族。我们的平均寿命在三百岁,我已经活了快一半了。”
时苏仰头打量这个高挑的人鱼,他的长相若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最多也就二十。
“小时,你还记得自己作为龙的年龄吗?”
时苏抱着那本《龙的智慧》,跳到长椅上蹲着。
“来这里前,我已经快十五岁了。来这里后,我在山谷里待了五年,所以,我应该是二十岁。”他认真地掰着手指算。
“您在山谷里待了五年?”卓乌难得转过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直接注视过小龙了。
时苏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他差点忘了,卓乌还不知道他是希西尔的事。
“您也是外来者吗?”卓乌又问。
“嗯?嗯......”时苏赶紧点头,“我失忆了。来这里前,我也是一条小龙。来这里后......我也没有家。”
他抱住自己的腿,缩成一团可怜的球。
“您可以把黑曜当成您的家,”卓乌神色柔和,“魔眼大人引领着黑曜,有您在是黑曜的荣幸。”
浮夸的称赞,说得时苏都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的。我没有引领什么。我也没有那么厉害。”他谦虚地垂下脑袋。
“好了,兽语先生,”纳尔伸手指向门外,“您先去忙吧。”
“是,那我就先走了。”
卓乌乘鹰离开,把小狮鹫留在了书桌上。
“我们开始吧,”纳尔抽出一根长羽毛,见小龙还心心念地望着门口,又道,“小时不用担心,等魔王处理好了,就会来陪你了。”
时苏撅嘴:“我不要他陪。”
纳尔笑而不语,靠上一个摆满书的平台。
“在开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缓缓道,“重生前,你是怎么死的?”
“唔......什么重生?”时苏转了转眼珠。
“我都知道,不用那么紧张,你可以信任我,”纳尔挥动羽毛,“你是希西尔恶龙,魔力强大,每一次重生,只会更上一层,绝不会倒退。你现在之所以受限,是因为别的原因。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
羽毛的尖端指向小龙:“要从你的死因里面找。”
时苏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刚站着的位置上显示出一团光球,上面有画面浮现。
他看见了自己作为巨龙的时候。修长的脖颈,身上是浅金泛红的鳞甲,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美丽又威武。
就是动作不太优雅。
巨龙正四仰八叉地睡在火山口的边缘,圆滚的肚皮起伏着,一只前爪捂着他的宝贝神石,龙嘴如说梦话似地砸吧。
时苏:......
画面中的自己翻了个身,眼看就要掉下去。
“啊啊——不许看——”时苏又蹦又跳,企图遮挡纳尔的视线。
当然这都是徒劳,他眼睁睁地看着纳尔慈爱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时的死因,还挺特别的。”
时苏:。
他有种心如死灰的尴尬。
“呜,那是个意外,那个火山我去过好几次了,我真的不是笨蛋......”
他抱住焉趴趴的耳朵,颓然蹲下。
纳尔噗嗤一笑:“没有说你笨。”
他摸摸小龙的头:“不过,魔王知道这件事吗?他一直在找击杀你的人。”
“呃,不知道,他还在找么?”时苏心虚地眨眨眼,“你可以不要告诉他吗?不告诉他,但是也不要让他再找那个人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时苏脸颊红红的:“就是,不想嘛。”
不想被牧沉认为是条傻子龙。
以前互斗时,他留下的都是威武强大的形象,要是被发现了这个死因......
会被牧沉嘲笑死的。
“好吧,我试试。”纳尔忍着笑。
“什么叫试试,你一定要答应我......”时苏着急地踩来踩去,拉住纳尔的袖子摇晃,“老师,你别告诉他。”
这一喊很受用,纳尔笑得眼眉都弯了:“好,没问题。”
接下来这两天,小龙都在训练塔里度过。他得到了一本训练手册,先要学会控制变形,把翅膀和龙角收起来,然后才是运用法术,最后,是打通魔力受限的通道。
至于怎么打通,得等纳尔去一趟他睡觉的火山头探探后,再做决定。
时苏的进度很快。两天下来,他已经能把耳朵自由地变回人耳,虽然小角和翅膀还不能收回,但纳尔用法器引导,帮助他将力量引入的龙脉中,他现在只要动一动翅膀,就能感受到明显的魔力。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用人形起飞了。
他站在山风殿的小镜子前,观察自己的耳廓。
“我的耳朵,看起来奇怪么?”他对着旁边的卓乌问。
“不奇怪,您的耳朵......很漂亮。”卓乌盯着椅子上地小狮鹫说话。
小巧白润,像雕刻出来的一样,精致到每一寸比例。
时苏找来两颗镶嵌钻石的金耳夹,分别贴在左右耳上。
“那这样,也好看么?”他把耳鬓的碎发撩到耳后,凑到卓乌跟前展示。
而卓乌却移开视线,两条腿笔直地向后退了一步。
“魔眼大人戴什么都漂亮。”
“你看都没看我。”
“您可以给魔王大人看。”卓乌目视前方,面不改色。
“牧沉什么时候回来啊,”时苏找了块厚实的金砖坐下,“都两天了......”
而且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牧沉竟离开了近四十个小时。
时苏心头的不安感更甚了。
“很快就会回来了,魔眼大人可以先休息。”
“好吧。”
时苏抱着狮鹫爬上了大圆床:“那我先睡了。卓乌,你也去休息吧。”
然而没有人回话。他一抬眼,大殿里已经空无一人。
“......怎么又在躲我?”
时苏百思不得其解,卓乌这两天反常得很。
“短毛球,”他抱起小狮鹫的前臂,与肥啾脑袋对视,“你说,牧沉他今晚还会回来么?”
小狮鹫:“?”
时苏揉着狮鹫毛绒绒的背,不一会儿就眯上了眼睛。他身体很困,但脑子里却总绷着一根弦,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已经过了。时苏睁开双眼,盯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无比清醒。
他空落落的心底沉下了一块石头。
时苏爬起身来,不顾小狮鹫在后面“唧唧”地叫唤,冲到了山崖旁。
从这里望过去,刚好能看见魔王寝宫外的大露台,曦微的暗灯从拱形窗里透出。
牧沉终于回来了。
小龙扇动翅膀,半飞半跑,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兴奋。
想给牧沉看看他的新耳朵。
他爬上魔王的塔楼,惊动了几个侍卫,落地时还踩翻了一盆小花,把布鞋弄得脏兮兮的。
时苏拍拍裤脚,这才发现自己跑得太快,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别表现得那么积极。
小恶龙在他的脑中嘀咕。
还记得吗?糖和巴掌要交替进行。
他捏了捏拳头,让自己恢复“矜持”的姿态。
然而靠近窗户时,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是之前闻到的铁锈味,那样的充其只能算是干掉的血渍。
这次是新鲜的血。
他扒住窗户,穿过纱帘的奉献,看见模糊影子仰靠在长椅上。
时苏推窗的手有些发颤。
“牧沉?”
牧沉已经换上了睡袍,衣领大敞着,左胸往上的位置缠着黑红的绷带,从肩膀到手肘,血染湿了他半个身子,流淌到椅垫上,滴蓄在一个小盆子里。
时苏被这个场景吓到了。
他不怕见血,但牧沉的肤色已经惨白如纸,只有薄唇上的一点血色,显示着他还活着。
牧沉疲惫地睁开眼,声音很小:“你怎么还没睡。”
他眉毛紧拧,额前覆着一层冷汗,胸口起伏的弧度很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牧沉的视线也很模糊。
大量的失血让他肢体无力,头脑血氧,连眼皮都抬不动。
他听见小龙从窗台上跳下来,缓慢地朝这边靠,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咕噜”声。
温和的热度贴在他的身侧,小龙凑近他受伤的肩膀,拂过一阵急促的呼吸。
牧沉虚弱地侧过头去。
这小调皮......该不会是对他的血感兴趣吧。
他当然知道,时苏一直对他的脖子虎视眈眈。
说不定他会死在今晚,不是被敌人给杀了,而是被恶龙给吃了。
也算是了却时苏一个心愿。
想到这里,牧沉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他柔和的嘴角忍不住弯起,胸腔里迸出一声沉闷的笑。
“你笑个屁!”
时苏突然凶吼一声,把牧沉震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咳咳......”他唇尖咳出了血丝。
“别吼那么大声。”他虚弱地扯开眼皮,却对上一双快要哭出来的小脸。
他感觉呼吸更难了。
“别哭......我没事。”牧沉深吸气,再次启动治疗术,让血流得慢一点。
“你这叫没事吗!”
时苏抿紧嘴唇,手指轻触在牧沉的左肩上,这里应是受了很重的割伤,血液一直在往外渗,绷带像是从水桶里捞出来的。
上次也是伤了这里。
“是那个什么鸟吗?”时苏攥紧他的衣领,“就是那个长头发的鸟吗。”
“是。灼月鸟的剑,可以让伤口多次开裂,我的治愈术需要缓冲......不过本王已经把他弄残了。”
牧沉面带令人安心的微笑,而时苏却往椅背上狠锤了一下。
“砰”——这一拳差点把牧沉给震摔下去。
“你还很得意是吗!”时苏捏紧小拳头,“黑曜里其他人呢?为什么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牧沉调整了一下躺姿,缓声道:“我让他们去审人了。别担心,黑曜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是致命伤,魔王永远都不会死......”
“我只是想自己待着。”
他不想让人看见这副模样。
他是领袖,是魔王,而不是濒临死亡的弱者。
“谁准你自己待着的!”时苏嗓音带着柔软的哭腔,“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让我吃了!”
他捉住牧沉未受伤的右手,放在獠牙下碾了碾。
但力度很轻,像小野兽在舔。
“时苏,”牧沉无力地捏捏他的手指,“你耳朵变了。”
小龙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睫毛湿成了一簇一簇的。
“纳尔......说我学得很快,魔力也是......”他抽噎着不成句子。
“嗯,很乖。”牧沉逐渐合上眼皮,“我要睡了,别担心......”
牧沉的身体进入了自愈状态。
接下来的几小时,他会形同死尸,呼吸和心跳都降到最慢。
月色被云遮住,房间里没了光,沉寂的空气里,只有“呜噜噜”的抽噎声。
这是小龙独有的哭音。恍然听去,如一只躲藏在黑暗中的心碎小猫。
他趴在牧沉的胸口,血和泪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呜......你不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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