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被他晃的眼晕,毫无感情地回道:“啊对对对。”
……这太仪界新书的男女主角就这样双双杵在这儿,可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么。
而这耿子规居然还把计划布长远了,“冬儿姑娘有心医道,昨日与之交谈,老夫颇喜她性情,若是愿意住下,老夫自然倾囊相授。”
“呵,那耿大夫便收冬儿姑娘为徒,我随二位修士去闯荡修真界如何?”印葵接话,他语气平平,却含着一股冷气儿,“我一无天赋二不聪慧,实乃朽木不可雕也,更配不上冬儿姑娘。”
“你这孩子!”耿子规气的吹胡子,便作势要用拐杖抽他。
“且慢。”陌尘衣认真道:“眠眠,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嗯……这也算是我的一个本事吧。”
秋眠任务员的自我觉悟忽然就出现,他给穿书局打工多年,即便只执行过一个任务,却也对其模式了如指掌。
“书”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天地灵气大变,太仪界才化险为夷,按理说应该会要休养一段时间,可也不排除会有变数。
灵力本就是随造化而变,越不稳定的环境,书的内容也就越容易跑偏,此时就要任务员的辅助。
但秋眠联系不上穿书局,太仪界又曾被穿书者封锁,按那时的推测,就算穿书者身死,其余气也至少会延续一年左右,等到新的天道上任,疏导了因果与灵力才能彻底联通。
他是太仪界唯一的任务员,虽然目前处于下岗了又貌似没下岗的状态,但这毕竟也事关太仪走向。
秋眠便道:“大夫们救在下一命,无以为报,我有一琴可为卜器,不卜未来,只解心结,若是信得过在下,可愿一听么?”
第26章 选择
秋眠坐在花木扶疏的庭中,将一把筝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筝是好筝,千年桐树为材,且树已生灵,无法强取,需工匠诚心于下求之,不知何年何月方可动容木灵,得那一段木,再天长日久地去制,方成一把好筝。
随筝而来的还有一封小笺,乃制琴者亲手书写,尾端盖有私印,笺中言:此筝历时八年,为心血凝聚而成,制者日夜与之相处,亲如一体,按规矩可先行定名,来日若有缘人迎去,可再更改琴名,却莫要亏待于它。
——此筝名为“桃花雪”。
因夜中可见其内流光纷纷,似雪如花,落之不尽。
“桃花雪”通体流丽,触手细腻,细看更隐隐有流转灵光含于其间。红木琴码,雪天丝为弦,音色绝佳,高则清透如引颈歌,低则浑厚如冰下泉。
这等千金难求的筝,当成法器来用也不为过。
初出困阵的秋眠当然没有那么多力气和心思去挑,且他穷的很,浑身上下也掏不出几块灵石。
故而这般精贵的一把筝,是来自陌尘衣的礼物。
修士仍记着要给少年买琴的诺言,待秋眠的情况稳定,便在此城中找寻。
可偌大的一城,竟挑不出他满意的琴。
或是因少年随身的那把青琴太过华美,难有比及,亦或是,出于修士那些纷杂的心念。
他模糊地觉得眠眠并不擅琴。
而每一次弹琴,少年都会伤怀或伤痛。
所以当这把筝出现时,陌尘衣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而当他把这筝送到少年面前时,后者一怔,随即轻柔地笑了起来,唇边的笑意一路溯上,蔓延到了眼中。
陌尘衣的心情便如这筝的名字,自那忧虑的三月冰雪中,开了一场早春的桃花。
*
“你是乐修?”
庭中,印葵用剪子“咔嚓咔嚓”修剪着灌木,随口问道。
“不是,我只学过小半个月的筝。”秋眠抚摸那根根长弦,道:“筝者,施弦高急,铮铮然也,我当年弹不成气候,半途而废了,让我想想该怎么弹……”
他真如初学者一般,定指弦上,肩膀到手臂都是僵的,按记忆中的弹法拨了几个音,还算不差,遂决定来一支曲。
印葵起初还想边听边剪,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一脸无语道:“你说以琴听人,那我以后就这德行?”
秋眠大抵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琴弹顺了,筝居然会是这么个效果。
印葵见他未撤了指下来,还当这人不服气,谁知对方立即就知难而退,也不再去试弹,只是抬眸问他:“那印道友你日后有何打算呢?”
“哦,没有打算,混吃等死差不多。”印葵继续去剪他的灌木球,并道:“你的灵根是很不同寻常的那种么?我听说有的修士因灵根殊异,对天道有更强的感应,太仪不是还一直流传所谓天道垂目者的说法吗?”
两人来到庭院,却谁也没有提起方才的话。印葵不想知晓自己的因果,秋眠也没有去听。
“不回答,那就是喽?”
秋眠的指腹轻柔地滑过筝弦,没有应下,也并未否认。
“那你不如弹这玩意儿。”印葵瞥了他一眼,说:“或者安静一点,别说了什么我不中听的话。”
“比如?”
“比如我和你带来的那姑娘有缘。”
秋眠低笑了一声,配合道:“好,我不说。”
“这么乖?”印葵有些诧异,挑眉道:“你的年纪比这个样子大不少吧,有没有过百岁?”
得到一个数目后,印葵更加郁闷,“按人间年岁来算,你也快要是个老头子了,但按修真的年岁,你又还小的可以,怎么这么热心肠?难道你真的逢人就送因果,我们顶上的太仪天道不会怪你泄露天机?”
这阴阳怪气的调子,分明是还在不乐意之前这人与耿子规的一拍即合。
“有缘无缘,因果自会周全。”秋眠按照穿书局的台词本上的指导故弄玄虚,却又道:“我只是觉得,你如果想和耿大夫牵一段缘出来,那么就最好再多想想,他为何拒你,他在顾虑什么,你求的又是什么。”
“咔嚓。”
印葵的剪子一滑。
细细的木枝绞劈了叉。
他站起身,面朝秋眠道:“怎么说?”
秋眠并未答复,而是随手在身侧的桃花木上折下了一杆枯枝。
朱红的灵线绕在没有一叶一花的枯杆上,而后他递给印葵,道:“救命之恩,我欠你三个心愿。”
“是耿子规救的你。”印葵拒道:“要给就给他去许。”
“我给不了他。”秋眠摇头,“接下吧,这也是我的一份工作,再者,你俩也可共用。”
主角的命格通常都不会太平淡。
尤其是在天地灵气不稳时出现的主角。
即便不用因果琴去听,秋眠也知道,印葵的未来,还有很多的可能。
穿书局联系不上,新的任务员也进不来,此类情况似乎也不是仅在太仪界出现过,所以穿书局有推出过相关的应对措施。
主角的选择通常与整本书的剧情走向息息相关,其因果有太多的衍生可能,查验一整套的因果,就必须调动因果琴全部的力量。
要听个片段还行,若想纵观全书,几乎可以把穿书局的总基座也给掏空。
当初听《迷仙》的剧情,是因果琴的第一次全力运作,天时地利人和齐全。而如今以秋眠的状态,怕还没听出印葵未来是好是歹,自己当下就先歹了。
那么便可以参考穿书局给出的失联员工的方案:顺势而行,留出可以让员工介入的因果。
印葵一听也确有道理,行医道的散修要小心谨慎,耿子规救人,那他就要一步三看。
眼下在他看来,这两个修士毕竟都是很能打也有一定威望,接了这东西也没有坏处,便把那花枝接下,道:“多谢。”
屋内,从支起的窗向外看,庭中的景象便一览无遗,花冬瞪圆了眼,道:“桃花枝绑红线,这这这!”
她想到之前阿眠的话,惊讶道:“不会吧不会吧?阿眠不会真的算出我和这小大夫有姻缘,真要把我留这?”
“想留也会先问过你的意见。”陌尘衣淡定喝茶,“你怎么想?耿大夫人不错,医术也高,还很看中你,他也不是非要你和那孩子如何,不成也不会为难,说还是会把你当亲传弟子。”
他慢悠悠道:“你不是一直想学医道吗,再者还有我,你若想学,还有他处宗门可去,你如何看?”
“……嗯,诱惑确实很大。”花冬鼓了腮帮子,末了却摇了摇头,说:“多谢前辈,我想我目前,还不适合学医道。”
“为何?”陌尘衣不赞同道:“你若想学,肯吃苦,就算修真一道有尽,可人间也需大夫,何况我们看的出你学医,并不是为了名利。”
“是这样,医道可救人,但我……”花冬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后面的话说完,“我心中有杀念。”
“何出此言?”陌尘衣问道。
花冬一直有些害怕陌尘衣,尤其是在她灵根觉醒、灵力通顺之后,即便对方不放出威压,她也能感受到些许压迫感。
这一回她同样很紧张,但她还是坦言道:“我想救一人,她无病,我想医一命,难容情。这世间法度,六州朝代更变便换一轮,仙乡四州无明文,我若心中想杀人,就恐怕……”
花冬垂下眼,低声说:“就恐怕,当不好一个医者。”
“冬儿。”
秋眠不知何时已走至窗前,唤她道:“上回的梅子糖被我吃空了,现在口苦还馋的很,可否劳烦你再去买些?另方才印道友说城中西雀街上有一家衣铺子新上了一批花样,你去裁几身新衣裳吧,咱们路上也好换洗。”
“哎哎哎,可以吗?”花冬抬头,惊喜道:“我还可以和你们一道儿吗?”
陌尘衣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自觉掏了装灵石的袋子,对她道:“想买什么便买,我留着灵石也没处花,不必省着,去吧。”
好重一袋!
这就是大修士的世界吗?!
花冬只觉自己突然暴富,含泪接过灵石袋,噔噔噔就出了门。
秋眠在窗下与她挥了挥手,回头来将双臂搭在窗沿上。而陌尘衣先他一步开口,道:“这丫头……”
“还是在路上再教吧,前辈。”秋眠叹道:“不知不觉我们也成为推动她抉择的一个因素……或许让她去经历,比讲道理要来的直观的多。”
秋风吹来,竟也会如此的软。
“毕竟……我其实与她也差不了多少。”少年前倾了身,歪了歪头笑道:“也请前辈一道教教我啊。”
陌尘衣半靠在窗前,从他这个视角看去,眠眠的发丝柔软又蓬松,令他手心泛痒,很想去揉一揉或搓一搓。
而秋眠似乎很喜欢这个角度,他眯眼去瞧窗后的师尊,自身后拢来的晨光贴着身躯滑过,仿佛一席朦胧暖色的薄纱,罩住他的长发和脊背。
那便如在志怪话本里出没的鬼物,窃居于影中,又会偷偷抬起伞面或掀开长巾的一角,觊觎着人间的活色生香。
陌尘衣真的很想揉一下眠眠的发顶,手都快要伸出去一半,被少年飞快躲开,后者笑盈盈道:“会长不高的。”
却又自顾自用五指分开陌尘衣的指缝,令其掌心向上。修士虚虚开着掌,秋眠便在他手上凭空比划出了勾弦的动作。
指尖轻轻扫过掌纹,这下陌尘衣连心中也痒了起来,却听眠眠道:“筝我弹的不好,但前辈……我很喜欢。”
……这断句真是颇令人误解。陌尘衣想,可是又这么的可爱。
“和我去栀州。”陌修士深深注视着他,忽然道:“你若无处可去,便带上那小丫头,随我一同去栀州。”
秋眠没有收回手,缓缓握住了修士的指节,答道:“好。”
第27章 作别
秋色已深,风也含了霜气。
花冬穿上了她新制的衣裳,且还是第二批次的新衣裳。
昨儿她的行程紧凑,先火急火燎去买了梅子糖,这才去到西雀街,往制衣铺子里进,架不住老板的热情,昏头昏脑地买了几件,出来饥肠辘辘,又绕到另一街上去吃了一大碗面条,打着饱嗝便回了医馆。
谁知把装新衣的包袱一开,那二位一瞧,深觉这丫头被坑的不浅。
秋眠二话不说,拉了她又杀了回去。
那之后,花东心中只有一个感慨:天知道两个修士为何会对搭配这么了解?!
他们往铺子里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砸场子,老板再不敢怠慢,把那几件积压货给退了,换了批新的。
陌成衣扯了一块料子道:“小姑娘刚测出来的木灵根,山岚色和天缥色就很搭,这蒹葭色的配时令,做成对袄也好,再来套西子色的裙子,打一套银簪,我看这是今年仙门女修时兴的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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