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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宸垂着眸，不敢再去柳家紧闭的大门，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几米外的大树后站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饭菜香飘满整条小巷，三两家的妇人站在门前呼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整理好情绪，谢宸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看向来时的路口。
危险悄然靠近，在谢宸抬脚的一瞬，脖颈上传来冰冷的凉意和一丝被利器抵着肉的痛。照射在那宽大的刀面上的阳光折射出更加刺眼的光打在谢宸的大半张脸上，谢宸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定在原地。
“你有什么目的？”无声对峙了几秒，意识道来人的杀意并不强烈，谢宸冷冷开口。
身后人依旧没出声，像是摒住了呼吸，两个人之间静的只听得见谢宸的呼吸。
谢宸没耐心的皱了皱眉，语气寒了霜：“你到底——唔！”
剩下的话被一只略微粗糙的手捂住咽回喉咙，颈前的刀刃用力了一分，皮肤上隐隐见血。
“闭嘴。”身后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刻意改变过的。
身后那人温热的呼吸喷洒了后颈处，谢宸很不悦的皱眉，下意识地偏头，一条鲜艳的血迹赫然出现。
谢宸听见身后那人不屑地发出一声气声，随即后颈一阵刺痛。谢宸感受到那人先是发了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又故意折磨他一般，咬着那一口肉用牙齿不断研磨，舌尖还似有似无的触碰着后颈肉。
心中的愤怒达到顶锋，谢宸剧烈的挣扎了一下，不顾颈前还横着一把刀，抬起手抓住那人捂在嘴上的手，用力往旁边一扯。感觉到颈前的刀刃突然松懈，谢宸反应迅速的趁此间隙转身抬脚就往那人身上狠踹了一脚。
“哐当！”凶器掉落在地，那是一把寻常人家切菜用的菜刀，细看刀刃还有点钝。
那人被踹翻在三米外的树下，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背对着谢宸，看不见样子。穿着麻布粗衣的身形看上去是个少年。
身后谢宸的理智被滔天的怒意烧的全无，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一样，边靠近边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竟敢碰我！”
“咳咳咳！”倒在地上的那人逐渐蜷缩成一团，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谢宸黑着脸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在离那人一步之遥的时候抽出身侧的佩剑，停下，剑横在身侧，俯视着地上蜷缩着的人。
可下一秒，谢宸视线移到那人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的玉镯时，瞳孔猛地放大，“铛——”佩剑掉在脚边。
谢宸震惊的张了张嘴，立马上前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来，在看见柳晟痛苦的脸时更是颤颤巍巍的将人抱进怀里，嘴里还不停念叨。
“阿晟，阿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鲁莽了，都怪我没认出来你，对不起，让我看看踹到你哪里了...”
柳晟看着谢宸担心得快要碎掉的眼神，决定不逗他了，他收起脸上的痛苦，举了举身前的包袱，道：“我没事，倒是你的脖子...”
谢宸自责的红着眼：“怎么会没事？我刚刚那么用力，一定是伤到了。”
怕谢宸不相信，柳晟站起来，很是没事一样蹦跶了两下，张开手臂，“你看，我真的没事，你踹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往后退了，只擦过了我的包袱。”
看着柳晟蹦蹦跳跳的样子，谢宸依旧不放心，拉着人就要往家走，“怎么会没事，一定是踢到了，回家仔细看看，伤到了可怎么办，都怪我...”
柳晟连忙将人拉住，“不能回去，我爹还不知道我回来了。”柳晟伸出手碰了碰谢宸的脖颈，“都出血了，还是先包扎一下。”柳晟看了看四周，牵着谢宸往巷子尾走去，“走，先去客栈。”
两人在客栈的老板狐疑的眼光下开了一间房，柳晟将房门关上刚要转身就被谢宸一把横抱起。
“欸！”身体突然腾空，柳晟下意识惊呼，双手环上谢宸的脖子保持平衡。“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要。”谢宸将人放在床上后蹲在柳晟的面前，幽幽的盯着他，神情认真倔强，“先让我看看，好吗？”
柳晟看着他这不看不罢休的架势叹了口气，道：“好吧。”
解开腰上的衣带，柳晟磨磨蹭蹭的将里衣掀开露出腰腹，温热的皮肤在接触到冷空气时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柳晟不由得抖了抖。
谢宸看的认真又仔细，确定没有哪里青了紫了之后，还是不放心，伸手按了按。
谢宸的手掌很宽大，很温暖，一整只手盖在柳晟的小肚子上的时候，柳晟有一瞬间的僵硬，绷直了身体，连呼吸都不敢太明显。
温暖的温度源源不断从粗糙的掌心传出，柳晟感觉到谢宸轻轻的按了按，问他：“这里疼不疼？”
柳晟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脸颊升起两团不自然的红晕，低头对上谢宸灼热的视线，轻声道：“不疼。”
谢宸换了个位置，问：“这里疼不疼？”
柳晟摇了摇头，“不疼。”
“这里呢？疼不疼？”
“不疼。”
“那这里呢？疼不疼？”
“...不疼。”
气温逐渐升温，烫到柳晟的神经，柳晟移开视线，一把将衣服拢起，飞快地将腰上的带子系好，“真的不疼，哪里都不疼。”
不管谢宸还在半空的手，柳晟将谢宸拉起，推到桌边坐下，拿出帕子沾了水拧干，走到谢宸面前，用一根手指勾起谢宸的下巴，道：“下巴抬一下，我先清理一下你的脖子。”
冰凉的帕子轻柔的擦拭着脖颈上的血迹，谢宸却只觉得帕子擦过的地方都燃起一团火，烫的他口干舌燥。谢宸垂着眼睛，盯着柳晟眼睛上的那颗红痣，鬼使神差的抬手按了按。
柳晟的动作一顿，抬眼问他，“怎么了，我太用力了吗？”
“没有，阿晟真好看。”谢宸微笑着，轻声细语，“我喜...”
“咳咳咳咳——”消失的两团红晕重新出现在柳晟的双颊，柳晟转身将帕子放在水盆边，蚊子一样说：“谢、谢谢。你也好看。”
柳晟背对着谢宸在一边的架子上翻翻找找，差点把罐子给碰掉在地上，好一会儿，手里才攥着一个药瓶缓慢的转过身，看了一眼谢宸后迅速移开视线，“清理好了，该上药了。”
上药包扎的流程进行的颇为艰难，原因是柳晟总是突然将药抹到伤口之外的地方。包扎更是没眼看，多次把谢宸勒到窒息。
等上完药包扎好后，柳晟竟是憋出一身汗来。
谢宸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绑着的大蝴蝶结，没忍住笑出声，“阿晟真是心灵手巧。”
他笑，柳晟也站在一边笑，“那当然，小时候院长可喜欢给我们绑蝴蝶结了......”
“阿晟。”谢宸突然叫他。
“嗯？怎么了？”柳晟回应。
谢宸转过身面向他，伸手轻轻抓住柳晟放在身侧的手腕，抬到面前，用另一只手细细摸过掌心。柳晟身体内像是电流流过，全身都酥酥麻麻的。
“你的手掌粗糙了许多。”看着柳晟手掌心的薄茧，谢宸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柳晟双手张开，举在谢宸的面前，无所谓道：“哦，嗐。这是我练骑射的时候磨出来的。”
谢宸皱起眉又去看柳晟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问道：“那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也是自己喜欢？还有你刚才说的：你爹不知道你回来。是什么意思？”
柳晟收回手，走到床边躺下，双手枕到脑袋下，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为了踏青去了一趟京城。然后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一对乞讨的母子，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和银子都给他们了，这衣服是我找别人借的。”
说完柳晟还很得意的抽出手，颇为满意的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仿佛在说：“看，我真是个大好人！”
“哦，对了！你是不是还要去西南，那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了行程。”柳晟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阿晟如何知晓的？”西南大战一触即发，柳晟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只是辰王领兵的消息按理来说还没传出京城，远在江南的柳晟是怎么知道的，谢宸很好奇怪，但心中隐约有猜想。
柳晟眼底满是狡黠，故意道：“你猜。”
谢宸在另一边躺下，学着他的姿势将双手枕在脑后，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看来阿晟是真的很喜欢那片桃花林，不远千里特意去京城...踏青。”
柳晟猛地坐起，低头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里？！”
“你猜。”
第34章
快要燃尽的烛光在微弱的月光下轻微摇曳，忽大忽小的火在黑色的灯芯上颤颤巍巍的摆动着，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风中茍延残喘。
“父皇。”背对着烛火的谢鹭安站在床边，背挺得笔直，眼神冷漠的看着床上神智难得恢复的谢兆。
此刻的谢兆，两颊凹陷，脸上毫无血色，一个月前还乌黑发亮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粗糙，散乱的铺在枕上。
被褥下的胸膛此刻正剧烈起伏着，口中也因为用力的呼吸而发出难听的声音。谢鹭安不为所动的盯着谢兆用力瞪大的眼，缓缓地低下头将耳朵凑到谢兆的嘴边。
“你....你...——畜生！”谢兆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从喉咙里说着这难听且泣血的几个字。
谢鹭安抬起头，嘴角缓缓勾起，最后停留在一个非常得体的弧度。可下一秒，谢鹭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一只手掐住谢兆的脖子，眼神狠厉。
“我是畜生，那您呢？您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您自己都不记得了吗？比起您，我都比不上您的万分之一！”
谢兆苍白的脸上因为呼吸受阻而胀红，谢兆双手死死的扣住谢鹭安的手腕，十指用力到发白也没能在谢鹭安手上留下一点痕迹。
在谢兆彻底两眼一翻的前一秒，谢鹭安收回手，后退一步，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父皇，自己的罪孽自己赎。您还记得这句话吗？这是您在我母亲生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止我的母亲，你对两位弟弟的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如此。”
话至此处，谢鹭安突然落下泪来，神情也有了些痛色，“这些年来，我想了很多，想你为什么说我们的母亲生了我们就是犯下了罪孽，现在我想明白了，或许是因为她们生的儿子不配为人吧。”
因为她们的儿子一起杀害了谢兆，他们在这件事上都选择背上了罪孽。
谢鹭安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冷冷道：“所以，生出罪孽的儿子的母亲就是罪孽，那么父皇您更是罪孽深重。”
谢鹭安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轻笑了一声：“父皇，你看儿臣，现在有没有资格成为你口中能担当大任的太子？”
——三天前的客栈内
“起来起来。”柳晟将人拉起，催促道：“你赶紧走，趁大军还在路上，赶紧的。”
谢宸被他推到门前，柳晟打开门，做贼一样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我先回去了，我先出去，待会儿你再出来。”
柳晟一只脚已经放在了在门门坎外，身后的谢宸突然从后背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次我来找你。”说完谢宸还将头在柳晟的颈窝蹭了蹭。
看着就要走上二楼的小二，柳晟收回脚，关门，转身，一气呵成。
温热平稳的鼻息擦过脸颊，两人相对着，柳晟甚至能感受到谢宸身上散发的温度，蒸的人发热。
谢宸看着低头不语的柳晟，后退一步，喊他：“阿晟。”
话音刚落，眼前低着头的人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的动作快到看不清，下一秒，两唇相碰。
谢宸眼睛猛地睁大，看着闭着眼睛格外认真的柳晟无法思考，放在身侧的手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整个人特别僵直且无措的站在原地，任由着柳晟zai zi ji de chun bian shang 生疏的nian lai nianqu。
和他差着小半个头的柳晟不得不踮起脚尖，放在谢宸后脑勺的手微微用力，将谢宸往下带，另一只抓住谢宸衣袖的手更是要将布料都给掐穿。
但很快，谢宸回过神，抬起手就要抱住柳晟去迎合的时候，又被猛推开。柳晟眼神乱瞟，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之后，落荒而逃。
站在原地的谢宸显得格外的猝不及防，抬眼看着柳晟消失的方向，依依不舍的抿了抿唇。
——
书房内，已经喝了两壶茶的柳晟坐在椅子上频频看向书案前的柳永安，张了张嘴又闭上。
“在这坐一上午了，到底想说什么？”柳永安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他。
柳晟站起身，在书案前走了几个来回后，做了个深呼吸，豁出去道：“我想去西南。”
“不准去。”柳永安头都没抬斩钉截铁道。
柳晟一下子就蔫了气，连反驳都没立场，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像没施肥的花朵达拉个脸。
柳永安放下手中的账本，轻叹一口气，道：“晟儿，两个人的感情不是一个人的奔跑，虽然辰王也确确实实是对你好，这我也看在眼里。但你的付出是实实在在的落在了我这个做父母的眼里，我是实话实说，我觉得那小子在我这里还不够格！这次就让他来找你，就当是给他一个证明的机会。”
一番话给了柳晟无数个重击。柳晟一直觉得自己和谢宸的事瞒的挺好的，除了他们两个人应该就没别人知道了。
柳晟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看向柳永安，喃喃问道：“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柳永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爹我老早就知道了。”
“我...我们很明显吗？”柳晟更加的不可置信，老早是有多早？
“你们不明显，但我是你爹，你没张嘴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柳永安道。
这话直指柳晟，柳晟顿时无地自容，站起身就要走，“不明显就好，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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