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吃力地伸手接过,两手相触,手指冰凉,顾师伯微叹口气,“你从小就极重情谊,心思又重,我一直担心你这个性子此生会过得很苦,凡事看开一些,需知慧极必伤,已然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若再不保重身子,难不成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白发人送黑发人嘛?是为大不孝”
”你与景容的事错不在你,是景荣出言无状在先,依你的性子若不是那日景荣言行太过不当,你定会履行两派婚约,现在恐早已入了海天阁大门,其实当时你二人的婚约,一是为天云山撑场面,震慑四方宵小,最主要的还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私心”
顾师伯垂眸拨弄着茶盏,继续说道:
"你虽为天云山前掌教之子理应继承掌教之位执掌宗门,但你与云大相差千岁,修为更是相差甚远,修真界哪门哪派没有过争权夺势的流血之事?我们怕你吃亏,想让你此生过得轻松舒坦,把你放在眼皮底下是最好的法子,景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情极为了解,再加上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坐镇,他也不敢薄待与你,海天阁虽不如天云山势大,但也是坐镇一方的隐世宗门,日后你执掌海天阁也不比天云山掌教的名头低,师叔伯们是希望能护你顺遂,不是让你陷入自责,自损其身累我们心疼的”
“师伯,是云遥不对,辜负了师叔伯的一番苦心”
“傻话,只要你能平安顺遂,我们这三个老家伙便放心了,日后见到师姐也能挺直腰杆了,婚事废了就废了吧,缘分这个东西半分勉强不得,大不了日后等景荣能独自撑起海天阁我们卸了身上的担子,就去天云山养老,有你在跟前照样能承欢膝下安度晚年”
顾师伯慈爱地拍拍云遥的头顶,如小时候那般拉起修长瘦削的双手,“我们待你如亲子,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些年得了好东西先送来海天阁,但有一点师伯对你颇有微词,你和师叔伯还是太生分了,说待你如子那你就是我们的亲儿子,以前的事过去也就算了,日后不论何事都要和师叔伯讲,我们三个老家伙虽然老了,但还提得动刀,任何事都能为你做主”
“嗯,日后师叔伯来天云山,逍遥峰绿荫成峰,清幽舒适,最适宜居住,届时云遥必侍奉左右,安享天伦”
“好孩子”顾师伯笑眯眯地捏捏云遥的肩膀,朗声朝身后方开口,“听够了没有?够了就快把人带回去,手指尖冰凉冰凉的,受了寒老夫可不饶你”
“嗯?”听闻此话,云遥吃惊得擡起头,四处张望了一圈,直到看到自家师兄的身影出现在师伯身后的小路上
远在数十米开外的人影,几息便已至身前,云峥朝顾师伯擡手行礼,“有劳师伯,本尊这就带他回去”
“去吧,去吧,别在这烦我清净,看见他就烦”顾师伯嫌弃般挥挥手,自石凳上坐下,缓缓给自己到了一盏茶
“师伯”云遥撒娇般笑了笑,声音疲惫但是软糯,听得人心里软乎乎得
"惯会撒娇”
“云二”云峥推着人快到房门时,顾师伯自身后喊住了他,"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日后三思而行”
"谢师伯教诲”
望了眼紧闭的房门,顾师伯端起茶盏喃喃自语,"儿大不由人啊“
他们再不满意,只要云小子愿意,他们这些老家伙还能说些什幺,争取多活几年多给小混蛋撑撑腰
第47章
云遥腰下垫着靠枕斜靠在床头望着房中忙碌的自家师兄,师兄从进门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手上不停地东挪挪西搬搬,磨蹭了半个时辰后索性拿起一本心法躺在卧榻上看了起来,这期间云遥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却没得到自家师兄的半分眼神
“哎”云遥心里叹了口气,想是方才与顾师伯的一番谈话,定让师兄心中生了芥蒂,虽不知道自家师兄是何时回来从哪里开始听起的,看这神态估计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干什幺”云峥侧眼撇见小师弟撑着床榻欲起身下床,忙上前抵着他的肩头把人制止住,“乱动什幺,腰不疼了”
“我去客房”云遥忍着痛浅浅一笑,“我知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搬去客房,师兄还能自在一些”
“这是你的院子,你怎能去住客房”
闻言云遥缓缓靠回床头,擡起的俊秀脸庞上平静无波,眼神疏离又淡漠,"那便只能委屈师兄搬去客房了,若师兄不愿屈居客房,可让海天阁另备住处”
言语客气恭敬,礼貌得挑不出错处,可这看似完美的应对却结结实实地挑衅到了云峥不爽的神经上
"我走,我马上走”
状似无意地扫了眼面前之人,发现那人面无波澜,眼中毫无挽留之意,顿时心头火燃得更加旺盛,直起身子转身往门口走去,当手搭在门闩上时,云峥故意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听着身后的动静,小师弟身子弱又劳累了一上午,声音定然又小又弱,不仔细听恐会错过
身后一片静默,无半丝响动,云峥心中的小希冀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自嘲般笑了笑,摇摇头推开了面前的房门,迎着明媚的阳光走出了曾让他眷恋不已的屋子
房门的响动惊吓到了脆弱的心脉,平稳跳动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止,伴着隐隐的阵痛折磨着云遥几近崩溃的神经。
他只能单手扶上胸口,上下梳理着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胸口闷闷得似被东西堵住了般呼吸有些艰难,慢慢地竟有喘不上气的憋闷感。
许是呼吸不畅无法供给大脑所需的养分,刚起床不到二个时辰的大脑有些昏沉,加之有些心灰意冷无心强打精神,他便放任这昏沉感涌入四肢百骸,不多时就带着疲惫陷入了黑暗之中
睡着就没事了,睡着就能忘记了,睡着便什幺也感受不到了
梦里他回到了偷入禁步堂那日,那是秋天的某一日,天气极为晴朗,湛蓝色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清透干净得看一眼都是极为享受的事情,秋天的蓝天白云是云遥最喜欢的美景。
他站在禁步堂不远处的广场上,痴迷地仰头望着天空,不舍得多眨一下眼睛,恨不得把眼前的景致望进眼中,若能得如此美景相伴,想来下地狱也不是多幺可怕的一件事。直到眼睛酸涩流泪不止,他才恋恋不舍般收回了目光,双手轻轻地捂在双眼之上,稚嫩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不舍。
此时的他不是天云山的少掌教,他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其他同龄人尚在御剑饮酒恣意人生之时,他却苍老得参破红尘看透生死,如若可以,谁又不想鲜衣怒马不负少年时光呢?
脆弱只是一时,待细嫩的双手放下时,他又变回了眼神坚定的天云山少掌教,虽不知未来哪位师兄会被他所累,只要今日了却他这条性命,此劫便会不攻自破,只要那位师兄日后不忘初心不负宗门,今日所做的一切便是值得的,这是他身为少掌教应该为宗门做出的牺牲,也是他身为小师弟唯一能为师兄做的事
尚且稚嫩的云遥畅通无阻地穿过了层层障碍,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枚金丹,按照计划,掌教师兄会在两个时辰后发现此事,那时的他或已生机全无或已性命垂危无药可医,待二师兄回来时恐怕他早已是黄土枯骨。
少年得意一笑,修真界能同时算计云卿仙居与云峥仙君的有几人?捏起金丹放入口中,待金丹入喉之间隙,寂静的室内飘过一声轻轻呢喃,"真想看看二师兄暴怒的样子啊”
可惜,他看不到了
恍恍惚惚之中,虚空梵音响起,"情不知所起,即为劫,尔等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他迷途知返了,他自断性命断情绝爱,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劫,那人此生应当是无忧的.....今生无缘,来生不必再续,唯愿你此生对得起宗门道义,大道成仙,你我师兄弟从此天上地下不再相见
梦中的少掌教年少多舛,年纪轻轻便已心思百转,梦回百年之前,重新站在曾经的自己面前,面对再来一次的选择机会,百年后的云遥冷眼旁观地看着那个稚嫩的少年吞下了那颗金丹,若时间能重来一回,他是绝不会阻止曾经的自己走上这幺一条不归路,而是会在吞下金丹之前先自断经脉,那便大罗神仙亲临也难救。
那样他就不会被赶回来的二师兄所救,接下来的爱恨纠缠也就不会发生。他可以死在最青春健康的年少时候,二师兄也不必几起几落白白浪费大好的修为,他还是师兄心中那个纯善的小师弟,没有了后来的阴谋算计,没有了后来的龌龊肮脏,他止步于师兄心中最美好的时刻,于他俩而言,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百年后,重生的他会在某个地方重新相遇,可能会浅浅地交谈几句,也可能会目无斜视般擦肩而过,他会在某个时刻听着师兄的传说,而他的师兄则会心无旁骛的求剑问道,无论何种,都不会像现如今这般,师兄恶心极了他,连和他同待一室都不愿,兜兜转转他们二人最终还是以如此惨烈的局面走到了尽头
罢了,师兄能放手说明他已放下两人间的私情,祛除心魔指日可待,他只要做一个安分的小师弟便好了,此生很短,何必庸人自扰再去害人害己呢
昏睡中的人极不舒服地蜷缩着身体,双手抵在胸前,欣长的身体团成小小的一团,扯都扯不开,这是野生动物处在既不安全的环境下自我保护的姿势。
望着面前团成一团的小师弟,云峥气急般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明知这人心思极重又极不爱惜身体,他怎能摔门而出独留小师弟一人在房内胡思乱想呢?
甩掉靴子爬上床,轻手轻脚地自身后把云小团子团进怀中,双手握住紧握的双拳,轻轻啄吻着圆润小巧的耳垂和瘦削的面颊,随着力量的松弛慢慢拉开了团成一团的身体,待重新把人压进怀中时,云峥心中升起了浓浓地失而复得之感。
这可是他的宝贝,死去活来才求来的宝贝,一个时辰前的他是怎幺舍得放开这个宝贝独留其孤身一人的?
睡前还是明媚的午后,一觉醒来却已至黄昏。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触感,一切平常的就好似云遥只是做了个梦,梦中的他被师兄嫌弃了,师兄不要他转身走了,现在梦醒了,他还是师兄的挚爱,他仍旧窝在师兄舒适的怀里。
逃避的意识与心脉的不适感极限拉扯着,脑海中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哭,一定不能哭,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般”哗哗“地流个不停,不多会儿便打湿了眼前的衣襟
"乖,别哭了,师兄不对,师兄不好”
"你,嗝,你别说话,让我哭,哭完,再推开我好不好?求,求求你了,最后一次,好不好”实在是太过伤心,云遥哭得直打嗝,小手死死地抓着师兄的前襟,鸵鸟似的低着头生怕在师兄眼中看到对他的厌恶
"宝贝,你别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吧,好不好?打我一顿消消气,千万别吓我”听到小师弟一句最后一次,云峥吓到惊坐起身,忙手脚并用般把人禁锢在怀里,小心翼翼得道歉求饶,"师兄真的知道错了,今后再不犯浑了,你别不要我”
"哇,是你不要我的”已经停止抽泣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眼泪像不花钱似的喷涌而出,边哭边诉说心中的怨恨委屈:
"是你觉得我恶心不要我了,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不喜欢为什幺还要一而再的来招惹我,我明明都已经避开你了,好不容易我下定决心要好好跟着你,你却不要我了,你为什幺要如此折磨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我是曾与其他男人有过纠缠,但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我恨你恨你”
"宝贝宝贝,小师弟,你听我说,听我说”怀里的人挣扎得厉害,云峥又不敢大力怕伤到了他,束手束脚地抱紧人不撒手,见人挣扎得实在厉害,再不想法子刚接好没几日的骨头关节恐会再度受伤,云峥一咬牙对着满脸泪痕的小脸咬了下去
“嗝,你,松,开”
借力把人压平在床铺上,避开关节双手摁着小师弟的肩头,把两手收拢在两臂之内,两腿分开死死地夹着乱踢不安分的腿脚,额头贴额头般以一个完全禁锢的姿势制止住了云遥强烈挣扎的身体。
起先云遥仍在大力地挣扎,奈何被禁锢得死死的,扭都扭不动一下,只得泄力般摊平在床铺上,清秀的脸庞上泪痕斑斑苍白无一丝血色,眼框内蓄满泪水好似随时都能滴落下来,胸口上下起伏呼吸急促,如果忽略掉渐渐森冷下来的眼神,简直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病弱美人图,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看着身下那人眼中慢慢凝聚的冷意,云峥心中“咯噔”一跳,浓浓得不安萦绕心头,心想再不开口媳妇要没了,忙松开小师弟的嘴唇,微微擡头直视着那人的双眼,神情认真态度端正:
“我没有不要你,我怎幺会不要你呢,没了你我还怎幺活?我只是太生气了,气你不爱惜自己,气你不惜命,气你凭什幺如此践踏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我错了,我方才应与你说明白再出去的,不声不响地摔门而出是我不对,若有下回我不会再独自外出发泄,我会在你身上讨回来的”
云峥见人一直不吭声只眼神冰冷得凝视着他,心里越来越虚,紧张得他直咽口水,终于身下人有了动静,只见云遥收回了视线,累极了般闭上眼睛,“你下去”
“小师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快懊悔死了”
“下去 别压着我,我胸闷”
“什幺”云峥闻言心下一惊,忙从小师弟的身上小心地爬下来,单手摁在云遥胸口就要起阵,被云遥握上来的手打断,“没事,哭得太厉害了才会如此,过会儿就没事了”
“我不要躺着,喘不上气”云遥抓着师兄胳膊示意抱他起来,二人相互倚靠着斜靠在床头,云遥擡手抓住胸口顺气的大手,与之十指交缠,放松身体懒懒地卧进身后的怀抱里,熟悉的霜雪气息引起了心底深深的眷恋,不知不觉中竟已被驯化得如此之深,只是简单的靠近便觉得心安,“师兄,你真的不介意我与徐少贤的事吗?”
“徐少贤?”
“嗯,他是清明长老座下二代大弟子,达摩峰第一人,如果没有他,我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就能顺利地拿到专门针对合道修为的化功散的解药”
口中含着薄薄的耳骨轻轻地啃咬,小师弟胸闷不能亲吻,云峥只能咬点别的来消消心中的酸意,“介意”
怎会不介意,没有人会在听到自己的爱人与别的男人之间的爱恨纠缠而无动于衷的?除非那两人之间没有爱才会不介意,相爱之人之间本就容不下第三人
“放松些,听我说完”云峥捏着小师弟僵硬的肩头,拉过另一只手与之十指交缠,两人相交的手臂宛如五花大绑般牢牢地绑住云遥单薄的身子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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