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不是太赞同,“就是因为时兴才不要也定一样的哎,这一杆子打出去多少西子裙银簪的,再说了又不是什么灵根就要穿什么色,那要是火木灵根,红配绿往路上一走,不就是拉风的行走大石榴花盆栽成精?”
“……嗯,好像是这样,不过也还是拿一套,时兴的适当追一追也不错。”
“我看各个颜色都试试,对了,冬儿穿鹅黄的不错,簪子也打套镂空金银杏的。”
“胭脂要不要?”
“前辈,我不会挑胭脂。”
“火灵石的颜色也各有千秋,我应该会。”
花冬:“……”
你们怎么好懂的亚子?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处飘出烤鸭香的酒楼,眨眨眼道:“要不去搓一顿?”
总之,具体买了什么衣裳、打了什么首饰,花冬没个记忆,但烤鸭外酥里嫩,加小黄瓜条和蒜,蘸酱裹薄饼,一口咬下去喷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而直到她看到那口木头箱子全是自己的行李时,花冬姑娘沉默了。
陌尘衣拍拍她的肩膀,“别有压力,所谓新衣新日子,这算是给你入道的贺礼。”
秋眠往她的发簪上缠了与印葵木枝上一样的灵线,他执了花冬的手,把那簪子放在他手心,笑道:“昨儿你已经可以控制体内的灵力了,这便是入道的伊始,花冬道友,恭喜你。”
花冬怔怔眨了眨眼。
她轻声问道:“这是个梦吧?”
过惯了以往那般的日子,这段时间来,花冬心中总是不大安定,也会生出一股莫名的愧疚,好似这些本不该自己拥有。
……其实也确实是这样花冬想,一个侍女,因为那么一点儿的缘分,就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这多么的荒唐。
仿佛话本子里的灵怪传说,画中一世无所不有,画外仍是两手空空。
她有时会在夜里爬起,推开窗见满天星辰,银河如故,她好似又回到了晏府,还是那叫“采月”的侍女。
亦或花冬早已被封死于棺中,这里的一切不过是窒息前的一个幻梦。
可她不害怕失去,因她时刻就在为失去而去准备。
“不是梦。”
秋眠却肯定地答复她。
凡曾经拥有,皆要付出代价。
这个道理秋眠深信不疑,且在这个道理之后,潜藏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没有人知晓而今的一朝一夕,是在付出应当付出的相应交换物,还是正在消耗来日的拥有。
但他还是对花冬道:“没有什么是不应当的,你曾立的誓,那你便要去做,想一想眼下,你说要不令与你命运相似之人同陷苦海,那你便要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的缘分是一个机会,也算是一种叫金手指的东西,可是你该如何用,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能用到如何地步,也是由你决定。有太多人没有这样的机缘,也依然在努力过活,那也是曾经的你,那很可笑吗?”
秋眠缓声道:“并不可笑吧,把金手指给糟蹋了的人才更可笑,去为某件值得的事竭尽全力,就是值得敬佩的。”
“好比王公贵族在享民供奉时认为理所应当,在该为国而战时便叹还不如生在百姓家,这样如何清算。责任也好,角色也罢,不过如何去想,冥冥之中命轨何在,你的答案是否改变?”
他合上花冬的手掌,笑道:“这是一个愿望的机会,不论以后我在哪里,都会有人来听。”
又鼓励她道:“如果觉得不真,便让我们看到花冬道友的决心和作为。”
太仪灵气复原第一周期的第一本书,秋眠推不出来它的剧情。
不论是印葵,还是花冬,光环与否或许并不重要,至少在秋眠看来,拥有主角光环,也未必是件好事。
他只是希望,待他离开此间之后,这两个孩子,若可引太仪界走去新的方向,那便再好不过。
这是他的师尊鹤仪君的境界,也是秋眠的私念,但如若真的剧情稀烂,那他也希望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以无愧于心。
陌尘衣一直静静地在听,回到医馆后,花冬就去楼上收拾出发的行装,而陌尘衣抱臂靠在门边,看着秋眠在案前,准备将桃花雪筝收到他那新的芥子囊中。
既然去买衣裳,谁也不能少。
陌尘衣一打眼便知眠眠穿什么样式的好看,布色都定好了,可秋眠却意外的有些挑。
浅色的一概不要,穿的也多是黑白二色,也要宽松的,广袖流风确实好看,但考虑他的身体,还是该多穿点好。
好不容易在陌尘衣各种软磨硬泡下,才答应添了件藕丝秋半绣刺银线暗花的,修士还私买下了件厚毛的裘衣,备着天再冷了给他裹上。
长袖展地的少年又在拨那筝,不成曲的几声自指下叮咚流泻。
他连头也不必抬,便轻缓地笑道:“前辈,我头一回这样讲道理,可讲的还好?”
讲的很好。
陌尘衣不经想。
但是眠眠,你的过去究竟是怎样?
要如何的经历,才会有那样根深蒂固的,一物换一物的念头。
就像是世上的美好完全不配被拥有,所有的被喜爱皆是在赊账。
深秋的斜光将庭中枫树的影子投入内室,一块一块的不规则的铅灰色在红木地板上投影,又被赋予新一次的鲜艳,与木板原本的纹路重合,如在那旧痕盘绕的身影的周围,割开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陌尘衣走入这方朱红血池中,他半坐在秋眠身后,虚虚拢着他按在筝弦上的手。
“学不学筝?”
陌尘衣道:“我教你。”
*
转眼月末,在医馆调养的三人终于被耿大夫放行,陌尘衣三人将动身栀州。
告别那日天高云淡,湛蓝的苍穹一望无际。
出发前,耿大夫将十六个瓶子在桌上一溜排开,挨个给他们讲了一遍,红瓶是口服,青瓶是外敷,花花绿绿的瓶子要在泡水时用。
另有几张药方,让陌尘衣有条件便日日给秋眠煎了喝。
秋眠盯好了陌尘衣收药方的芥子囊,准备寻个机会把它摸过来。
左右喝与不喝,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些安定心神、滋养经脉的药。
于身子无好无坏,偏偏还苦的厉害。
医馆门口,花冬还在默默背着阿眠给她布置的课业,自她可操控自己的灵力,秋眠便立即拉了一张修炼清单出来,可怜花冬低估了这清单的长度,一个手抖没借住,让那卷轴滚出去了老远。
她目送那咕噜噜白练似的还在不断延展的修炼清单,无语凝噎,惟有泪千行。
参与编订的陌尘衣拍拍她的肩道:“起步晚了,勤能补拙,卖力直追。”
花冬:“呜——”
秋眠对她笑道:“冬儿,可以坚持吗?”
花冬含泪握拳:“我可!!!”
出发当日,耿子规大夫和印葵小兄弟还来门口送了送,说来几人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也是熟了,便也没太客套。
耿大夫还在早之前,就已经拜托了他们一件事。
这件事有关他身边的印葵。
原来印葵乃栀州丹月山的山灵所诞,当初耿子规与山灵有过命交情,某一日,山灵深夜造访,自说预感大劫将至,恐命不久矣,将这孩子托付给他。
若自己渡劫顺利,便会登门道谢,若不顺,还请好友护他长大,不求如何修为,但求平安即可。
同时山灵给了他以半枚本命灵核以做答谢,行色匆匆离去,从此一去不归。
耿子规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何事,也难去探寻,只照顾好这孩子便是。
可随着印葵越长越大,他发现这孩子灵力越来越容易躁乱,几个月前还能以那灵核以及医修灵力控制住,这半月来却有些难办了。
灵物一族多为神秘,他自身不过一个人族,终有力有不逮的地方。
于是寻思还得问问丹月山的本土灵。
丹月山恰好在栀州丹月城。
“栀州曾缉拿过我整个师门,我不能踏入那儿半步,从前也无人可托,可否劳烦二位,去那里询问新一任的护山山灵,可有解法?”
耿子规道:“不论成否,我皆会报答,你们到了后,且亮这木灵玉牌与山灵,当年我在丹月山那里存了一株仙草,以造化灵气养着,本想自己来用,若用在这位小道友身上,虽难治本,却也会好上许多。”
陌尘衣应了下来。
两相作别,只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修士一息可千里,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栀州青月城外。
却是水汽拂面,阴风阵阵。
花冬尝试将灵力聚于双目,一开眼便大惊:“天上那团黑的是什么?!”
秋眠默了一默。
难道穿书局员工有什么奇异的体质?
这是捅了邪窝了这下。
丹月城上空,是他的“老熟人”。
——邪气漩涡。
邪气一旦过量,即会凝成云,云成漩,便是一大场滂沱的邪雨。
“……你们听。”花冬忽然道。
城门大开,走出一长串吹锣打鼓的队伍,那长队车马俱全,颇有十里红妆的架势,红艳艳不见尽头。
热闹的锣鼓与天顶的云漩一衬,颇有种滑稽感。
而更加让秋眠觉得无语的是,不仅天上有个熟悉的云漩,地上也有个真正的熟人。
那队伍中央有一顶华丽的花轿,花轿中的“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虽然是同父异母,但统共也就见过一面,且还一见面就要借命,怎么看怎么像便宜哥哥的——
晏司焰。
第28章 散邪
法则阵中,秋眠用灵弦把生灵全甩入了通道,后来目前根据陌尘衣的反馈,比照晏氏的名册及相互记名,该找到的人差不多全找着了。
愿意出面指认晏氏的目前在“风楼”内确保人身安全;不愿出面且有去处的,则日后会各自返家,并由仙阁发了笔灵石,风楼留了符与传音水镜,以防来日不时之需;另无去除的,便在风楼盘下的铺子中暂时找了个活儿做。
统共几百人,不过少了个晏司焰。
秋眠听闻此消息时,亦默默了许久。
出阵前,晏司焰以启阵者的身份放血散灵,助阵中生灵顺利出阵,如此与法则忤逆,他能出去的几率本就微乎其微。
这一结果,在他做出决定时,想必也有所估量。
得知名单上仅他一人还下落不明,秋眠还是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他挖了个坑埋了土。
当初秋眠听因果得知其母爱木棉花,便在土上种了一棵小木棉苗,一并立了个碑。
陌尘衣不是很认可这人,虽从大局上去观,牺牲一人换阵中所有生灵出来,实在是太划算的买卖,且末了把自己也填进去,也是有所觉悟,但陌尘衣心中仍无法苟同。
易地而处,哪怕暂时找不到更加妥帖的办法,奉劝他人去当英雄,也算不得上策。
但人都没了,陌尘衣也无话可说,遂给木棉浇了点儿水。
谁知坟头木还没一载年岁,晏司焰居然活了。
秋眠眼下倒不能分心去关注突然见活的兄长,他遥遥望向天顶正在聚拢的黑云涡旋,感受到其内磅礴的邪气。
花冬的灵力凝于双眼,焦急道:“天上这玩意儿的气息也太可怕了!丹青月城怎么还有心思送新娘子,还不快让百姓撤出来!”
栀州虽是人间六州之一,但也未必没有一个修士,况且丹月城乃是六州数一数二的天地灵气汇聚的宝地,比不上仙乡充盈,却也聊胜于无。
这般大的邪气威压,城外郊野中的野兽妖物有所感应,皆蛰伏不出,空旷城外,漠漠灰林,不听一声鸟啼。
鸟兽尚且如此,城中但凡有几个修士,也不可能不去通报宗门或告知地方官府。
然而这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秋眠与这东西打过交道,亦从穿书局中了解到邪涡的衍化速度,看而今这快要成形的云洞,恐怕根本来不及布灵屏。
他果断对陌尘衣道:“前辈,分头行动,你和花冬去拦那轿子,我去把这……”
“眠眠。”陌尘衣夺话道:“你的净化阵,我可否习来?”
秋眠猝然回头,竟立即驳斥道:“不行!”
花冬眼中的灵力被这一声给吼散了,她猛地眨了眨眼,瞪圆了眼往二人之间瞧。
24/73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