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好心情,章纪昭拔出夹藏的手枪上膛塞进解平手中,又非常自来熟地从解平腰后贴身处摸出一把弧形激光枪握在手心。
真不知道该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两人在蠕虫腔室前明目张胆调起了情。
蠕虫腔室活动着躯体,注视眼前两个人类,迟疑自己的威慑力是否在下降:[……?]
解平抓了把章纪昭的头发玩,保养得当的柔顺长发从指节间倾泻而落,他很久没摸过长发,小时候喜欢摸自己,后来摸卡门的,知道卡门对自己的心思就没再摸过。到现在才有的摸。
平心而论,章纪昭的很好摸。
“这也要换?”他随口问。
章纪昭快速亲一口解平,“当交杯酒换了,万一真死在这也算这辈子和你结过婚,死而无憾。”
先跨入腔室,看他是完全不准备给解平留冲锋在前的机会。
给别人当人肉盾的坏毛病都是谁教的?
无师自通吗?
解平无奈抓住他的左手手腕把人往回拉,“没有人新婚第一夜就抛弃配偶远走高飞,等我一起。”
蠕虫腔室龇牙咧嘴,再度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嘲讽又刻薄的怪叫声:[才几步路,就远~走~高~飞~]
在更大的古老的猎食者注视之下,蠕虫腔室光速闭上自己的嘴。它扭动着躯体,腹中漆黑很快将两人的背影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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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老师真的只是亲嘴,到底哪里不行啊救命
第49章 underwater
进去第一眼,章纪昭就放下肩扛的弧形激光枪,陷入无可名状的震悚。
腔室顶部盘踞着五颜六色的荧光螺旋链条,像潮湿洞穴内繁殖力超强的寄生菌种。他见过这种结构,绝对的恐怖也来源于此。
它们和人类基因链条的结构完全吻合。
调整视觉拉大画面去看,链条末端垂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大小的物什,竟然是人类心脏。
前后左右,视线可及范围内,数以万计的心脏挨蹭着,正顽强地一张一缩,仿佛还在人体内输送血液,代替主人活着。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基因序列,但人类只有一个基因组。
只要掌握人类基因组,并且有足够高维度的算力,人类可以被拆解为一串自然数数列,人与人之间区别是排列组合不同。
能拆解,自然能组合,这时,人类与积木无异。
“这就是那男孩口中的基因化。”
章纪昭嘴里分泌不出唾液,口干舌燥,握着激光枪的手心却不断渗出汗液,“另外12个小时,他们被分解成基因,关在这里。”
这12小时,他们是死的,而乐城那12小时是他们感受生命的唯一途径,所以他们才表现得像野蛮的野兽,嘶吼着发泄所有的原始冲动,拼命证明自己还活着。
“小心脚下,前面有东西在动。”解平凝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章纪昭下意识循声看他,再回首时后背猛地蒙上一层冷汗。刚刚还占据腔室四分之三空间的基因链条和心脏居然像被触摸的含羞草,缓慢地收缩到腔室顶部。
没有物体的遮挡,视野内忽然多出一个地窖大小的洞穴。
章纪昭握枪往前挺进两三步,继续放大视觉画面,仍旧看不清洞穴的延伸方向究竟是向前还是向下。他站定,紧盯那扇地窖门。
依稀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涌上。
没过一分钟,门内走出来一个婴儿大小的沥青色生物,体肢覆盖着细小的毛发,正用它那儿童邪典般的无辜面孔注视着两位来者。
“我在帝国的实验基地见过它。”章纪昭脱口而出,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它为什么在这,还是说,它一直在?它就是所谓的天水人吗?不,它们不是人,这只是一个代称。思路混乱不堪。上次他见过的不仅是面前这种体型小的,还有更大的,浩瀚无垠的庞大。
它们都在吗?在他们附近,如影随形?
章纪昭修长的食指扣在扳机上,呼吸逐渐急促艰难,不栗而寒的感觉几乎像水银从毛孔倒灌,裹挟着意图将他压倒在地,他的大腿肌肉因为恐惧绷得跟水泥块一样硬,几乎动弹不得。
看那东西身上根根分明的毛发,青年敏锐的头脑中灵光一闪,他几乎能抓到某个问题的牌面,把谜底翻过来看,但他没能把握住时机,另一种被恐吓到的直觉让他不断对自己发问:上一次见到它,它做了什么?
费尽心思引诱他前往一个未知的洞穴。
出于什么意图,玩弄戏耍还是死亡铺垫?无法作答。
说时迟那时快,那沥青色生物在原地雀跃地蹦了一蹦,像个打开最喜欢玩具的小孩,无端发出清脆的未成年男孩的声音:“哥,好久不见,你想我吗?”
章纪昭一愣,它发出的是解安小时候的声音。
他在录音带听过,就是这个声线,如出一辙。几乎是条件反射,他预感不妙,伸手往后摸索到解平的小臂,用力攥着不放,回过头反复沉声告诫:“解平,它是假的,别过去。”
“你不能去,它在引诱你,它不是解安,你很清楚。”
我很清楚……吗?
解平被他拦着脚步顿下,沉默地隔着一段距离眺望那只玩偶大小却惟妙惟肖扮演着自己亲弟弟的未知生物。他很久没见过小安了,见到一个相貌完全不沾边却有着同样声音和气质的异形居然也会恍惚。
“哥,我好想你。”沥青色生物双手背在身后,头低下去,热情后知后觉变得羞涩。
“好吧,不止我一个,卡门也想你,但我想先说我的事。”它鼓了鼓腮,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郑重询问:“这次回来之后你不会再走了吧。我们说好了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你不会食言,我相信你。”
“你旁边那个是你的新朋友吗哥?没听你介绍过,看来我们走后你有新生活了,那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你。”豆丁大的小玩偶怪物口吻忽然变得落寞,他扶着地窖门,垂头丧气下来,深深望了眼解平,两步并三步消失在地窖门。
解平望着怪物的背影没有动弹,章纪昭自以为彻底安全,揪着解平的力道松懈下来,谁知道解平忽然挣脱他的桎梏,按着他的肩膀匆忙道:“我去看一下,很快回来。”
“我也去。”章纪昭不假思索跟上,慢半拍的功夫,解平已然消失在地窖门,他弯下腰想要往里钻,身体却在触及洞口的时候忽然坠落下去。
悬空,无休止的坠落,眩晕。
肉色,黑色,肉黑色。
七窍油热地漫出血,章纪昭最终摔在汪洋无边的水中,胃酸疯狂上涌,他按着富有弹性的地面呕出几滩血。
“解平?解平!”他吼了两声,没得到回复后沉默着喘息了一会儿。
身下的水体有着夏天高温般的滚烫,视线内周遭的一切都隐藏在雾气中,裸露的与液体接触的肌肤灼热发疼,小腿关节喀喀作响,章纪昭徒手掰正骨头,他缓慢如老人般站起身,浸泡在水里的小腿肚隔着裤子后知后觉开始疼痛,像被某种活酸侵蚀。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章纪昭孑然一身哈出一口白气,环顾四周缓缓确定。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胃部尖锐疼痛,37摄氏度的温度,腐蚀皮肤的活酸。如果他没怀疑错的话,刚刚那是他的食道,现在他在他自己的胃里。
以灵魂态的形式。
地窖门的那边是一条熟悉的缀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
空间足够宽敞,解平不必再弯腰,他慢步走进这凭空出现的恬静安然的小花园,和儿时记忆中的完全一致,他却仿佛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再次造访这里。方才还垂头丧气的“解安”轻快地跳过来,毛线球织成的小手拉着他不停地往前跑。
“快点啊哥,我们去找卡门玩捉迷藏吧。”
“你放心,我保证不捉你,我光捉卡门。”
“在前面,卡门在前面等我们,等会他等烦了又要发脾气。”
“解安”没有任何表情,解平却仿佛在那张沥青色的光滑的脸上幻想出了小安微微咧开嘴露出一丁点齿列的羞涩笑容,它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抱住解平,侧脸靠在男人腹上,抬头说:“哥,你变得好高。”
花园场景犹如雾弥散开,转眼间便置身于他曾经在研究院的家。
他的卧室,一张1.8米的床上正卧着一只颜色更深一些的沥青色生物,他单手拎着一本装帧华美的《寓言故事》朝解平挥动,书页哗啦啦乱飞,“卡门”站在床上把被子弄得乱烘烘,在“解安”生气的质问下把解平的床当做蹦蹦床使劲造。
“哥,你回来给我们念书啦?”
解平凝注着“卡门”和“解安”良久,皱眉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莞尔,他怀疑人体改造根本没有痛觉剥离这一项,不然为什么他想起腹部撕裂成鱿鱼丝的小安和坠入深海死不瞑目的卡门还是会身不由己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他的弟弟一个被人用钻头生生削开了肚皮,一个被人打碎了头骨丢进彻骨冰寒的深海。
卡门曾经在小安死后无数次崩溃,惊厥,夜不能寐,他像一个黔驴技穷的无能家长,除了怀抱无法给予他任何安慰。
一定是那样惨烈的死相让卡门重复着道歉:“哥,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你,我要小安回来,我不想他遭那样的罪,他该有多痛啊。”
卡门觉得是因为对他告白才导致小安的死,他千次万次对他说希望回到过去,希望他们能够回到小花园的旋转木马,红色的旋转大转盘上,抓着明黄色的栏杆抬头看着婆娑树影一直不停转下去。
但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童年是一种限制游玩年龄的机动游戏设施,带给儿童欢乐的同时也给其他人以残忍,它的游玩须知上明明白白写着:
13岁以上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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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来了qwq真的因为今年比较特殊这个更新频率就特别返璞归真
汲取教训下本有存稿再开
第50章 现在觉得好宁静
床缘。
解平膝头搭着本再熟悉不过的儿童读物。
“解安”坐在他左边双手相握作乞怜状,第32次央求:“为我留下吧哥,我去不了别的地方。”
解平不予应答。
他摩挲着膝盖上老旧该淘汰的书,仿佛还是那个好时候,小安还在他身边,像个鹌鹑似的窝在沙发上陪他看书。翻页后,小安总会扣着小腿上的蚊子包小声抱怨:“哥你看书也太快了。”
后来,他们三个晋升成s级特工总是分开执行单人任务,私人时间所剩无几。
若能凑出一个完整的下午,小安还是会陪他在休息室看一下午书。他不再抱怨了,是因为长大了么?解平反而忍不住在翻页前问他看好没有。
小安只说:“不用管我,翻吧。”
一次微妙的分神,解平发觉小安的注意力并不在书上,他询问原因。
解安说:“哥,我在你旁边没有看过一页完整的书,但书不重要。”
抬起那张生满雀斑的稚嫩的脸,解安的嘴角总是在扬起七分之后迅速缩回三分,像怕被谁捕捉到他那腼腆的笑,他不好意思地说:“这只是我解压的一种方式。待在你旁边我觉得很宁静。”
“我不疼,哥。”
解安躺在血泊中,腹部每一寸血肉都搅成泥和工厂灰尘拌在一起,擘起手臂尽力抚贴在他的右脸上,唇角勾到十分。他没力气了,气息和浮游丝状生物一样微不可察,他微笑着对着解平做口型:
是真的。没骗你。
现在我觉得好宁静。
过去和现在的画面无限交织在一起。
“卡门”像个长臂猿挂在他后背,身体沙包玩偶似的触感,他毛手毛脚,热情无处安放,于是全部发泄在自己最亲爱的哥哥身上,攀着解平伸展的胳膊上体操自转一周,最后骑在解平脖子上,双手抱住解平的后脑勺和“解安”说话:“他太完美了,我不会离开他一步,没人能把我和他分开。”
“卡门”从后往前探头看向解平,解平无声地看着它的人偶般空洞的脸庞。
以前清早起床,卡门也总是这个姿势从洗漱台上拿洗漱用品。
“牙杯、牙膏。”卡门照例在做事前清点一下他的工具,呲牙道,“还有哥。”
解平不明白他刷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随意应了声。
等到他洗漱完,卡门还赖在他身旁不肯开始,解平终于忍不住放下擦脸的白毛巾,投过去问询的视线,卡门像条疯狂的小狗一样双手飞扑到他身上乱刨,胡搅蛮缠道:“哥看我就是想帮我刷牙。”
“先说好了,刷完牙,脸你自己擦。”
解平比他们发育得好,比他们高,只能蹲下帮他刷牙。卡门少时还是蓬蓬头卷毛,抓一把硬巴枯草的手感,还是解平不厌其烦地帮他打理才让他的长发有欺诈性柔顺的光泽,实际上握起来还是硬邦邦的钢丝球质感。
卡门刷牙也不老实,总是想方设法惹怒他,引起他的注意。
比如中途把牙刷吐出来来一段即兴表演。
解平不会对他生气,就这么就地蹲着停下手上的动作,右手拿着牙刷安静地观赏卡门表演口吐白沫。卡门骄傲地张开嘴皮子,用空气和牙膏弄出五颜六色的巨大透明泡泡,心满意足后把泡一口全亲解平脸上:“刷牙结束,明天继续。”
解平抹掉脸上的泡沫,温柔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明天没有。”
“明天再说出去的事。” 他说,“会有办法的。”
“明天和今天没什么不一样。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作为耗材,另一个人才能逃出去。”卡门蹲在他面前,两人姿势对调,揪着解平的裤腿捏了一会儿,用舌头顶了顶腮内,站起身平视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兄长,面色少见的冷漠。
“哥。”他说,“我为我过去因为无能用言辞伤害你而感到抱歉。”
“你值得世界上最好最多的爱。”
“我爱你,明天也是。”
凭血洗地的血腥游艇上,敌人像对待鬣狗一样虐杀卡门,打碎他的头骨,把他的尸体拴在船头游行示威数海里后,弃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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