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安闻言一笑,“还没呢,我这几年都在京城没回来过年,正愁不知道找谁呢,既然你这么问了,那就劳您多费心,哈哈哈。”
反应了一会儿后,王屠夫憨厚的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就多谢柳老爷了,俺一定给您留最大最健康的猪!嘿嘿嘿,您慢走啊!”
新年在即,江南贩卖小巷中叫卖声连片,柳晟手上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跟在柳永安的屁股后充当着工具人,平等的朝着每一位摊贩露出得体的笑。
自从柳晟回到家的那几天的反常后,柳永安深刻体会到柳晟心里的负担,每天看着他糟蹋身体式的沉溺在心事中,怕柳晟一个想不开就钻了牛角尖,柳永安开始勒令他每天跟着自己出门散心,希望他能疏散些心情。
不论是每天到自家的各个铺子查账还是跟着一起走街窜巷,柳永安必定带着柳晟,绝不留他独自在家净干一些不爱护自己身体的事情。
柳晟曾对此提出抗议,并向柳永安认真解释且分析说自己做的这些是在自己承受范围内的,是非常有助于自己的身体健康的。
起初柳永安相信了柳晟的强健体魄论,直到柳永安看见柳晟开始三步爬墙和在地上匍匐爬行之后,柳永安确信柳晟就要离憋坏脑子不远了,从此,只要柳永安出门,身后必定跟着柳晟。
柳晟再次以理据争,说自己的身体太弱需要加强,被柳永安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给堵的哑口无言。
但柳永安没有完全限制柳晟,只是换了个方式,给他请了骑射师父,一心把他往外支,这样他就没时间在家做出一些诡异阴暗的行为。
柳晟接过柳永安递来的猪肉,只看了一眼那红白相间的颜色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原因是柳永安将他的强健体魄论简单粗暴的理解为长身体,简而言之就是长胖,于是柳晟吃的每一顿饭,必有猪肉,准确来说是猪身上的各个部位轮着上,以至于柳晟一看到红色、白色或者红白相间的东西都会生理性的想吐。
强制压下去想吐的冲动,柳晟生无可恋的站在柳永安的身后对着王屠夫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跟着柳永安从巷头走到巷尾,从巷尾走回家,一进门,柳晟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直接歪倒在椅子上。柳永安跟在后头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柳晟双眼无神的在椅子上歪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快坐好,待会儿有个人要见见你。”柳永安拿过柳晟手中的东西,说道。
柳晟的眼睛闪了一下,又立马暗了下去,但语气中依旧流露出没藏住的的期待:“谁啊?”
“隔壁街的刘婶,来给你说媒的。”柳永安放好东西,整理好衣着端坐在另一边道。
“哦.....什么!!!”
“哎呀,柳老爷,别来无恙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年近五十的刘婶一边说着,一边夸张的扭着腰肢从门口进来。
柳晟刚要起身,刘婶突然双眼放光的窜到柳晟身边,嘴里发出哟哟哟的惊叹:“哎呦喂,柳老爷,想必这就是小少爷吧,啧啧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怕是将咱们这最漂亮姑娘都比下去了。”
被转着圈打量的柳晟双手交迭放在小腹上方僵硬的站在原地,刘婶的大红手帕在他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晃的他直想吐,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就只能站在那里眼神坚定的目视前方。
“看看小少爷这双眼睛,啧啧啧,这眼神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能有这个福气。”刘婶越看越看越满意,看的移不开眼。
刘婶话密的柳永安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上话,现下趁着刘婶在思考哪家有好姑娘的时候,柳永安终于将卡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多谢夸奖了,只是我这儿子从小就体弱,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七步就要倒,吹不得风又晒不得太阳,吃了上顿就吃不下下顿,躺下了半天起不来身......”
柳晟站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有那么严重吗?虽然三分有十分的夸大,但柳晟心领神会,立马配合他爹的这番话,开始咳了起来,且在刘婶疑惑的探究中咳得越发卖力,最后咳的喘不上气两眼发黑一屁股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这可把刘婶吓一跳,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忘记了,赶忙就要走,走之前还好好言语关心了柳晟一番,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养病,养好了她再来,说完甩着她的红帕子急忙忙的出了门,生怕柳晟一个不小气就过去了。
“行了,别装了,人走了。”柳永安幽幽出声。
柳晟一个深呼吸,待缓过来后重新坐好,看向柳永安心里百感交集,良久,发自内心地说道:“多谢父亲。”
柳永安也是语重心长:“谢什么,就没指望你延续香火,这样总比刀架在脖子上了才被人发现你不行要好,我可丢不起那人,臭小子。”
大军行进半月,终于是在年前赶回了京城,回宫复命前,谢鹭安先行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自己则是独自回宫面见。
谢鹭安回到太子府的第二天,宫里连降几道圣旨褒奖太子,流水一般的奖赏进了太子府,谢鹭安正式接管兵符成为实至名归的大将军。
伴随太子大捷的余热,新年里,京城里比往年还要热闹,连最偏的小巷子里都挂起了三两明晃晃的灯笼,照亮了一直被遗忘的角落。
整个新年间,太子府也是门庭若市,恭贺的人踏破了门坎,谢鹭安一边为着宫里的部署焦头烂额一边还要抽出精神应对上门的官员,成为了整个京城最忙的人。
北方的一处寨子里,门外大雪纷飞,谢恒与谢宸面朝门外并排坐着,炉火上的茶壶里热茶滚滚,满屋飘香,俨然一副闲情惬意的画面,可画中人的脸上却是愁云惨淡,不见悦色。
谢宸从年前被接过来到现在一直心事重重,烦闷郁结,人也总是蔫蔫的,谢恒看着谢宸消瘦的脸,“二哥就在这住下吧,别回北疆了。”
“要回的。”谢宸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门外,气息微弱,但话却很坚定。
谢恒看出了谢宸眼底的决心,没再多说,只是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腹诽道:嗯嗯嗯,但愿你说的是回北疆。
第31章
连绵不绝地大雪下了一个月才稍有停歇的迹象,这一个月里谢宸依旧是心不在焉,一天里有半天都是看着屋外出神。
不忍心看着谢宸这么颓废下去,谢恒和郑安南想法设法的想要安慰他,但谢宸始终说不出来自己是为什么这样低迷,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但还是不能释怀。
三月初,北边的雪一停,谢宸就离开了寨子,谢恒站在寨口眺望着谢宸消失的方向,对着旁边的郑安南唏嘘道:“也不知道这么着急是要赶去哪里...”
“听你这话,宸儿不是要去北疆?”郑安南疑惑的扭过头。
谢恒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的京城谣言鼎沸,闹得人心惶惶。宫里传出陛下早朝时突然昏厥,经太医诊断出说是积劳成疾,病已入肺腑,怕是时日无多。
从谢兆晕倒到谣言满天飞不过半个时辰,一应官员都在殿前,无人出入宫门,那么事发的消息是怎么传到宫外的?甚至太医还没见到谢兆城外就已经在传当今陛下命不久矣了。
于其说是传出去,倒不如说是预测。宫外有人提前预知到今天早朝会发生的事,他只需时间一到,将消息不小在宫门外说漏嘴即可,剩下的就交给它自己发酵。
重华宫内,几位肱骨老臣围在床边,等待着太医院院判的诊断结果。
谢兆双目紧闭,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看着一副垂死之相。张院判紧拧着眉叹了口气,摇头道:“哎,怎会如此。”
众人闻言脸上皆是一阵死寂,整个寝殿内落针可闻。站在最后的周谏拨开人群,挤到张院判面前,将张院判一把拎起,满脸悲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怎会如此,如此是怎样,说清楚!”
周谏像是气急败坏一样,拉着张院判的衣领子不肯松手,而且越来越用力,见形势不对,站在一边的谢鹭安上前将两人拉开,安抚道:“周大人稍安勿躁。”说完扭头去问沉默良久的张院判,“张院判,父皇他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他,表面上是积劳成疾一时昏倒,实则病都隐藏在各个脏器之中...”张院判停顿一瞬,接着道:“这病隐藏多年不显症状,让人无法察觉,时至如今才突然显现以致陛下昏厥。病根太深,且错综复杂,遍布肺腑,根本无从下手...”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无从下手就是无药可救,谢鹭安看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谢兆,双腿一软,瘫倒在张院判脚下。滚烫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砸到地上,谢鹭安双手抓住张院判的衣袍,张了张嘴,满脸痛色,哑声道:“求求您,救救我父皇,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一定会有的...”
张院判低着头不语,谢鹭安继而看向在场的众人,像是被他们的沉默给激怒般,谢鹭安发了疯般朝他们走去,对着每一个人吼道:“去!宫里的太医不行,那就找宫外的大夫!大夫不行,那就找能人异士,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天下,找不到一个能治好父皇的!都给我去找!”
在场众人看着横冲直撞的谢鹭安不做声,没人敢动。谢鹭安看着一动不敢动的他们,最后气急败坏,指着他们:“好!好!好!你们不去,本宫自己去!让开!”谢鹭安在寝殿内团团转,像是要找个趁手的武器,最后是什么都没找到。
看着眼前震慑无果依旧挡在门口的人,谢鹭安眼一闭就要往外冲,周谏眼疾手快在谢鹭安后颈落下一掌,谢鹭安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周谏接住谢鹭安对着众人道:“太子气急攻心,还请各位见谅,大家就先散了吧,张院判留在此处就好。”
周谏将谢鹭安一路拖到太子寝殿,一把将人摔到床上后,周谏直起身一边锤腰一边道:“唉哟,我的老腰。”
周谏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谢鹭安,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自言自语道:“你小子演技真不错,我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你唬住了。”
床上的谢鹭安缓缓睁开眼睛,没有聚焦的看着上方,有些自嘲的吐出几个字:“是吧,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周谏看了眼窗外,站起身拂袖道:“好了,时间不早了,老夫先走了,你万事小心。”
寝殿里面静悄悄,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压抑干涩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从喉咙传出,谢鹭安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心情无比的复杂。
或许是演的太过认真,所以带动出几分痛苦的真情,这是人之常情,谢鹭安这样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兆一直浑浑噩噩,逐渐开始忘事,直到后来大部分的事大部分的人都不记得了,心智变得恍惚,行为痴傻,一天中只能难得的保留一小段时间的清醒。
而这一个月来,太子监国,谢鹭安行事果断稳当,获得一片老臣的称赞。
短短一个月,谢鹭安在朝堂上的威望越来越盛,逐渐有盖过谢兆的势头,而月余没出面的谢兆已经无人问津。
历经半月,谢宸赶到京城后先是乔装摸黑进了太子府,夜幕之下,谢宸躲在角落里等待着不远处的下人走过,待人走过后,谢宸轻车熟路的推门进了谢鹭安的书房。
坐在书桌前的谢鹭安看着一身夜行衣但很是坦荡站在门前谢宸:“......”
谢宸对着谢鹭安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正经的喊了一句:“哥。”
“......”谢鹭安扶额,“我就说是你把谢恒带坏的...”
“这我可不认,明明是他不学好的,专学一些坏的。”谢宸十分认真的反驳。
谢鹭安无奈的叹气,“说正经的,回来干什么?”
谢宸:“借住一晚。”
谢鹭安:“?”
谢宸默不出声,谢鹭安却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饶有兴致的反问他:“只、是、特、地、回来借住?”
有被呛到,谢宸移开目光,实话实说道:“就回来看看。”
谢鹭安轻哼一声:“但愿如此。”
“对了,我留在西南的探子来信说南国重新任命了一位将军。传言他杀人如麻,手段恶劣,传出信说势必要席卷重来,拿下百里都城,连战书都下了。”谢鹭安指尖敲了敲桌上躺着的战书。
“哼,百里都城,好大的口气。”谢宸撇了眼信封冷哼一声。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你去,我给你兵符。”谢鹭安大手一挥将兵符匣子塞给谢宸。
谢宸看了眼被塞过来的匣子,问他:“那你呢?京城这边?”
“宫里不需要用兵,用心就行。”谢鹭安拍了拍谢宸的肩膀,“这是你第一次出征,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宜大动干戈,等你回来,我一定给你大办。”
“还有,我这边抽不开身,觉得难以应付了可以找谢恒,千万别逞强。”
谢宸点了点头,将兵符收好,“知道了,那我今天晚上睡在哪里?”
“柴房。”谢鹭安丢下毫无温度的两个字。
?
次日,天还没亮,柳晟就醒了。强撑着睁开眼几秒后,柳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拿起床头睡前收拾好的简易包袱,背好后鬼鬼祟祟的打开门,关上,转身,柳永安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啊——”柳晟吓得心跳都停滞了两秒,连忙捂住嘴瞪大双眼看着不知何时猫在他身后的柳永安。
“咳!去哪?”柳永安咳了一声,眯起眼审问他。
柳晟拍了拍自己猛跳的心脏,脱口而出道:“去京城赏花。”
很显然柳永安不相信,“赏花?赏的什么花,什么花京城有这里没有?什么花要你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去赏?”
“呃——”柳晟呃了半天呃不出一句话,最后硬着头皮但没什么底气说:“桃花,院子里的那颗。”
“......那颗不结果的?桃花咱家后院也有,还用跑到京城去?”
后院是有,但不一样。
柳永安看了眼沉默的柳晟,心中暗骂了句不争气,随即又很无奈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门口备好了马,我就当你念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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