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前天开始，少爷就不对劲了。
他的行踪越来越诡异，总是会突然出现在人的身后又突然消失，生活作息也完全打乱，不吃饭不睡觉，整天就躲在暗处死死盯着他们，直到又被老爷带出去一次，他那种想要吃人的眼神才散去。
但是再次回来后的小少爷并没有变好，正相反，他变得越来越恐怖了，身体里面长出柳条般的枝条和根须，不再像之前那样躲在暗处盯着他们，但是开始喜欢表演魔术。
小少爷的脾气也越来越大，总是生气或者大声的哭，但不管是哪种，他身上的柳条都会迅速扩散，打坏这里的所有东西，震碎所有的窗户玻璃，然后密密麻麻的柳叶就会将整个别墅覆盖上一层柳叶。
但只要不违抗小少爷，不做让他生气的事情，小少爷也不会主动对人动手。
穆重了然点头，又指了指那伙带着电子设备的青年，以及那三个道土：“那他们是什么情况？”
管家叹气：“他们是为了小少爷来的。”
那伙搞直播的青年人听说顾氏的小少爷中邪了，收了对家的钱准备来拍点“符合实际”的照片，人家还说如果可以直播就给双倍的钱，然后这些家伙就偷偷摸摸钻了进来。
结果照片没搞到手，反而被小少爷以为是新来的观众，刚走到别墅外面就被几根柳条拖进来了。
至于那三个道土，则是接了任务来驱除邪祟的，只是刚打照面就被小少爷打趴下了，有一个到现在都还动弹不得。
管家把前因后果都说完后，悄悄看了一眼那边还没有醒来的道土，凑到穆重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那个昏迷的道土不是我们小少爷打的，是附在小少爷身上的妖怪，而且那个妖怪是为了救小少爷才下的手。”
那个道土一看到小少爷，提着挑木剑就杀上去，凶得不得了，后来那个妖怪和小少爷已经分开了，只有一点根须还在小少爷的身上，结果那个道土看都不看妖怪，随手捡了把菜刀就朝着小少爷砍去。
要不是那个妖怪出上来挡了一下，小少爷可能已经死了。
管家知道自已不应该多说这话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平日里的小少爷聪明又懂事，这段日子里就算中邪也没有对他们下过重手，却差一点就被那个道土给杀了，这让看着小少爷长大的管家非常生气。
也正是因为这点私心，管家悄声提醒了穆重，希望这个他看一眼就觉得是好人的先生可以帮帮他们，也帮帮他那可怜的小少爷。
穆重眉头一挑，他倒是没想到事情是这么发展的。
虽说那几个道土的道行不高，但他们能看出来风娘是厉鬼，没道理看不出来那个小孩还好好活着；那个柳树妖也是，寄身的宿主随时可以更换，没道理最后伤了自已去给小孩挡刀。
原本该救人的在伤人，原本该伤人的却在救人。
还真是有种在看荒诞戏剧的感觉。
穆重大概了解情况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无寒把三个道土捆起来。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穆重为了不被人破坏自已的计划，果断把最不稳定的三个因素提前控制住。
负责执行的秦无寒也很贴心，他还考虑到要绑道土，特意把捆人的普通绳子换成了神仙专用捆仙绳，别说小小的道土了，就算是他们的祖师爷来了也只有灵力尽失原地当粽子的份。
“小方和风娘在这里看着，”穆重收缴了道土有攻击性的法器和符纸，只给他们留下能防身的物件，又嘱咐两个姑娘。
“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少爷，你们在这里保护好他们，以防万一对方留有后手，要等我们回来才能放人走。”
“要是他们不听话……”穆重看向那边闯入这里的直播博主，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那风娘就给他们讲讲你的故事。”
厉鬼的故事，那可不是轻轻松松的睡前故事，那是名副其实的鬼故事。
方云舒这丫头很会抓重点：“就是让他们安生的等你回来就行了？这个简单！”
她搂住好闺蜜朝穆重他们愉快挥手：“快去吧快去吧，我们这里不用操心。”
怎么说呢，这姑娘看上去有些兴奋过头了，像是挺期待有人能不识抬举“闹事”一样。
穆重在多叮嘱两句和不唠叨转头就走之间抉择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两个小姑娘。
……
多亏了管家，穆重和秦无寒摸清了小少爷的行动规律，既然他们刚来的时候听到那小孩要去学习新的魔术，那对方会去的只有两个地方。
堆放书籍的书房，以及小孩自已的卧室。
这两个地方并不在一处，书房在一楼，卧室在三楼，他们也不能确保小孩会什么时候回来，只能尽可能一次猜中。
穆重和秦无寒站在楼梯口，前者先一步提问：“无寒，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秦无寒：“……”
这种情况，有种该死的熟悉感。
他犹豫着抛出一个猜测：“……书房吧。”
毕竟那里书多。
穆重点头同意：“很有道理！”
说完就向着三楼的卧室跑去，从那坚定的背影能看出来，他是完全都不带犹豫的。
秦无寒：“……”
果然啊！就连结果也是该死的熟悉！
穆重靠着秦无寒反向下注，高效又准确地找到了人家小少爷的卧室，并在开门看到小孩后，发出无比真挚的夸赞。
“小秦同志，你厉害了啊。”
小秦同志：“……”
说真的，他不是很想接受这种夸赞，尤其是穆重从头到尾都在反选的前提下。
小少爷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进来，抱着超大本魔术书的他坐在地上，看过来的全黑眼睛迟钝的眨巴两下。
“你们怎么……”
怎么现在就来了？他的魔术还没有学会呢。
穆重在看到小男孩那有些熟悉的脸时微微一顿，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很是自然的走到小男孩对面。
“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魔术大师，正好我也会一点小魔术，想来给他看看。”
穆重一屁股坐在小男孩的对面，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秦无寒搂着腋下提溜了起来。
穆重：“……？”
他回头一看，就见秦无寒往地上放了一个坐垫，似乎还嫌不够，又从乾坤袋里面摸出来一个，这才满意的让穆重坐下。
穆重：“……”
嘶——
恐怖如斯！
第130章 魔术表演
“你也会魔术？”
小男孩歪了下脑袋，他的脑子转的有些慢，老半天才得出这个结论。
穆重把注意力从秦无寒身上拉过来，点头笑笑：“对，我的魔术玩的可好了，有好多小朋友都喜欢看呢。”
他从地上捡起一截已经枯萎的柳枝，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葱葱郁郁的叶子就迅速长了出来，像是回到了最茂盛的阶段。
小孩的眼睛都看直了，原本已经变成纯黑的眼眶似乎被填入了光，不再像刚刚那样死气沉沉。
“你好厉害！”
小男孩一脸钦佩地看着穆重，但是很快就难过地低下脑袋。
穆重一点点向着小男孩的方向挪动，嘴里很贴心地问道：“怎么了？是我的魔术不好看吗？”
“没有，”小男孩摇摇头，把自已脑袋上的魔术帽取下，闷闷不乐地抱在怀里：“就是太好看了，我觉得做不到你那样。”
小男孩将手交叉，下一秒从手心取出一朵有些萎靡的小花花。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变出来的小花也不好看，这样就没有人喜欢看我变魔术了。”
穆重又贴近一点：“真的没有人喜欢吗？管家伯伯他们呢？”
小男孩抬起脑袋，但是很快就耷拉下去：“只有管家伯伯喜欢，其他人都不喜欢，他们从来不看我的魔术，每次去给他们看魔术，他们都很害怕，不会开心的笑，也不会给我鼓掌。”
穆重循循善诱：“那为什么我们小魔法师还要给他们看呢？”
小男孩蔫巴巴低头，又从手里变出来一朵同样枯萎的小花，他像是突然想起了很伤心的事情，伤心到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因为没有人看，也没有人喜欢……”
他把自已蜷缩起来，红着鼻子说话，身上的柳条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他。
“哥哥一直都不在家，爸爸说，我只能好好学习，这么都是不务正业，不是我应该做的……”
“我明明都做到了，他的要求我全部都做到了。成绩明明没有下滑，辅导班我也乖乖去上了。”
“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让我变魔术……”
小男孩委屈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宝贝魔术帽，把帽檐边缘变得皱巴巴的。
他越说越伤心，他明明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到了；明明爸爸答应过他，会来看他的魔术表演；明明说好的，他们说好的！可以给一次机会的！
骗子！都是大骗子！
随着小男孩的情绪剧烈波动，他身上那些柳条也在迅速伸长，一副开了红眼即将暴走的样子。
秦无寒的反应最快，他几步走到小男孩的身后，把那些长出来的柳条卷到一起，从手臂从腕部的龙鳞瞬间蔓延到皮肤表面，与那些攻击过来的柳叶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金属相撞的声音。
秦无寒感觉到一道阴寒的视线落在自已身上，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抬眼向小男孩的身后看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小男孩后背的衣服上长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无寒，像是在警告他不许靠近小男孩。
有点像是守护宝藏的恶龙，可以忍受外来者欣赏或者触碰它的利爪，却不允许他们妄自靠近珍宝，它目光灼灼包含警告，对方哪怕只是踏进禁地一步，也会遭到它永无止尽的厮杀。
秦无寒：“……”
他垂下眼继续自已盘柳条的动作，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如果说对方仿佛一条恶龙，那他秦无寒就是真的恶龙。
他理解对方那种想要守护好一个人的想法，因为他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若是这个柳树妖刚才摆出攻击穆重的姿态，那秦无寒就不会只把对方的柳条缠起来，怎么着都要在对方身上贴几百张符纸，或者直接用裁剪树木的大刀给对方来一个二分之一身体裁剪术。
可能是属于青龙的兽性逐渐回归，秦无寒自已都没发现，他现在对妖怪的容忍度是越来越低了。
后方有靠谱的小秦同志帮忙照看，穆重也总算是能把手放到哇哇大哭的小孩头上，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那我们的小魔术师想要让他们看到你变魔术，还是想要让更多的人看到？”
小男孩还在哭：“我，我想让，让更多人看……”
虽然也想让爸爸看，但是他不喜欢，他们都不喜欢……
穆重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那你给我变个魔术，如果过关了，我就去找你爸爸，让他以后都不阻止你学魔术，好不好？”
小男孩乖乖吸着鼻子，呆愣愣地点两下头，又有些迟疑：“爸爸他能同意吗？”
“能自然是能的，毕竟我可是魔术师，”穆重自信一笑：“倒是你，怎么一点都不怕自已过不了关？”
这会儿小男孩倒是显露出一点曾经的模样，哪怕他的眼睛还是一片纯黑，哪怕他现在依旧被控制着部分神志，骨子里面却透露出来他原有的，从出生就积累到现在的自信和成熟。
“我不怕，我一定能过关！”
小男孩说到这，看向自已那些从自已身体里长出来的柳条，用一种熟络的语气请求道：“柳姐姐，你可以先从我身体里出去吗？我想表演给你们看。”
那些柳条轻轻颤动，和小男孩僵持了一下，没能熬过对方，只能从小男孩的后背涌出。
一个身穿淡绿色连衣裙的女人就从中飘荡而出，飘飘然落到小男孩的身后。
女人的头发半披，挡住了她部分的面容，却挡不住那双一片空茫的眼睛，眼中尽是一片死寂，像是失去了光的傀儡木偶。
但是她对待小男孩的动作却很温柔，轻轻在对方脑袋上摸了摸，长久没说过话的嗓子有些沙哑，却不难听出其中饱含鼓励。
“去吧。”
穆重也赞许点头，还给小男孩鼓掌：“有请我们的顾小魔术师登场。”
小男孩擦去自已脸上的泪水，戴好魔术帽就向着房间空旷的位置走去，一根根柳条顺着他的步伐蔓延缠连，组成一个简单却像模像样的舞台。
穆重微不可察地轻轻挑眉，多看了柳树妖柳婉两眼，见对方在认真地观看小男孩演出，又笑着将目光放到舞台上面。
小男孩的演出很有灵性，他给人感觉就像是那种天生属于舞台的王者，明明表演的内容并不算是出彩，只是一些基础的魔术，但他偏偏就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魔力。
风度翩翩的绅土男孩自信优雅，闲庭漫步间又能给人漫不经心的小惊喜，哪怕只是枯萎的花，哪怕只是干枯的叶，哪怕他身处孤寂的鬼屋之中，哪怕他做着不被家人认同的事……
但在这个只属于他的舞台，在这段只属于他的表演时间，他就是那个熠熠生辉，身披光芒的存在。
随着最后一个谢幕的彩带从魔术帽里面喷出，小男孩行了个自然无比的绅土礼，他喘着气，努力让自已最后行礼的动作更标准一点，心里不受控制的回忆刚才，想着自已的演出有没有疏漏之处。
不是没有，他知道自已还能做到更加完美，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但是很快他就把这点失望抛之脑后，因为在舞台下面，在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三位观众为他的演出奉上了热烈的掌声。
空旷的房间里，这点掌声并不隆重喧嚣，却让小男孩又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眼泪再次涌出。
不被理解的小魔术家啊，终于得到了属于他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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