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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向渊在地下擂台出拳时的思绪，从他的视野来看，两人的确是疏远了。
正遗憾着，一辆银色跑车忽然停在他身侧。车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
“上来。”驾驶座车窗虚虚降下，露出一张牧羽意料之外的脸。
墨镜后的眼睛不自觉睁大。向渊不是在躲着他吗，为什么会来接他？
“不是要走了吗，送你一程。”向渊像是在解释牧羽的疑惑，又像是仅仅随口一提。
牧羽抓紧时间看了一眼命运轮-盘，以及盘绕在轮-盘上的黑龙。
轮-盘指针运行正常，仍旧在离开荒星区时的位置，没有太大变动。而黑龙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察觉到牧羽靠近后，缓缓睁开眼睛。
金黄-色的双瞳一开始还有点懵，看清牧羽的脸后，摇头晃脑地作势凶起来。但它还没有睡醒，刚凶了一秒，脑袋又一点一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牧羽见黑龙这副神态，先前的压力一下就消失了。
程灯是自己开车来的，牧羽和他道别后，老老实实上了向渊的车，坐在副驾。车门关闭后，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两人的呼吸。
他没来由感到有些不自在。
程灯小课堂还是有效的，经过长达两小时的课程，牧羽终于后知后觉，他先前搞得那些事，原来还有那么多暧昧的附加含义。
这可太容易引人误会了，他想开口解释，却知道有越描越黑，越解释越暧昧的风险。就这样犹豫着，迟疑着，越发坐立难安。
忽然，音响内流淌出如泉水叮咚的节拍。像是注意到了牧羽的焦躁，向渊挑选的都是轻柔宁神的乐曲。
车厢内，除开上车前的那两句话，两人没有其他的交流。
车外的微风缓缓推动天空的云，那云层又厚又柔，远远飘在天上，却仿佛能软到人心里。
柔和的音乐在车厢内绕圈，牧羽缓缓呼出一口气，焦躁与迟疑不在。
在墨镜遮挡下，他悄悄闭上眼睛，感受着唯有他和向渊两人能欣赏的旋律。
黑暗中，他几乎能听到向渊沉稳的心跳。他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路向前，不需要语言，也挺好。
*
依照牧羽的设计，“方科”是一名来自联邦的高级科研人员，专攻新能源方向。新能源是帝国和联邦共同的短板，相关技术人员的地位在业内举足轻重。
尽管化妆舞会上没能和程宴单独见面，双方的合作依旧顺利进行。程宴已经猜出“牧羽”和“方科”是一伙的，双方后续交涉过后，方科会成为程氏集团的专聘研究员，而牧羽获得程氏能源销售渠道的优先权。
诅咒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搞事。他需要尽快在星际推出新能源，验证一下这样做能否修复向渊的灵魂，推进解开诅咒的进度。
牧羽换上方科的马甲，收拾好马甲需要的各种行李，丝毫不知道与他相隔几分钟路程的另一边，有人也在做着和他相同的准备。
流金大厦阴影下的小破楼，办公室内，卓骁正紧密锣鼓清点着行李。
虽说元帅平时负责的工作不多，但关键文件都需要元帅拍板签字，元帅突然出差，仍旧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元帅，皇帝陛下突然让您负责督办能源部门的工作，这条命令有什么深意吗？”卓骁疑惑道。
皇帝拆分第四军后，恨不得元帅当个无业游民，越闲越好，只留下星尘军的地下工作。为何会突然丢了个督察部门的头衔，让元帅去皇家科研所就职？
向渊正倒在沙发上玩游戏，心不在焉道：“有人暗算。”
他语调平平，把“暗算”说得和早餐一样寻常。身为近卫队队长的卓骁被触发警报，立刻直起身，眼镜反过一道白光。
他还想多问一些细节，向渊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收拾好了？”
卓骁点头。
“见招拆招。”向渊拉开门，无所谓地离开。
与此同时，某个正在心事重重打包行李的魅魔，还在担心自己离开一段时间黑龙会把他忘掉。
却没料到他正想着的那个人，和他的目的地一开始就是一致的。
第43章 泡面
什么叫做排面？
牧羽坐在全帝国限量三台，代表身份与奢华的加长版威克利轿车内，透过微纳米技术防弹玻璃窗，看向轿车前后严防密布的几十辆保镖跟随车……不得不感叹程氏的恐怖财力。
此时的牧羽已经换上“方科”这个马甲，方科的人设是腼腆内向，不谙世事的科研者，牧羽便表情上还是装作面色平静，假装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敢在心里跑火车。
帝国最高级别的科研部门位于威斯帝国第二大城市阿特斯。这座城市与皇城相隔小半个帝国，经济虽然没有皇城发达，却拥有大量高等学府，是帝国的文化中心。
牧羽和程氏集团签订合同之后，成为程氏集团的特邀顾问。程氏内部的科研部门并不完善，所以牧羽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借用程氏集团为跳板，作为程氏代表，前往帝国最高级别科研部门交流学习。
科研所防卫森严，所内随便拎出一只耗子，都有可能是帝国机密，所以在这片灰白色建筑外围，陈列着数层严密防护网。
包括最外层的普通电网，中间的物理防护层，内层的真空隔离技术……各类别加密技术，确保科研所的绝对保密。
在通过数道身份确认后，牧羽在交接人员的带领下，缓缓走进这所孕育了帝国最高水平科技的建筑。
“所内提供所有基本生活所需，您的行李已经安排在研究员宿舍，方先生可以直接去宿舍休息，也可以先在研究所内转转，提前熟悉环境。”交接人员道。
宿舍没什么好看的，牧羽对科研所的实验室更感兴趣。他通过交接人员更新了通行权限，便请交接人员带他去实验区域看看。
*
“科研所注重工作人员的饮食健康，每日食材有特殊采购渠道，由特聘营养师设计菜谱，确保为科研者提供最新鲜营养的食物。方先生如果有什么口忌，或者特别喜欢的食物，可以提前和餐饮部门打招呼。”
交接人员滔滔不绝地解说，他自己似乎也对科研所的餐厅非常满意，而与此同时，走廊里忽然飘来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这么早就开饭了吗？”牧羽疑惑道。
交接人员脚步一顿，这显然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餐厅距离这里还有好几百米，香味不会传到这里，走廊的另一端明明是实验区。
食物的香气浓郁到几乎刺鼻，与交接人员介绍的“营养健康，清淡饮食”的理念大相径庭。
不需要仔细分辨，就算牧羽是个对人类食物不感兴趣的魅魔，也能闻出这些香味来源于某种便携，重口，速食的食品。
——简单来说，就是泡面。
皇家科研所的餐厅怎么可能煮泡面！
交接人员僵着腮帮子不说话了，闷头带着牧羽往前走。推开走廊尽头的防火门，科研所的实验区出现在眼前。
全白的墙面与天花板，从天花板到地面的全密闭玻璃墙，玻璃墙内的各种精密仪器，以及在各色仪器之间穿梭的白大褂科研人员，无一不代表着威斯帝国的最高科技水平。
牧羽仔细一看，注意到实验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距离防火门最近的一号实验室大门未关，实验室内科研者头戴口罩护目镜，双手戴着细软的橡胶手套，手握实验仪器，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做着研究。
透明的玻璃容器内，装着一些白色粉末。研究者一手拿着长匙，面前摆着天平，将白色粉末仔细称量后，添加进一旁的大烧杯内。
而透明的大烧杯里面，速食泡面的汤料正在上下翻滚。
“新人，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偷偷往泡面里加葡萄糖！”实验室深处有人大声喝止。
拿着长匙的新人手指一抖，一大勺白色粉末抖进烧杯，一转眼融化进面汤中，为浓郁的咸香味中添加了一缕甜味。
他扭头对冲他大喊的前辈点点称是，连忙将存放葡萄糖的试剂瓶收起来。
牧羽站在距离实验室只差一步的位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房间内充斥着超量香料的刺鼻香味，整个实验室，除了门口处的新人研究员在用实验器材煮泡面，竟然没有一个研究员在工作。
交接人员没有进入实验区域的权限，将牧羽带到地方后就离开了，徒留牧羽一人愣在门口。
这就是代表威斯帝国最高科技水平的皇家科研所？
不对，一定是他的理解出现了某些偏差。
皇家科研所的高级研究员，怎么可能在精密实验室内用实验器材偷偷煮泡面！
冷静理智的魅魔，不会被事情的表象迷惑。那烧杯里的“泡面”状物质一定有古怪，说不定这是科研者们正在研究制作的某种新型机密军用食材，只是伪装成廉价速食泡面的外形。
“煮好了吗？这次是什么味的，红烧牛肉，还是小鸡炖蘑菇？”从实验室深处走出来一名年长者，从大烧杯里捞起一碗面大口吃起来。一碗热面下肚，年长者擦了擦嘴，又抱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买康帅博，味道不如一统。”
饶是牧羽有心为这些科研者找理由，在听到两个耳熟能详的方便面品牌后，他也编不下去了。
他愣愣地看着沾满油污的大烧杯，大烧杯下的烧到发黑的石棉网，以及那印着几个油手印的酒精灯，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哎，你就是从程氏来的新人？”年长者放下碗，忽然看向牧羽这边。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原本空荡荡的实验室，忽然从各个角落涌出十多名戴着护目镜的白大褂。
牧羽还来不及做自我介绍，这些人似乎早了解过他的身份，围着他七嘴八舌先问起来。
“程氏集团的研究部门待遇怎么样？工资高吗？给员工买保险吗？”
“平时休假多不多，有没有婚假，产假，探亲假？需不需要每天自愿加班，有没有奋斗者自愿加班协议？”
“损耗材料要员工自掏腰包吗，能不能申请购买器材，批准研究经费要花多长时间？”
……
一连串问题砸得牧羽两眼发昏，他只去过程氏集团的研究部门一次。程氏集团的主营业务对研发部门要求不高，一个公司的研究部，当然比不让整个帝国的最高级别研究所。
然而看研究员们几乎刺穿护目镜的锐利眼神，外加如连珠炮的问题，牧羽不由意识到，这些帝国精英们似乎想跳槽？
“你……你们别欺负新人了，先给新人介绍一下科研组……呃……介绍一下我们组的情况吧。”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在叽叽喳喳的询问声里，就像暴雨中的一片残枝败叶一样微不足道。
“叶组长来啦。”有人回过头，声音不自觉压低几分，“大家让一让，别吓到程氏集团的新人。”
这突然压低的音量不像是害怕吓到牧羽，反而像是害怕吓到那位刚到的叶组长。
包围在牧羽四周的科研者自觉退开，让出一条通道。而在人群空隙的另一侧，站着一个胡子拉渣的青年。
牧羽看清他胸牌上的名字，刚要出口打招呼的声音忽然凝固。
——叶棋。这竟然是一个他认识的名字。
三年前，牧羽刚刚进入这个世界，除了在荒星区逗留过一段时间，还在帝国某个小城待过。
那时他对星际世界还不够熟悉，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便穿着某个科研者身份的马甲混进了某地的一家研究所。
叶棋便是他在那家研究所认识的同事之一。
只不过，那时候的叶棋虽然也是性格内向，缺乏自信。却没有像现在这般……
杵在人群后的叶组长头发半长，发丝凌乱，双眼带着厚厚的黑眼圈，眼袋几乎挂到地上。他两腮散着乱七八糟的短胡须，颧骨下侧的肌肉微微向内凹陷，身上挂着空荡荡的白大褂，像一根细竹竿上兜着几片塑料袋，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萎靡。
时隔近三年再次相见，物是人非，牧羽换了一身马甲，叶棋换了工作地点，没想到三年过去，牧羽竟然会在皇家科研所遇到熟人。
三年前牧羽在地方研究所遭遇危险，被迫抛弃当时用的马甲，离开得突然。这些年也不知道叶棋遇到了什么，现在竟然会变成这副憔悴模样。
牧羽主动走过去和叶棋握手，和牧羽记忆中的一样，这位叶组长性格内向又敏感，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废柴味。
叶棋见牧羽伸出右手，自己也连忙伸出手，在两手交握之前，又连忙把手缩回来，在白大褂上来回蹭了蹭，然后斜着视线，避开牧羽的眼睛，尴尬地笑了笑。
“叶组长，请问我们是在这里做实验吗？”牧羽问道。
牧羽现在的身份是程氏集团的科研代表，来皇家科研所和帝国科研精英们一起攻克能源难题。然而浸泡在一片廉价泡面的香精味里，他实在难以想象要如何在这里开展工作。
不等叶棋回答，有人先一步道：“今天有其他安排，不搞研究。”
这群白大褂从牧羽那里挖到了程氏集团的信息后，又百无聊赖地散开。有人打着呵欠，有人端着碗去排队吃泡面，零零散散，和建筑工地排队下班的老师傅们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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